華燈初上，夜幕低垂。
夏曦橫臥在汽車後座，車內溫度較高，對於睡覺來說卻很適宜，他醒來時睡眼惺忪，險些忘記是在車內而摔下來，秦銳林同樣受了不小的驚嚇，連聲道：“阿曦，小心點，這是在車裡，還沒到家。”
夏曦往窗外看了一眼，像突然想起什麼般驚道：“糟了！還沒去接宸宸。”
“我已經讓司機去了，宸宸現在顧姨那裡。”
“這不是去別墅的路。”
“我們先去公寓，就我們兩個人。”秦銳林低沉道，“阿曦，今天還沒有結束。”
夏曦移開視線，將目光融入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下車的時候夏曦走在前面，秦銳林從後備箱往外拿東西，卻在關車門的時候看見一個文件袋，除了夏曦沒人會忘東西在這，他順手便拿了起來，卻沒想到文件袋沒纏好，手一拎文件就全灑落出來，秦銳林嘖了一聲，然後彎腰進去整理。
路燈投射進來的燈光很暗，秦銳林一心想着快點撿起來，卻突然看見其中一張文件紙，首頁頂端的幾個字尤爲醒目——變更撫養權協議書。
他呼吸一滯，身體的血液彷彿凍結一般，秦銳林丟開手中的文件，將那一張單拿出來，他一字一句的認真比對，目光一點一點的冷了下來，直至最後猶如死灰，他繼續翻找着文件，然後很快找到最底端的一張，那上面清楚寫着夏曦的名字。
沒錯，是夏曦的筆跡，秦銳林絕不會認錯。
他一剎那險些昏厥，這份文件像一盆冰水，將他所有的興奮都頃刻覆滅，他指尖不受控制的顫抖着，疼痛毫無預兆的從心臟蔓延而出，秦銳林不得不靠在座椅上，才能稍微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
夏曦這個人，還真是……半點都不給人留活路。
半晌，秦銳林將文件再次收好，並將繞線重新纏上，他深呼吸一口氣，然後將所有的情緒收斂起來，故作鎮定的快步跟上夏曦。
夏曦還等在電梯旁，秦銳林將文件袋遞給他，並隨意道：“這是你的嗎？”
夏曦似乎怔了一下，然後他快速拿走文件袋，表情難掩一絲慌亂，“是我的。”
秦銳林點頭，夏曦見他神情無異，遲疑道：“你沒看內容吧？”
“沒有，你的東西我不會亂動。”
“哦。”
晚餐同樣在秦銳林的計劃之中，他開門進去，房內便猶如一片燭光海洋，正中央擺着一張長方形餐桌，在餐桌周圍擺放着小巧而精緻的蠟燭，燭火搖曳，餐桌中央則放着一尊燭臺，燭臺做工精緻，上面分層放着五六根長蠟燭，各類菜式也俱以齊全。
氣氛實在太過曖昧，夏曦呆了好幾秒，纔回頭看向秦銳林，“這是什麼？”
“啊……這個，他們似乎佈置得太過了。”
“你怎麼說的？”
“我說佈置一個溫馨卻又舒適的晚餐啊。”
“……他們大概誤會了。”夏曦頓了頓，又道，“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秦銳林攔在門邊，“不行，你答應陪我吃晚餐的。”
“燭光晚餐？我大概並不合適。”
秦銳林將燈打開，然後動作迅速的開始拆蠟燭，“我把這些全扔掉，這樣可以了嗎？”他停頓了一下，見夏曦仍在猶豫，便低聲道，“今天陪我一起吃晚餐，好不好？”
“今天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秦銳林沒回答，夏曦問完便很快想了起來，即使他試圖去忘記很多東西，但大腦還是會不受思想控制，今天是秦銳林的生日，難怪他會做出這樣反常的行爲。
“留下來，好嗎？”
作爲標準晚餐，自然備有迎合氣氛的紅酒，秦銳林取出兩個高腳酒杯，卻並沒有給夏曦倒酒，“你不能喝酒，其他的想喝什麼？”
“牛奶。”
秦銳林爲夏曦倒了半杯牛奶，再爲自己倒滿紅酒，他端起酒杯，笑道：“我們先喝一杯吧，祝你事業順暢，幸福安康。”
“你也是。” wωw. TTkan. Сo
秦銳林一飲而盡，“阿曦，你應該也餓了？先吃點東西吧。”
夏曦不禁皺了皺眉，總覺得有什麼不太對勁，他若有所思的動了筷子，即使飯菜可口，卻依然有幾分不是滋味，今天很多事情都脫離了原本的計劃，尤其是現在，他竟然還坐在餐桌前，與秦銳林狀似親密友好的進行着晚餐，這種“二人世界”的狀況讓夏曦心情尤爲凝重。
他不打算在今天提協議書的事，而且現在疲累的除了身體還有心，他只想躺在牀上好好的睡一覺。
