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子淵的名字，凌靖雪彷彿迷了心竅，明知有詐也非得問個清楚。好在徐寒沒有失去理智，朝着目瞪口呆的鄭皇后使了個眼色。凌靖雪略略沉吟，一把攥住鄭皇后的手腕逼問道：“說，子淵在哪裡？”
鄭皇后是刀尖上闖過來的人，聽她聲音發顫、神色惶急反而沉下心來，微微笑道：“放了皇上，我自然會帶子淵來見你。”頓了頓又補上一句：“闔宮上下唯有我們二人知道子淵的藏身之處。你若殺了我們，就再也別想見到你的親弟弟。”
霎時間心亂如麻，凌靖雪求助般望着徐寒，眼中滿是不忍和懇求。徐寒遠比她冷靜得多，眼睛一瞟觀察到鄭皇后握拳的右手微微顫抖，對朱鎮堂笑道：“我有個查驗真假的法子，還請朱大叔幫忙配合。”
毫不遲疑地點頭答允，朱鎮堂手中匕首始終不離凌風龍喉管。徐寒卻對凌靖雪耳語幾句，挾着鄭皇后到了後殿，脣邊閃過一絲狡黠的笑容。
“父皇在哪裡找到的子淵？他年方几何？”不待凌風龍反應過來，凌靖雪已然發問：“若是父皇不說，莫要怪我不講父女情面。”
“手下侍衛找到的，我如何知曉？”凌風龍昂着頭，勉強矇混過去第一個問題，思索片刻續道：“子淵今天大約十八歲罷，多年不見記不十分真切。”
“那父皇如何得知他便是子淵？”凌靖雪窮追不捨，目光犀利冷峻。
“鄭氏親口承認，還能有假？”他硬着頭皮回答道，朝後殿努了努嘴：“朕心繫天下，找回子淵已是難能，如何記得清許多細節？”
凌靖雪不與他多費脣舌，轉身到了後殿，不一會怒不可遏衝回前殿，指着凌風龍喝道：“鄭氏說子淵早在十七年前就死了！是她親手埋的！”眼中彷彿要噴出火，她一挑下巴毅然決然道：“我沒有你這樣的父親，朱大叔，有勞了！”
“鄭氏蛇蠍婦人，她的話如何信得？”凌風龍見她喪失了耐心，急忙吼道：“朕是你的親生父親，難道你不信朕而信害死你母親的兇手？”電光火石間捕捉到凌靖雪眼神的細微變化，他忙忙添上一句：“其實朕早就想殺了鄭氏爲蝶兒報仇。”
“哦？那皇上爲何不動手？”凌靖雪抱着手臂，挑眉看着他爲了保命隨口胡扯，覺得既可憐又可笑：“七年前皇上就了結了鄭霄一門，難道還在乎區區一個鄭氏？若有心爲娘討個公道，動動手指廢了她便可。”
“鄭氏一直用子淵要挾朕，說到底朕還是爲了你娘。”凌風龍長長嘆息。
衆人實在聽不下去，徐寒冷哼一聲，拖着絕望的鄭氏從後殿繞出，神色間頗有不忍：“皇后娘娘，您一心護衛皇上不惜犧牲自己，是否值得？”
“他死了，我哪裡還活得成！”鄭皇后搖搖頭，怔怔凝視着凌風龍，似乎想從他臉上挖出些許熟悉的往昔。最終她頹然嘆息，脣邊揚起苦笑：“從前我說陳蝶傻，其實我和她一樣傻。這些年來我守在他身邊，打垮了一個又一個女人，所有人都以爲我爲了權勢富貴。其實只有我心裡知道，我放不下他。”
雖然痛恨鄭氏的心狠手辣，但面對此情此景，凌靖雪亦嘆息不止：“你一直沒有爲朝陽殺我，並非忌憚徐家勢力，而是怕壞了皇上的大計，是不是？”
“我疼愛朝陽，因爲她是我們的孩子。”鄭皇后目光渺遠而疏離，似乎沉浸在久遠的往事中無法自拔：“當初我並不願意，但新婚那夜看到他熾熱的眼神，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像他一樣爽朗豪氣。從那時起，我再也放不開他。”
“我甘願爲他付出性命，可是他……”鄭皇后收回思緒，望着凌風龍聳了聳肩，笑容苦澀：“他心裡永遠只有他自己。我曾利用這一點殺了陳蝶、田貴妃，還有許許多多的女人。沒想到時至今日，我也要死在他的自私之下。”
子淵只是一個藉口，徐寒的計並非套出子淵的下落，而是要分化皇帝和皇后，徹底讓凌靖雪死心。聽完鄭氏的話，她盯着凌風龍看了許久，輕聲嘆息：“像你這樣薄情寡義的男人，爲何竟能得到世間那麼多女子的心？”
凌風龍不屑一顧地撇撇嘴，轉眸對徐寒道：“男子漢大丈夫要殺就殺要剮就剮，弄一羣女人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算什麼本事？”
手中匕首又緊了幾分，朱鎮堂淺笑道：“這句話倒是你今天說的最有氣概的一句。”
“且慢”，鄭皇后忽對凌靖雪道：“你們謀害了皇上，不出宮門便會被碎屍萬段。既然你想替陳蝶報仇，不如一刀殺了我，再挾天子以令諸侯，豈非兩全其美？”
凌靖雪覺得匪夷所思，不爲她求死的要求，而是在明知凌風龍無情無義的情況下，仍願意犧牲自己保全他。望着眼前這個愛得瘋狂熾烈的鄭氏，她不知不覺斂了恨意，認真地凝視着她的眼睛：“他不愛你，你卻願意爲他而死？”
“我早就說過，他死了，我必不能活。”鄭氏情緒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淡淡回答她：“你若喜歡，大可變着花樣殺我，豈不痛快？”
生平第一次，凌靖雪對鄭皇后肅然起敬，心悅誠服地說出埋藏心底許久的話：“我娘聰慧不及你、手段不及你，連對他的愛情都不及你。我雖然恨你，但捫心自問，你確實比我娘更適合做他的皇后。”
鄭氏不回答她的話，餘光瞟到微微閃神的徐寒，忽地朝他手上的匕首*過去。徐寒猝不及防，薄薄的刀尖劃過她的喉管，瞬間血流不止，眼看不活了。
鄭氏癱軟在地，一口口用力地喘着氣，目光始終牢牢釘在凌風龍身上，看着他剎那間的大驚失色，最後綻開一個無比甜美的笑容。
朱鎮堂從來沒有如現在這般憎惡凌風龍，與徐寒交換了個眼神，他手起刀落，朝着凌風龍凸起的頸部一刀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