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凌靖雪差人去徐寒營帳打聽,得知南越國使臣秘密來訪。果不其然,過了一陣子書劍吞吞吐吐過來傳信,只道徐寒臨時有事,請她早些歇息。
“府中上下安好,惟妹常思二嫂,形容憔悴。不知嫂亦思妹馭?抑或掛記親生姊妹如昌寧公主甚於妹馭?妹將長泣涕伺哥嫂之歸也……”
凌靖雪正在看徐恬的來信,不時淺笑兩聲,並未注意到書劍。或許是等待得太久,反而沒有了最初的興奮。聽完他的話,凌靖雪雖覺淡淡的失落,並未太過介懷,只吩咐墨竹將準備好的飯菜給徐寒送去。
“虧我一路戰戰兢兢,公主連臉色都沒變。”書劍擦擦額上的汗,搖搖頭道。
“我早就告訴你了,偏偏不信。”硯劍撇撇嘴,十分不屑地望着他:“你服侍方姨娘服侍得傻了,哪裡知道公主的好處。天之驕女,豈會爲一點小事生氣。”
對女子來說哪算小事!書劍無心和他辯論,靠上幾步,滿面討好之色:“伺候公主可有什麼講究,你且說來聽聽?”
“大小姐的來信,奴婢猜說家裡一切安好,問公主和駙馬的安,對也不對?”荷瀾唯恐凌靖雪傷心,故意說些閒話岔開她的心事:“半月前就送到了縣衙,可見大小姐記掛公主,出發不久就寫好了。”
“你放心,我還不至爲這點小事難過。”凌靖雪看破她的意圖,拍了拍她的肩:“只要他心裡有我,或遲或早圓房又有什麼區別?倘若他只是敷衍了事,我倒寧可一生清清白白,對得起自己的一片心。”
“俗話說好事多磨,駙馬待公主的好奴婢看得出來。”憶及往日她受的委屈,荷瀾感慨萬千:“駙馬既肯與公主談論府裡的事,說明真正把公主當成了一家人。”
凌靖雪嗯了一聲,思緒回到徐恬的信上來:“我總覺得恬姐兒平白不會寫信,必是有事,但信上卻一點都看不出來。且不論當時李姨娘尚未生產,依着恬姐兒的性子,斷不會對大房子嗣上心,除非是爲了她自己。”
忽然憶起徐寒的話,凌靖雪身子一震,翻來覆去又將徐恬的信看了兩遍,豁然開朗:“這就是了,女兒家的心事不好宣之於口,她故意借昌寧比喻自己。父皇即將爲昌寧選婿的事天下皆知,難道二夫人也起了同樣的心思?”
“大小姐是徐家唯一的女孩,老爺愛若珍寶,必定會爲她挑選一位如意郎君。”荷瀾想起徐恬可愛的模樣,笑語盈盈:“不知哪家公子有福氣。”
正是這個理。徐恬出身名門大戶,是徐家捧在手心的嫡女。太夫人不甚疼愛也是相較徐嶺而言,絕不會任由她胡亂嫁了。京城裡上門求娶的只怕要踏破了徐家的門檻,還有什麼可擔心?反觀昌寧,落在鄭皇后和皇帝手裡命運未卜,非得自己想法子不可。徐恬表面天真實則冰雪聰明,不會不明白昌寧與她的不同。
凌靖雪依稀記起,出發前徐恬來道別,曾認真問過她昌寧選婿的事。當時她一心考慮遠行西南,只就自己知道的情形簡單與她說了兩句,並未深思。如今細想起來,徐恬絕不會隨意打探皇室消息,定是出於自己的目的。
“昌寧公主和恬姐兒有什麼相似之處?”凌靖雪百思不得其解,隨口問墨竹。
歪着頭想了一會兒,墨竹攤手道:“出身名門,聰慧漂亮,年齡也相當。不知昌寧公主素日有何愛好,大小姐是最喜歡漂亮衣裳的。”
“是了!”凌靖雪猛然擊掌:“在世人眼裡她們身份、模樣相差無幾,都到了出嫁的年紀,擇婿的範圍自然也差不多。”
表面看來昌寧的身份壓過徐恬一頭,實則不然。娶妻娶賢,太過煊赫反而容易招來妒忌。況且皇帝對田貴妃如何朝臣們一清二楚,佔不到任何便宜反要背上個虛名,哪裡比得上與徐家聯姻的實惠。
就算徐恬不明白,她的婚事自有太夫人和二夫人做主,斷斷不應自己亂了分寸。除非……凌靖雪一凜,招手示意兩個丫鬟靠近,低聲問道:“你們在徐家,可見到大小姐與什麼人往來?或者茜兒出門去過哪裡?”
兩人思索片刻,齊齊搖頭,荷瀾關切地問:“公主的意思是……”
“恐怕恬姐兒看中了那家的公子,擔心昌寧搶了去。”凌靖雪越想越覺得不錯:“只怕對方態度不夠明朗,甚至有求娶昌寧的意思,否則恬姐兒必不會三番兩次向我打聽,剛到出發便急急寫信追着問。”
“近年來府上喜事不斷,常有名門世家的公子隨父親到訪。”墨竹歪着頭,一邊回憶一邊說道:“夫人們忙着接待女客,大小姐性子活潑愛在花園裡走動,一個錯了腳撞見公子們也是有的,奴婢似乎聽茜兒提起過。”
“原來如此,”凌靖雪已有了八成以上的把握,神色嚴肅叮囑二人:“此事斷不可傳揚出去,否則便是生生毀了大小姐的名聲!我即刻寫兩封書信,讓硯劍夾在駙馬的家書裡一起發回去,一封給恬姐兒,一封給李姨娘。”
“李姨娘?”墨竹吃了一驚:“她不是要去長沙麼?”
“無論對方是什麼門第,太夫人斷不會允許私相授受的事情發生。”凌靖雪深深嘆息:“恬姐兒事情做得太魯莽,只怕太夫人已瞧出了端倪,反而毀了自己的姻緣。除非徐家男兒們都站在恬姐兒一邊,事情或有轉機。”
這種事不能拿到檯面上說,徐庭儀礙着同朝交誼,只能將責任推給太夫人。但願太夫人看在他們三兄弟的面子上,訓誡徐恬一頓了事。
匆匆寫就兩封書信,她連聲囑咐:“駙馬忙於軍務,切不可傳到他耳中。況且一切只是我的猜測,待有了頭緒再細細商議不遲。”
與此同時徐寒一邊整理身上的鎧甲,一邊叮嚀硯劍:“斷不可讓公主知曉,凡事等我回來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