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輝這樣的手筆,勢必使得工程量也翻倍的增長,一座蓋在半山腰的竹院,足足一年多才竣工。
原本瞭然大師自己,也不過是蓋上三間竹棚,有一個清靜之所,便於參禪即可。
誰誠想,他不過是和齊玄輝下棋的時候,一時興起露了個口風,他是說者無意,齊玄輝這個聽者卻有心。
當即便攬下了這個活路,人家話還說的極爲漂亮,“大師乃是佛祖坐下的弟子,超脫凡塵俗世之人,這種蓋房子的事情,豈能勞您親自動手?”
“若是大師您還能信得過我,就將此事交給我來做,不過幾間竹樓,定會蓋得和您心意才成。”
瞭然大師當時還真的想着,帶着身邊的弟子,親自動手,既能強身健體,還能省下一大筆工錢,的確是一件一舉兩得的好事。
可是被齊玄輝這樣一說,他這個超脫的高僧,也在腦海裡臆想着,自己大熱天的,光着幫着,帶領這一衆弟子,吼着口號,大幹特幹的情形來。
瞭然大師是禁不住的打了個冷顫,馬上是雙手合十,唸到:“阿彌陀佛,如此甚好,那就辛苦小有了。”
剛纔那臆想出來的陣勢,真是嚴重影響了大成天寺的形象,不能做!堅決不能做啊。
就這樣一來,接到任務的齊玄輝,轉身便將大師那‘三間竹屋;,給撇去一邊了。
愣是給蓋了這麼一座,佔地六十六畝,竹樓九座,每座三層,期間竹林。梅林,蓮花池是各具其所。
當真是要比前世裡,瞭然大師自己修建的竹屋,氣派了幾百倍。
崔婉清和齊玄輝兩人此刻,就坐在西院金剛院,藏經閣二樓上側間說話。
而被大口吃肉,不忌葷腥的京城高僧。驚嚇得不輕的崔長健。此時正在前院正廳中,陪着大飽口福後,心滿意足的瞭然大師下棋呢。
說起來崔婉清前世裡。給齊玄輝做的衣裳絕對不算多,但是因着要經常表現一下自己的心意,一些小件,貼身的衣物。做的也就不算少。
他們兩人本就又是最親密不過的夫妻,誰身上什麼樣。大家都清楚的很呢。
所以這齊玄輝的身材,尺寸,該當幾何?那還不是瞭然心中?
她只不過記憶中的尺寸,稍稍的減了那麼一點。這不,穿着就是剛合適的麼。
崔婉清心中想問的話,總算是得到了最好的答案。她的這個心情,美滋滋的美呦。可真是不要太好哦。
就見她睫毛輕顫,用帕子掩着花瓣似得嘴脣,輕聲一笑,“合適就好,我還一直擔心做的不合適,白白費了布料呢。”
崔婉清當時做這些物件的時候,那可是費了大心思的。
因爲舉喪一事,自古以來,不管是王公大臣,還是販夫走卒,甚至就連全天下最尊貴的帝王家,都是一樣。
整個過程都最是嚴謹不過,同時也受着各種條條框框的禮教限制,崔婉清再是心靈手巧,也不敢生出什麼花樣來。
她是絞盡腦汁的左思右想,就想着做出來的物件,怎麼樣才能夠,既能讓齊玄輝覺得驚豔,還能絲毫不違背規矩。
臨了,崔婉清還是把曹老侯夫人,給她做的那套雪蠶絲錦孝服給拆了。
用這昂貴的布料,來彌補了一下,花樣的不足,這纔算是稍稍使得崔婉清的遺憾,減少了那麼一點。
齊玄輝是個識貨的,當初一見,就知道是雪蠶絲錦,後來天天看,日日摸,更是熟悉的無以復加。
此刻也是感嘆道:“雪蠶絲錦乃是進上的上等布料,從來宮裡,也就是皇太后,皇后,幾位妃位上的娘娘才能得。”
“放眼京朝的市面上,都是難得一見的,真難爲你一個深閨中的小姐,費心將它淘制了來。”
崔婉清聞言,笑着搖了搖頭,也不瞞他,“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能在沒有幫手的情形,得到這樣金貴的織物。”
“那本是我家外祖母在皇太后那裡,得的恩典,滿共也就一匹,因着憐惜我和棠兒這對苦命人兒,這才取了出來,專門使人給我們倆做了孝服。”
“自得了它,攏共也就穿了兩次而已,我現在長了個,穿着也小了,這麼稀罕的布料,壓箱底也可惜了得。”
“便乾脆拆了,漿洗乾淨,給你做幾件小東西,你該不會嫌棄,它們是用我穿過的舊布料做的吧?”
