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齊玄輝打從最江南計劃的一開始,就對崔婉清另有安排。
說白了,他不願意只讓崔婉清做一個嬌滴滴的後宅婦人,覺得整日裡,只和油鹽醬醋柴米茶打交道,這樣過一輩子又有什麼意思?
既然前世裡的崔婉清,已經充分展示過她和人交際的圓滑手腕,那麼,爲什麼今世就不能在江州達官顯貴家後院,爲此番的大事出一份力呢?
齊玄輝真心覺得,如果他們倆能攜手並肩的,一起爲他們的將來而努力奮鬥,那麼將來收穫勝利果實的時候,一定是意義非凡!
他相信,堅強勇敢的崔婉清,也會選擇和他並肩戰鬥,而不是做他齊玄輝金絲籠中的金絲雀!
當崔婉清對崔婉清說出他的想法時,崔婉清果然一點沒有推諉,很是欣喜的答應下來,這說明齊玄輝想的還是沒錯。
既然知道自己以後會面臨什麼樣的情形,那麼崔婉清肯定會爲將來的局面,做一些應有的佈置。
對於和內宅的夫人,小姐交往,從一些蛛絲馬跡和閒言碎語中,獲得有用的信息,崔婉清自信還是遊刃有餘,不會出什麼紕漏的。
可問題是她身邊知道前因後果,和她完全心意相通的人,就只有金玲姐妹,外加半個鶯巧,可真是不夠用啊。
她再三思考之下,還是在方媽媽,石媽媽,玉蘭之中,選擇了自己的奶嬤嬤。
本來她屬意的是年輕的玉蘭,畢竟年紀小的女孩子,腦子靈活,對事物的應變力很高。
但是美中不足啊,玉蘭乃是崔老夫人送給她的丫鬟,倒不是崔婉清不相信玉蘭的忠心,實在是玉蘭一家子人的賣身契,那可都在崔府呢。
萬一到了讓玉蘭在崔婉清,和家人之間做抉擇的時候。崔婉清不敢肯定玉蘭會捨棄家人,選擇她。
作爲相處了這麼久,都處出感情來的大丫鬟,崔婉清還真不忍心。讓玉蘭做出這樣殘忍的選擇。
至於石媽媽,崔婉清雖覺着她的腦子夠活到,處理事情也極有手腕,可這位家中的情形,比玉蘭家還要複雜。自然而然的,就被崔婉清給否定了。
崔婉清可沒有信心說,此番在江州的佈局,就是十拿九穩,絕對是一帆風順的,就把大事給做成了。
齊玄輝可是想在這裡,撈一條成了精的老泥鰍,在這個撈的過程中,必然會有被殃及,被犧牲掉的人。
面對現在和前世迥然不同的局面。崔婉清真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會被頻死發瘋的老泥鰍,給掃到江裡去了。
想來想去,也就只有方媽媽這個衷心的奶嬤嬤,她單身一人,羈絆最少,對崔婉清從來都是沒原因的信任,倒是最適合的人選了。
崔婉清想着,盡全力爲她找到一雙兒女,再幫着方媽媽將孩子們的將來都安排好。
要是願意留在江南。那就讓木掌櫃照應着,要是願意跟着他們回京,那就讓方媽媽親自照管着。
這樣一來,她也算是幫着方媽媽了了最大的心願。
其實現在的情形。要是擱在前世裡,崔婉清肯定先想辦法要來,玉蘭和石媽媽一家的身契,將這兩家人都攥在手心裡,
甚至就連鶯巧和方媽媽,也都要想辦法綁在一條繩上。誰都不能隨意的亂蹦達,只能乖乖的爲她所用,崔婉清才能感覺到安心。
但是,事情發展到這會,崔婉清的人生之路,從來了一次,她發現自己原本冷硬的一顆心,在面對着某些人的時候,明顯開始有了軟化的跡象。
從情感上來講,這是一個好的現象,說明崔婉清這個人由內而外的圓滿了,整個人從無情到有情,是一個絕佳的,也特別難得的跨越。
但是從理智上來說,這不是什麼好事情,牽掛的人越多,說明崔婉清的軟肋就越多。
以前不管身邊的人被誰拿住,反過來要挾她,崔婉清都可以視若無睹,不管那人的死活,該做什麼做什麼,一點都不會因爲這些原因而被人拿捏。
但是現在呢?現在要是方媽媽,玉蘭,鶯巧她們落到對頭的手裡,她還能冷酷無情的,視而不見嗎?