晚餐進行的很順利，兩人都沒提任何煞風景的話題，乍看起來還算和諧美好，吃過晚餐，秦銳林讓司機送秦宸過來，他喝得有點多，將夏曦送到門口的時候差點跌倒地上，秦銳林扶着牆，眼前的夏曦彷彿分成了無數份，卻哪一份都不願待在他身邊，他們都想要離自己遠遠的，即使自己再怎樣奢求，也半點機會都不給。
他想要留下夏曦，卻又害怕對方會更生氣，只能將痛苦拼命填塞在心裡。
秦銳林看着夏曦進了房間，然後才猛地衝向洗手間，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他趴在洗漱臺吐得一塌糊塗，最後連苦膽都差點給吐出來。
借酒未必能消愁，但卻能麻痹內心的苦痛。
秦銳林渾身無力，他癱坐在地上，胃中灼熱的像是起了火焰，頭暈繼而頭痛，連舌頭都彷彿被麻痹了一般，他一坐下就再也起不來，醉酒的副作用不斷摧殘着身體。
秦銳林仰着頭，從喉嚨裡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
他這一坐便至天明。
將文件袋拿回房間的時候，夏曦就發現了不對勁，繞線並不是他的手法，而且文件袋內，紙張的順序也出現了錯誤，這種情況唯一的可能就是秦銳林動過文件袋，甚至還看到過裡面的內容，然而他爲什麼要撒謊呢？
這一點夏曦很不解，卻在其後兩天清楚意識到，秦銳林只是在儘可能的逃避這個問題，他假裝不知道，這幾天甚至避而不見，卻仍然不能解決這個問題。
第三晚，夏曦在公寓樓下堵住了秦銳林，秦銳林當即就想離開，夏曦卻再次將他攔了下來，他認真道：“你這樣於事無補，我們好好談一下，行嗎？”
秦銳林同意了。
“等宸宸睡着，我十點半去找你？”
“好。”
不過短短兩天，秦銳林卻彷彿憔悴了很多，他目光深處還有一絲微弱的光芒，卻搖曳得像隨時都會覆滅。
夜十點，秦銳林先去隔壁公寓等夏曦，他開了門才發現房內一片狼藉，上次的飯菜擱置太久，發出刺鼻的餿臭味，秦銳林揉了揉眉心，他下意識逃避這個地方，卻連餐桌都忘記找人來收拾。
秦銳林動手將餐具與食物用餐布一起裹了，然後放到離客廳較遠的儲物間，又仔細擦洗了一遍餐桌，然後噴了不少空氣清新劑來掩蓋刺鼻味道，他做完這一切就猶如赴死般等在門邊，目光一片死寂。
門鈴乍響的聲音讓他一陣慌亂無措，秦銳林緊張的手心出了汗，他擰開把手，與站在門外的夏曦四目相對，夏曦先移開視線，低聲道：“你沒等太久吧？”
秦銳林聲音有些沙啞道：“沒有，我也剛來。”
“哦。”夏曦咬了咬下脣，像是在做什麼決定，他慢吞吞的在餐桌一角坐下，然後將手中的文件袋往前推了一點，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這個你已經看過了吧？”
秦銳林半晌才遲鈍的哦了一聲。
“我已經簽了字。”
秦銳林沒說話。
“現在要你的簽名。”
秦銳林篤定道：“我不會籤的。”
兩人對視，氣氛猶如寒冰般凍結起來，四周靜的彷彿只有兩個人存在。
“你覺得這樣有意義嗎？”夏曦一陣心煩意亂，他態度堅決，秦銳林態度同樣堅決，他們就像碰撞在一起的石頭，誰也不肯往後退一步，“你以爲不變更撫養權，我就會跟你復婚嗎？這就是你寄予希望的原因，那我是不是要先毀掉這個希望？如果你沒有這件事當做籌碼，就能爽快利落的把宸宸交給我了，是這樣嗎？”
秦銳林目光銳利的盯着夏曦。
“我從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我跟你已經結束了，我們沒有繼續的可能，就算你這樣死纏爛打也於事無補，這並沒有任何意義，你再這樣繼續下去，我們可能連朋友都沒得做。”
“我沒想過跟你做朋友。”
夏曦微怔，隨即點頭道：“好，你把這個簽了，我們不用做朋友，以後我絕不再來打擾你的生活！”
秦銳林眼底被濃到化不開的陰霾牢牢覆蓋，他擡步走到桌邊，然後將《變更撫養權協議書》拿了起來，這薄薄的幾張紙如有千金之重，他視線在紙張上停留了很久，卻突然雙手反向用力，不假思索的將協議書一下撕成了兩半。
這樣似乎猶然不夠，秦銳林表情悲憤而沉痛，他繼續用手乾淨迅速的撕毀着協議書，直到紙張被撕成米分碎，再也無法拼湊起來。
他毫不動搖道：“我不會籤的，除非你同意復婚，否則這件事永遠都別想！”
“我不可能跟你復婚。”
“那我也不可能籤這份協議。”