齊玄輝一聽這雪蠶絲錦,居然還有這麼個曲折的來歷,再一想自己穿在身上的衣物,曾經也被崔婉清穿在身上過,這位登時就忍不住的激動了。
可這屁股還沒擡起來呢,就聽的崔婉清脆聲輕斥道:“喈,這裡可是佛門淨地,菩薩佛祖的道場,他們可都在天上瞧着呢。”
“咱們倆揹着人私下說話,已是大大的不敬,你千萬不要再亂來了,還不快些坐好?”
“喏,這裡尚有未煮的雪水,我才加了點蜂蜜,你且用上一盞靜靜心。”
齊玄輝行動中的動作,因她這麼一句話,就此僵住,姿勢是那麼的怪異,表情是那麼的糾結。
看上去好不惹人發笑,崔婉清當即就沒忍住,‘噗哧’一聲,就用帕子掩面笑了起來。
整個人是笑了個花枝亂顫,小臉均勻的上了一層緋色,襯着那明亮的眼神,嘖,嘖,嘖,真的是太過鮮活了!
齊玄輝見崔婉清笑的開懷,眼神中的驚歎映現,那一點壞心被看破的小尷尬,也就這麼輕易的隨風而逝了。
看着這樣開心的崔婉清,齊玄輝的心裡五味雜陳,前世裡,崔婉清被他壓制的太過厲害,房事上又總是肆意妄爲。從沒有憐香惜玉過。
所以崔婉清就算擺出端莊的架勢,可是那深藏在眼底的恐懼不安,卻從沒逃過他的眼睛。
想到自己一個犯傻的小舉動,居然能引得崔婉清,如此暢快淋漓的笑上一場,可真的是太值當了。
齊玄輝只覺得一顆心,都要軟的化成水了。這個總是本能高於一切的主兒。還真是剋制住了**,重新坐回了黃花梨雕花官帽椅上。
乖乖的依了崔婉清的話,從面前的黃花梨雕八大羅漢小圓桌上。端了白玉盞盛的冰涼雪水來用。
崔婉清加的蜂蜜不多,又是用銀勺攪勻了的,喝到口裡,冰涼未填。口感出乎意外的好。
這一盞蜂蜜冰水下了肚,齊玄輝心裡的那抹子燥熱。還真的被壓下去了不少。
他將玉盞輕放回原處,大手一揮,“這個不錯,再來一盞。”
崔婉清放下手中娟帕。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似是不悅,但手裡。卻是一刻都不歇氣的,又給齊玄輝調了一盞蜜水出來。
齊玄輝坐在佳人對面。用璀璨的星眸,靜靜的瞧着崔婉清的一舉一動。
只覺得對面這女子,一舉一動,皆是行雲流水般的順暢,做什麼,都是那麼的合心可意。
不管是她無意間,一個微微的蹙眉,或是她下意識中,一個小小的彎脣,
這一顰一笑,點滴小事,都對齊玄輝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不由使得良王爺心中,更生十分不捨之意,不由得是蔚然感嘆道:“再過月餘,你們就要揚帆遠行了。”
“江州距離京城,遙遙千里,比之你家與睿王府,可遙遠太多了,咱們倆要是想再見面,可真是遙遙無期,想想都覺得心裡好不難受。”
“清兒,我怎麼覺着,你都還沒走呢,我怎麼就覺着有點後悔,讓你先行一步了呢?”
