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清醒?!
在這一刻,衆人也終於留意到杜尚書的不對勁,更有不知誰隱於人羣中,以一種自認極小聲,但卻清楚地傳到衆人耳旁的聲音,說道:“這,怎麼像是‘瘋魔’了呢?”
瘋魔?
這樣的症狀,不論涉及到的主角是男還是女,都難逃被世人貶斥,譏誚,鄙夷和不屑!
至於同情和憐憫這等情緒?卻是極少出現。
而,一旦候府未來的襲爵人,如今前程大好的杜尚書出現這等症狀,那麼,等待着這偌大候府的,就不過是一個“被衆狼分瓜一光”的悽慘局面。
“誰在那瞎說?給我滾出來!”與幾個丫環婆子,一起將錢氏擡到一側的軟塌上的古嬤嬤,猛地擡起頭,陰惻惻地目光,一一地掃視過所有的下人,直到衆人紛紛垂眸不語,做出一幅乖順聽訓的姿態後,才終於心滿意足的收回視線。
而,也是這時,古嬤嬤也才注意到,錢氏早已昏厥過去不說,就連那件白色的褻衣上,也出現了零星的血跡!
“速讓林管家請太醫!”
“速去廚房,熬一碗安胎藥!”
“立刻將老爺喚醒!”
“速去梨香院,請老夫人過來!”
……
一道道命令,有條不紊地被古嬤嬤吩咐下去。而,原本就在飛羽院侍候的下人,不論之前是出於何等想法,在這一刻,也紛紛以一種“眼觀鼻,鼻觀心”的狀態,將所有的思緒按奈下去,並按照古嬤嬤的交待忙碌起來。
……
“又出什麼事了?”被一衆丫環婆子簇擁着走進來的老夫人,眉頭微蹙地看着混亂不堪的屋子,厲聲訓斥道:“大晚上,不睡覺地鬧嚷,這是生怕候府的名聲還不夠差,是吧?!”
話雖如此,但,只是短短一瞬,老夫人就將屋內情況盡收眼簾,也留意到了牀塌上“好夢正酣”的杜尚書,和臨窗軟塌裡那臉色慘白如紙,身體瑟瑟發抖的錢氏,微眯的雙眼裡迅速掠過一抹冷誚和得意。
“古嬤嬤,將錢氏喚醒!我倒要問問她,身爲候府夫人,又是如何管家的!”
“老夫人!”古嬤嬤一臉哀痛地看着老夫人,道:“我們夫人落紅了!”
“什麼?!”老夫人眉毛倒豎,怒視古嬤嬤,“錢氏又在鬧騰什麼?明知自己有孕在身,也不知道多爲肚裡的孩子想想,就知道可勁地‘作’……”
古嬤嬤微微垂眸,眼底滿滿的惱恨。偏偏,因老夫人那非同一般的身份,她不得不將滿腹的怨懟和憤懣等情緒強壓下來。唯有她那籠於闊袖裡,不知何時緊拽成拳的手指,和那依稀間挺得更直的脊背,纔將她所有的情緒給出賣。
老夫人淡淡竈瞥了眼古嬤嬤,心裡冷笑不已,臉上卻依然一幅“怒其不爭”的模樣,繼續滔滔不絕地教訓起錢氏來。
當然,哪怕交出候府管家權,但,依然牢牢掌控住整個候府的老夫人,卻清楚地知曉林管家的去向。
甚至,在林管家出門之前,她還特意叮囑林管家,一定要竭盡所能地請好幾位太醫過府!
爲的是什麼?
當然是竭盡所能地保住錢氏這胎!
不然,她那特意用在錢氏身上的“子孫草”,豈不就打了“水漂”!
這世間,流產並不可怕,也對一個女人和其身後的家族沒多大影響。倘若,生下“天殘”的孩子,尤其,還不止一個外嫁女生出這樣的孩子,那麼,世人會如何看待這個女人的孃家?
……
很快,太醫就匆忙趕來,爲錢氏診脈後,就洋洋掃掃地開了一張方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各類藥草和熬藥的注意事項。
一旁的古嬤嬤,看得那叫一個“雲裡霧裡”,內心卻依然惶恐不安,在太醫起身,準備離開之時,忙不迭地上前攔住太醫的去路:“這位太醫,請問,不需要給我家夫人施針嗎?”
“不是已經喝過保胎藥了嗎?”太醫一臉奇怪地看着古嬤嬤,倒也理解古嬤嬤這樣的“忠僕”心思,遂解釋道:“夫人裙上的那些血跡,怕是月事沾染到的。”
開什麼玩笑?
誰家夫人懷孕三個月了,還能來月事的?!
若非,身份有別,若非,老夫人還杵在一旁,只怕,護主心切的古嬤嬤還真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前,將這位“滿嘴胡言亂語”的太醫給按在地上,狠狠地揍一通!
“這位太醫,我家夫人從牀塌上跌了下來,難免傷到身子。不若,你給施施針,再仔細地把把脈……”
說到這兒時,古嬤嬤還特意拿袖子抹了抹臉頰上那並不存在的淚水,哀痛地說道:“這十多年來,我家夫人燒過的香,拜過的佛,吃過的藥,已不知有多少。就連每年添的香油錢,也能打出個和夫人一般無二模樣的金像了。”
“如今,千求萬求,終於再聞喜訊……”
久久未能等來太醫動作的古嬤嬤,眼角餘光裡,瞄到太醫那垮下來的面容,和看向自己時頗爲冷誚的目光,不由得心口一跳,那到喉的話,就怎麼也不能順利地講出來了,只能再次跪下,給太醫磕頭道:“還請這位太醫,爲我家夫人施救!”
看了一出“鬧劇”,知曉再耽擱下去,只怕就會令人生疑的老夫人,眉頭微蹙,眼含不悅地瞪視着古嬤嬤,道:“來人,將古嬤嬤架下去!”
任憑古嬤嬤如何掙扎,卻依然被一衆勇武有力的粗使丫環婆子給架出去了。
眼見,這樣一番爭執吵鬧,卻依然未能將杜尚書喚醒,老夫人就換上一幅“關心擔憂”的慈母模樣,對太醫說道:“麻煩你給我兒子診治一番。”
其實,不必老夫人特意叮囑,太醫也察覺到了杜尚書身上的“詭異”之處。早就按奈不住那蠢蠢欲動的“探究”“窺視”的好奇心了,如今,得了老夫人的叮囑,若非心志較爲強悍,只怕,早就一臉興奮和激動地匆忙跑上前去了!
——對於喜好專研醫術的太醫們來說,普通的病症,還真沒有讓他們出手診治的必要。唯有世間從未出現過的疑難雜症,才能激發起他們所有的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