夏曦譏諷道：“你覺得我傻嗎？如果跟你復婚，宸宸還有變更撫養權的必要嗎？”
秦銳林認真道：“我只要復婚，其他都可以聽你的，你想要什麼、想做什麼，我全都沒有意見。”
“可惜……”夏曦一聲冷笑，“我唯獨這一條做不到。”
秦銳林不得不用力抓住桌沿，他張了張嘴，聲音卻像是梗在喉嚨裡，甚至帶着一絲哽咽，“你就這麼討厭我？”
夏曦沉默許久，卻始終一言不發，他無數次嘗試與秦銳林協商，卻始終不了了之，他突然覺得很累，累到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他聲音很低，緩緩的一字一句道：“放過我吧，讓彼此都好過一點。”
秦銳林眼底殘餘的最後一點希望被覆滅，他眉頭緊皺，滿臉盡是痛苦到極致的壓抑，這讓他看起來像是在無聲的哭泣。
他扣住桌沿的手一點點鬆開，腦海有一股意識促使他擡手抓住了夏曦，秦銳林抓的很用力，他緊接着將夏曦一把拉入懷中，夏曦似乎始料未及，再想掙脫的時候卻已被秦銳林牢牢鎖住上半身。
秦銳林眷戀的抱着夏曦，他癡迷的感受着對方的體溫，臉上混合着愉悅與痛苦，像是失了魂魄一般，他將頭擱在夏曦肩膀上，臉頰貼近對方頸項，猶如遭受着痛不欲生的折磨，“阿曦，你以前曾這樣說過，現在又何必再狠狠捅一刀，你讓我放過你，爲什麼你卻不肯放過我？我不想跟你做什麼朋友，我想跟你結婚，讓你做我老婆，做我最親愛的人。”
夏曦閉眼，“我們不可能有其他的出路。”
“你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我說過，我對你已經沒有感覺了，秦銳林，其實你何必死纏着我，比我好看的、有個性的比比皆是，你如果真想要孩子，就去找個女人結婚，何必一定要……嗚，嗚……”
他剩下的話全被堵在了嘴裡，秦銳林低下頭，猶如瘋了一般親吻着夏曦，他動作粗暴且毫不留情，他將夏曦推到牆上，一隻手將他雙手鎖住，另一隻手則扼住夏曦下顎以防被咬，夏曦拼命搖頭躲閃，雙腳更無數次狠狠踹中秦銳林，秦銳林痛的悶哼一聲，卻絲毫沒有放棄的打算。
他舌尖探入夏曦微啓的牙縫，一路長驅而入，並堅定不移的捉弄着夏曦的舌頭，夏曦反抗無效，只能讓舌尖一點點往後退，秦銳林卻再次毅然追了過來。
脣舌碰撞，唾液交融，脣壁被舔舐得幾近麻木，夏曦憤恨的盯着秦銳林，目光冷得讓人如墜冰窖，秦銳林放開他時，夏曦猶如溺水之人般拼命喘氣，新鮮空氣灌入肺部，總算緩解了幾乎窒息的暈眩，他下顎被秦銳林捏得發疼，若不是實在無法動彈，他一定會狠狠將秦銳林的舌頭咬斷！
“你——”
他才張嘴，秦銳林便又迅速吻了過來，他這次沒有撬開夏曦牙齒，而僅僅是嘴脣貼着嘴脣，他吻的很用力，水跡與雙脣分離發出的聲音顯得尤爲淫靡荒誕。
秦銳林近距離的注視着夏曦，他低聲道：“你說對我沒有感覺，我不信。”
“你瘋了！”夏曦猶如處於崩潰邊緣，他情緒暴躁道，“滾，快放開我！”
“我不放。”秦銳林仍牢牢壓制着夏曦，“你比剛纔可愛多了，我一直想這樣吻你，除了吻，我還想做很多其他的事情，我每次看見你，都會控制不住想把你壓在牀上，我會想，脫光衣服的你是什麼樣子？在我進入你身體的時候，你又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夏曦怒吼道：“——滾！”
“我對你有用之不盡的感覺，你衝我笑一下，我都會控制不住的卜起，所以我不信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阿曦，不如我們來嘗試一下？”
夏曦表情冷靜的有些可怕，“你這樣會讓我恨你的！”
秦銳林眼底忽然籠罩了一層霧氣，他吻了吻夏曦脣，聲音低啞道：“我沒辦法讓你不恨我，不過我相信，你的身體沒有忘記我，它可不會像你這麼心狠。”
夏曦好歹是個成年人，該有的攻擊力度半點不小，他稍微有一點自由便試圖離開，卻無奈被秦銳林一次次牽絆，只得將攻擊目標改爲秦銳林，但無論夏曦怎麼動手，秦銳林從始至終都不反抗，他的目的只有一個。
將夏曦打橫抱起並不容易，秦銳林爲此捱了不少揍，他鼻青臉腫、腳步踉蹌的徑直走向臥室。
一室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