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凌靖雪始終覺得昌寧不會善罷甘休。徐恬在明她在暗,一旦出了閃失就是一屍兩命的慘劇。想到田貴妃死時的慘狀,她再無猶豫,換了身衣裳吩咐墨竹:“告訴駙馬,我去司馬老宅看看恬姐兒。”
曲曲折折的郊外小徑,馬蹄激起陣陣清脆的迴響。墨竹看着她憂心忡忡的模樣,努力開解:“小姐懷的是司馬家的嫡長孫,又有司馬五少爺愛護大小姐,昌寧公主看在夫君和司馬府面上,想必不敢輕舉妄動。”
“你不知道昌寧的性子!”凌靖雪苦笑着搖頭:“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司馬家越看重恬姐兒,她越是不甘心。就算拼的你死我活,她也不會輕易放過機會。”
靠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童年往事一幕幕在腦中浮現,凌靖雪邊嘆氣邊與墨竹聊天:“有一次昌寧看上一支玉簪子,鄭氏卻賞給了六皇妹樂安。她恨得牙癢礙着鄭氏不敢發作,偏偏樂安不知避忌整天戴在頭上招搖。昌寧忍無可忍之下,暗中放狗襲擊樂安,藉着扶她的機會把簪子撞在地上,那時候她才八歲。”
八歲的孩童就有如此心機?和宮裡一比,徐家這樣的所謂高門大戶根本不值一提。墨竹張了張嘴,滿腹安慰的話堵在喉頭,勉強牽了牽嘴角。
“你以爲這樣就沒事了?”凌靖雪冷笑連連,昌寧小小的身影恍在眼前:“我躲在樹叢裡看得清楚,她一面用身子擋住樂安的視線,一面狠狠用力把簪子踩成兩段。後來樂安因此被鄭氏責罰,她還假惺惺陪着認罪,直道自己沒照看好妹妹。”
“朝陽驕縱任性卻眼高於頂,明着搶我們的東西就罷了,根本不屑使陰招害人。但昌寧表面笑容可掬,暗裡城府深沉,決定不可小覷。”凌靖雪微閉雙眼,字字擲地有聲:“但她若敢動恬姐兒一下,我必不會輕易放過她!”
墨竹聽得不寒而慄,完全不知該如何勸解。幸而馬車緩緩駛上主道,硯劍敲敲車門說:“公主,已經望見司馬老宅大門了。”
說話間,硯劍利索地跳下馬車敲了敲門。一個守門人模樣的中年人打開一條縫,與硯劍簡單交談了幾句,收了名帖。不一會兒幾個丫鬟匆匆趕到,領頭的正是茜兒。墨竹鬆了口氣,下車與茜兒說了話,方來攙扶凌靖雪。
徐恬靠在榻上,一見凌靖雪立刻立起身,眼中閃着淚光:“二嫂!我好想娘和老太太,還有你和二哥、大哥,你總算來了!”
“大家都一樣惦記你!”凌靖雪快步走到牀邊坐下,握着她的手仔細端詳。徐恬原本窄窄的瓜子臉豐滿如銀盤,面色紅潤泛着健康的氣息,她不禁鬆了口氣,亦紅了眼眶:“你一個人住在這裡,可不知我有多擔心!”
“朝中風雲變幻,五爺怕我動了胎氣,特地讓我來老宅養胎。”徐恬提起司馬琤,眼角眉梢都溢滿了歡喜,快樂得似翩翩飛舞的蝴蝶:“他怕我沒人照顧,婆子丫鬟不知道派了多少,連穩婆太醫都請了兩位。”
感受到她發自內心對司馬琤的信任,凌靖雪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擡手理了理她的鬢髮:“那就好!五公子公事繁忙不能常常來瞧你,莫要鬱結於心,缺什麼要什麼儘管告訴我,我有空就來陪你說話。”
或許是孕中的人格外敏感多思,徐恬嗯了一聲,靠在她的肩上喃喃道:“我真想他,也想你們。道理我都明白,但有時候也懷疑:是不是出了什麼不願讓我知道的事,所以才叫我一人冷冷清清住在老宅裡。”
心中咯噔一聲,凌靖雪只得硬着頭皮勸解道:“五公子對你的深情就算你自己感覺不到,外人也瞧得一清二楚。這些日子朝中翻天覆地,大約你也聽說了。以趙郡公府的地位聲望,五公子自然忙得脫不開身。”
“我胡思亂想罷了,”徐恬展顏微笑,垂首摩挲着高高隆起的小腹:“況且我還有他,我們的孩子,再過一個多月他就要出世了。”
“三弟妹也有五六個月身孕了,”凌靖雪不願糾結司馬琤的話題,乾脆引到方四娘身上:“聽郎中診脈也是個男孩兒,徐家的長子嫡孫。”
“二嫂!”徐恬果然迅速轉移了注意力,一把牢牢攥住她的手,大大的眼中盛滿擔憂:“你的身子……方五娘沒有動靜吧?”
凌靖雪心中一暖,徐家上下能說說真心話的也只有徐恬了。“上次小產傷身太重,恐怕……若是方姨娘懷了身孕,我就抱過來養在膝下,豈非兩全其美?”
“好是好,我只怕方五娘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又鬧騰得二哥不得安寧。”徐恬咬咬脣,猶豫片刻說出了心底的話:“他們兩人從小青梅竹馬,性格、喜好皆瞭若指掌。雖說二哥現在對她冷漠,難保日後不會舊情復燃。”
“事實如此,就算我刻意防備又有何用?”凌靖雪眸光一暗,淡淡道:“我自問不是心胸狹窄之人,若方姨娘還不知足,莫怪我不客氣。”
徐恬對她的回答甚覺滿意,隨口將話題繞了開去。凌靖雪命墨竹送上準備好的小衣裳、小被褥等物,笑着打趣:“我不知你在司馬家用的什麼藥,怕藥物相沖反不利你養胎,索性送些有趣的小玩意,你莫要嫌棄不值錢。”
徐恬扁着嘴推了她一把:“瞧二嫂說的,我成什麼了!”招手吩咐茜兒:“吧上回五爺送的安神藥包一些,二嫂帶回去給老太太。”
知道她對太夫人的心意,凌靖雪笑着應了。不一會聽到隔間裡的斥罵聲,徐恬皺眉問了幾句,不一會茜兒拉着一個小丫鬟上來回話,不耐地斜了她一眼:“這丫頭包錯了保胎藥,還好我及時發覺。”
本着寬厚待人的原則,徐恬只略略責備了幾句。凌靖雪見那丫鬟死死低着頭,目光閃爍,忽地心中一動。待她仔細看過小丫鬟相貌,不禁臉色劇變。
徐恬轉眸見她神色不對,關切地問道:“二嫂,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