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可惜的就是任憑她使出諸多手段,卻依然未能爲杜芷薇謀得一位教養嬤嬤!
偏偏,本朝還有這樣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受命教導某位貴女的教養嬤嬤,一生只能教導一位姑娘,而,相應地,這位姑娘也得奉養這位教養嬤嬤。
這,就是本朝和前朝的大不同了。
若非如此,錢氏早就想方設法地杜芷萱身旁那四位教養嬤嬤拐過來,送到杜芷薇身旁了!
錢氏眯了眯眼,長睫掩住眼底的遺憾和嘆息。
並不知道短短時間裡,錢氏心裡就轉過諸多念頭的杜芷薇,抿了抿脣,壓下滿腹的不安和驚惶等情緒,吞吞吐吐地說道:“可……表姐……我……”
“薇兒,你究竟在擔心什麼?”錢氏輕拍杜芷薇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道:“錢詩雅的事,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但是……”錢氏的想法,杜芷薇又何嘗不明白?而,以前,她也是這般想,更是這般做的。只是,今日,不知爲何,每每回想起自己抵達文斕院與杜芷萱的一番交談,就令她那顆飄浮在半空中的心,久久都無法落回原處。
“既然,宮裡的教養嬤嬤那麼厲害,那麼,她們會不會早就察覺到了候府的情況?”包括老夫人一衆人對杜芷萱的打壓算計,和錢氏對杜芷萱的“捧殺”之計?
若真如此,那麼,一直按奈住滿腹的憤懣,給人予一種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事情,甚至,性情由往日裡的單蠢往嬌縱粗暴直爽方向發展的杜芷萱,會不會從最初就是有心隱瞞?只爲了打衆人一個措手不及!
比如說,這一年裡,候府那越來越亂的場景……
不想則矣,越想,杜芷薇越發地悚然,臉上的血色盡褪,身子也抖如篩糠,緊緊地拽着錢氏的胳膊:“娘,怎麼辦?這可該怎麼辦?”
這樣的杜芷薇,猶如一隻驚弓之鳥,根本就聽不進旁人的勸說之言,一徑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薇兒!”一連喚了好幾聲,卻依然未能順利地喚回杜芷薇理智的錢氏,狠下心來,伸手,就狠狠地甩了杜芷薇一個耳光。
“啪!”
即便錢氏力道再輕,但,對於嬌養着長大,從未受過任何傷,更未吃過一點苦的杜芷薇來說,依然不吝于晴天霹靂!
就如眼下,杜芷薇就捂着自己右臉,雙眼瞪到最大,用一種震驚和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錢氏,臉上更浮現一抹茫然和無措。
“薇兒!”錢氏心疼不已,伸手想要撫上杜芷薇的臉頰,卻被杜芷薇那下意識往後避讓的舉動給傷到了,不由得抿了抿脣,一臉黯然地說道:“娘不是有意的,只是……”
杜芷薇抿了抿脣,慢慢地,慢慢地垂下頭來,那一直掩住臉頰的手卻並未放下去,身上隱隱地流露出一種哀傷和失落等複雜的情緒。
“薇兒,你一葉障目了。”錢氏收回雙手,修長的手指深深地陷入手心,以此來提醒自己,眼下,杜芷薇已經受不了更多的刺激,唯有溫言軟語地寬慰,才能將杜芷薇心裡最後一絲本不該有的驚惶無措等情緒給掐滅。
“我大梁,向來以孝治國,就算那杜芷萱真察覺到了什麼,那又如何?只要我一日是她的嫡母,只要她一日姓杜,身上流淌着候府的血脈,就必需永永遠遠尊敬於我!這,也是那幾位嬤嬤教予她的!”
若非如此,以杜芷萱的性情,就算再幡然醒悟,卻也不可能將此事按下不表。
“退一步來說,就算那杜芷萱忍無可忍,不顧一切地撕虜開來,真正吃虧的卻也不會是我們。”
錢氏嘴角微勾,長睫掩住眼底的譏誚,誰能想得到,當年,她礙於將軍府一衆人待錢涵夢和杜芷萱的不同,而隱於幕後推波助瀾的舉動,竟會於眼下挽救她和杜芷薇兩人於水深火熱中?!
說到底,安平郡主雖生於長公主府,長於皇宮內院,擅謀略人心之道,卻也難免出現這種“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的情景……
“當然,若,杜芷萱真是一個聰明人,就該知道什麼樣的選擇纔是對她最好的。”事實上,就算杜芷萱一時糊塗,做出某種錯誤的決定,身旁那些嬤嬤也會及時給予提醒。
而,這,也正是教養嬤嬤令人豔羨的另一重緣由。
……
一直留意着杜芷薇神情舉止的錢氏,並未錯過杜芷薇臉上的怔忡和茫然,心裡不由得喟然一嘆:這些年,她確實將杜芷薇保護得太過,而,沒有經歷風吹雨打的花朵,又如何能生長得更好呢?
不過,如今,一切,都爲時不晚。
梨香院
雖顧盼歡已出嫁,但,老夫人並沒因此就將其作爲棄子,依然安排人密切注意着顧盼歡的近況。
一晃,自從顧盼歡並未按照正常的習俗,在出嫁三日後回門之後,已是半月之久,這些日子裡,外面傳來的消息越發地令人憤懣。
於是,今日,不知基於何種念頭,在候府一衆姑娘請安後,老夫人突然出聲道:“今日,你們幾姐妹就出府探望下歡兒吧。”
衆人驚詫莫名,卻紛紛應諾下來。
老夫人沉吟了會,目光看向年紀最大的杜芷菡,醇醇交待道:“二丫頭,你此去可要密切注意歡兒的情況。若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也萬萬不能露出聲色,以免被旁人察覺,從而謀害了你等的性命。”
衆人臉上浮現一抹詫異,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末了,還是被老夫人指名道姓的杜芷菡,壓下心裡的驚詫和不解等情緒,出聲安撫道:“祖母,你放心,菡兒知道該怎麼做。”
老夫人點點頭,用一種混合着讚賞和欣慰的目光看着杜芷菡:“菡兒,你辦事向來牢靠,不像某些人……”
說到這兒時,老夫人還不慌不忙地看了眼杜芷萱,卻見杜芷萱垂眸不語,神情恭敬,仿若一個極尊敬長輩的小輩似的,只覺得自己揮出去的拳頭打到了棉花上似的,軟綿綿的不着力。
“既如此,你們先回屋準備下,半個時辰後出發。”
這般特殊的對待,又如何不令人羨慕嫉妒恨呢?
只可惜,衆人只看到了表面,卻沒深思隱於表面繁華之後的陰暗。比如說,往日裡,從不正眼看待杜芷菡的老夫人,爲何將這樣的重任交託於杜芷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