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來除了躺在牀上養胎,凌靖雪唯一記掛的便是徐寒的戰況。墨竹知道她的心情,笑嘻嘻地傳話:“二少爺用兵如神,苗人根本不是對手。奴婢聽魏將軍身邊人說,明兒苗人遞了降表,二少爺就回來覆命。”
“真的?”凌靖雪心裡歡喜,又怕她故意說些寬慰的話,想了想追問道:“駙馬只去了七八天而已,苗人怎會這麼快就投降了?”
“魏將軍也這麼說!”墨竹順口接話,眼角眉梢滿是自豪:“幾位大人正在討論軍情,二少爺的戰報就送了過來,都讚不絕口呢!”
“知道了,”喜色漸漸從凌靖雪臉上退去,變得凝重起來。自從得了陳慕飛兵法,徐寒用兵如有神助,接連攻破苗人營寨。戰功赫赫固然是好,但會不會引起旁人的猜忌?皇帝又會怎麼看?她越想越覺得不安,不禁咬脣沉思。
墨竹不明所以,不敢隨便插話,忽地想起一事:“剛纔驛使給二少爺送了一封信,似乎是從司馬府寄來的,不知是不是大小姐。”
凌靖雪最關心徐恬,聞言迅速轉了注意力,命人取來信件。果不其然,信封是徐恬的筆跡,她粗粗讀了一遍,不由喜上眉梢:“恬姐兒有了身孕,已經請了大夫確認,竟是頭一個月懷上的!”長長舒了一口氣,她笑容燦爛:“平素看她身子健朗,果然是個有福氣的,這下我便放心了!”
“公主和大小姐都有了身孕,真是雙喜臨門!”墨竹在一旁搭話。
徐恬嫁給司馬琤雖說是她自己的決定,卻也是多方勢力均衡的結果。凌靖雪未親眼見過司馬琤,聽徐寒的描述總覺得心裡不踏實,唯恐他娶徐恬別有所圖。
在她的印象中,秦氏嫁給司馬琅多年無所出。如果徐恬能爲司馬家誕下一兒半女,司馬琤看在子嗣的面子上,無論如何不會虧待與她。念及至此,凌靖雪發自內心替徐恬高興,將信貼在胸口喃喃唸了幾句。
掐指算算日子,再過兩天徐寒就該到了。墨竹領着小丫鬟們忙裡忙外打掃庭院,忽見一個黑色的身影閃進院內,還沒來得及張口問,黑影已經進了凌靖雪的正房。
凌靖雪午睡未醒,墨竹大驚失色,忙忙衝上去阻攔,卻見黑衣人摘了頭盔,赫然便是徐寒。“公主,二少爺回來了!”她鬆了口氣,輕聲喚着。
“誰回來了?”凌靖雪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問道。
“是我,你不認識了?”徐寒來不及脫去盔甲,上前一步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你怎麼回來了!”凌靖雪驚喜得睡意全消,反手抱住他:“不是還有兩日麼。”
“我怕你不安全,多趕了兩夜。”徐寒說得輕描淡寫,手臂卻越收越緊,吻着她的額發,含含糊糊地說:“我夢見你身子不舒服,苗人攻進來……”
他連趕幾天提前回來,只因夢見她有事?凌靖雪心化作萬縷柔情,嗔怪而心疼地說:“遣個人回來問一聲不就好了,何必自己趕回來。”
徐寒笑而不語,漸漸收回注意力,這才發覺她竟然在午睡。記憶中凌靖雪中午從不睡覺,這是怎麼了?他心裡一緊,略顯不安地問道:“你在午睡?”
凌靖雪一怔,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低下頭笑而不語。徐寒愈急,騰地立起身就要叫墨竹,她忙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你知道這是什麼?”
怔了幾秒,徐寒喜不自禁:“你……你有了?”
含羞帶怯地點點頭,凌靖雪俏臉紅得發燙,彎腰埋下身不敢看他。
徐寒張臂將她從牀上抱起,接連轉了兩個圈,重重地親了她兩口。連日征戰,他無暇颳去硬硬的胡茬,扎得她細嫩的面頰生疼生疼,心中卻溢滿了歡喜。
似乎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徐寒定了定神,將她好生放在牀上,扯過被子蓋在她身上。猶豫了一下,溫柔地掖好被角,就像她平日爲他做的那樣。凌靖雪既歡喜又感動,牢牢攥住他寬厚的手掌:“放心,我一切都好。”
想起從前對她的冷遇,徐寒有愧有悔,吻了吻她白皙柔軟的小手,欲言又止。凌靖雪莞爾一笑,順勢靠在他的肩膀,說起閒話:“剛剛收到恬姐兒的信,她也有了身孕,你說咱們送什麼賀禮好?”
“乾脆送她個小侄子,如何?”徐寒促狹地眨眨眼睛,一臉壞笑望着她。
凌靖雪啐了他一口,認真地凝視着他的眼睛,忽然嘆了口氣,轉開話題:“馮四小姐和耿大公子的婚事說定了,三弟的差事也該有個着落,爹怎麼說?”
徐寒見她忽然收起了笑臉,心中奇怪,但還是依着她的問話回答:“錢塘缺一個知府,父親的意思讓三弟補上這個缺兒,免得一下晉升巡撫惹皇上猜忌。”
凌靖雪點點頭,遲疑了好一會兒,似乎鼓足了勇氣,凝視着他的眼睛道:“長沙到錢塘路途遙遠,三弟身邊已有了三弟妹和李姨娘。現在老太太和爹孃身邊只有大嫂,不如把方姨娘送回去幫着照料一二。”
原來是爲了方五娘!徐寒恍然大悟,握住她的手:“既然三弟那裡不方便,讓方姨娘回京呆着也是一樣。一點小事,你莫要擔心。”不稱五娘而稱姨娘,含蓄地表示方五娘在他心目中地位已今非昔比。
自己有了孩子,凌靖雪愈發覺得對不起方五娘。她總想做些什麼彌補自己的過失,替腹中的孩子積福,又怕勾起徐寒的舊情,左右爲難。現在徐寒主動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她既感激又感動,反而爲自己的擔心不好意思起來。
她臉兒緋紅低頭不語,像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徐寒越看越覺得有趣。他索性脫去盔甲,斜斜靠在牀邊,一手摟住她的纖腰,一手握住她的柔荑。凌靖雪感受着他的男子氣息,只覺生平從未這般幸福安心,不知不覺靠在他胸口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