“要不然,你還是先別去了,略等一等,將來跟着長建夫妻倆一同去,咱們倆就都還能在京城裡呆上幾個月。”
崔婉清一邊聽他帶着抱怨的口吻說話,一邊有條不紊的做自己的事。
齊玄輝的話音纔剛一落地,她就將精心調好的蜜水,雙手奉與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齊玄輝。
瞧着表情不虞的齊玄輝,崔婉清暗想:“大概也只有,此時這個表情豐富的齊玄輝,纔算是真真符合了他的真實年齡,平日裡的他可要比實際年齡,老成太多了。”
不過,這樣不同的齊玄輝,好生可愛,崔婉清彎着一雙杏眼,柔聲勸道:“你也用不着這般不願,這都是已經說好的事情,我家三舅父,表哥表妹,都欣喜的等着與我父女倆,一同南下呢。”
“豈能這般言而無信,出爾反爾的,那不是先要得罪了親戚?”
“其實算一算,咱們倆前後相差,至多不過就是三五個月的功夫罷了。”
“我這裡先去有什麼不好?起碼也能按你所說,探一探高家的底細,究竟如何。”
“再說了,我去南邊也不是光耍的,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倒是莫要忘記,讓你派去江南的人手,替我留意一二。”
她現在既已是打定了主意,要忘記那些悲痛的過往,與眼前截然不同的齊玄輝,一起揭開全新的篇章。
那麼在心裡,她也就壓根沒拿齊玄輝當外人看。
這人暗地裡的資源有多少,崔婉清的心裡那是門清,根本上也就沒想着和人家客氣。
這位既然能這般篤定的,要從江南下手,肯定前世裡在江南佈下的那些關係網,他也已經掌握了有幾成了。
崔婉清自己個兒的家底,要說是沒錢吧,她好歹也有兩樁生意的分紅,一處山莊,一座山。
可你要說她有錢吧,其實也就是個不愁吃穿的富貴小姐,跟他三哥崔長健都沒法比,更別提這來錢功夫一流的齊玄輝了。
現有的資源,不用白不用,崔婉清一點心理負擔沒有,這就要先讓齊玄輝幫着她辦事了。
齊玄輝聽了她毫不客氣的請求,不禁是莞爾一笑,“呵呵,你這心裡倒算的挺精。”
“來,先跟我說說,究竟是什麼事情,要讓我出手幫你的忙啊?”
崔婉清的心事無非就是兩件,一件就是尋找酈哥的家人,一件就是幫着方媽媽,找到她那被公婆帶走的一雙兒女。
這兩件事情都是尋人,真不算是什麼大事。
但卻是最瑣碎麻煩不過的,想這江南十六郡,地域廣闊,人口衆多,尋這麼幾個人。
還是一點不出名的平民老百姓,可真是如同大海撈針,一樣的難啊。
方媽媽這件事兒,還好辦一些,起碼她知道自家公婆當初投奔大姑姐去了,大姑姐的婆家姓古。
古家住的地方,也還是知道的,就在江州不遠的翠山村,剛開始分開的的那兩年,她每個月都會兒女寫信,寄東西去。
每隔三五個月,也算能收到公婆託人送來,幾句報平安的話。
可是後來,卻忽然間就失了音信,憑她寫了多少封信去,話語是多麼的委婉哀傷,甚至最後已經在卑微的祈求了,可是再不見人家有隻字片言的回覆。
江南與京城,相隔千里不止,方媽媽就算焦心不已,也只能是黯然神傷,並想不出什麼有效的解決之法。
崔婉清想着,像古家這樣的情況,還算有個地址,有個開始之處。
以齊玄輝手下哪些人的能力,順着這個起因往下探究,找到古家人還是大有可能的。
但是酈哥的情形又是大不同,這個可憐的孩子,當初是被拐賣的。
年紀又下,長大了也只記得一點點隱約的印象,要想找到她的家人,可真是全要憑運氣了。
畢竟這江南之地,到處都是前有荷塘流水,背靠小山的美麗村落。
至於酈哥提過無數次,她那記憶中的美麗姐姐......
唉,誰不知道江南出美人兒?
現在也只能希望,酈哥嫡親姐姐的長相,能和酈哥相像的多一點了。
至於崔長健在她跟前所提起,那位生性乖張,醫術高明,有極大可能醫好蔡可黛的神醫。
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將尋人一事託付齊玄輝,可是後來轉念一想,這神醫的消息,還是齊玄輝說給崔長健知道的呢。
以齊玄輝的行事風格,定是早就安排人去專門負責此事了,那裡還用崔婉清多嘴?
因此她倒是提都沒提一句,就只說了這兩樁懸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