對於這個問題,崔婉清真的有點不敢往下想......
結果似乎已經太過明顯,所以她乾脆就將危險的範圍,儘自己所能的縮小吧。
是以,崔婉清的眼神不見得意,反而是流露出一抹無奈,悶聲對齊玄輝說了句,“是我拖累了她纔是。”
齊玄輝眯了眯眼睛,隨即露出不贊成的眼光。
他這輩子最大的改變,就只體現在崔婉清和他家九哥,母妃身上,只有對着這少數的幾個人,齊玄輝的感情纔會不加隱藏。
其餘的,就算是對齊玄禛這個六哥,他也因着前世自己是失敗,被人家收拾掉的那個,心有芥蒂,各種的防備小心,理智遠遠大於親情。
他是深有體會,凡成大事者,就不能拘小節,要是憐惜這個,擔心那個的,不但是什麼事情都做不好,搞不好,還會因爲決策者的拖泥帶水,而把這些人都送去閻王殿報道。
齊玄輝能體會到,爲什麼重生後的崔婉清,會從一個殺人都不眨眼的利刃,變成現在這般的憐惜他人。
因爲,他今世裡,同樣的在崔婉清身上,體會到了最珍貴的愛情,又在齊玄禮的身上,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兄弟,而皇太后這個養母,對他所做的一切,也彌補了他自幼喪母的遺憾。
可以說這三個人,在這輩子,把他前世所欠缺的所有情感,都給補回來了,一旦擁有,才知道爲什麼這些感情,是彌足珍貴的。
崔婉清現在和齊玄輝的情形差不多,說個不好聽的話,前世裡他們倆都因爲不同的情感缺失,導致本人有點變態。
現在感情充沛了,變成一個有七情六慾的正常人,不變態了。但是別的小問題,就又不可避免的出現了。
齊玄輝也捨不得說的太冷冽,只是加重語氣,伸手敲了敲崔婉清椅子的扶手。沉聲言道:“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崔婉清聞言,本來就很大的那雙杏眼,不禁是又大了一圈,她瞧着齊玄輝包含着千言萬語的眼眸。心頭的感觸可不要太多。
“這人,居然也會跟我講道理了......”她的眼圈不由發紅。
看的齊玄輝急的不行,還以爲自己說的過了,讓崔婉清覺得面子上掛不住,大大的委屈起來。
他忙不迭的解釋道:“嗨,我也就是那麼一說,你可別生氣啊,我沒有針對.....”
“我懂......”崔婉清見齊玄輝誤會了,連忙擺手打斷他慌亂的歉疚之語,很是認真的說道:“我都懂。真的。”
“我明白你是爲了我和他們好,跟着一個優柔寡斷的主子,這些奴才,又能有什麼好下場呢?”
崔婉清眼中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光芒,瞧着齊玄輝很肯定的說了句,“你放心,我以後再不會了。”
齊玄輝瞧着崔婉清變得堅定的眼神,散發着自信的神情,明白自己的忠告,媳婦兒聽進去了。也全然明白了。
不由得欣喜的呡了呡脣角,突然,他把頭往前湊了湊,小聲說道:“雖然你這樣自信很有風采。可是我還是喜歡你被我吻得暈頭轉向的傻樣子。”
崔婉清沒想到,這樣正經的談話,也能被齊玄輝拿來調笑人,她登時就羞惱的把手中的經書砸了過去,斥道:“你個沒正經的,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齊玄輝輕鬆將經書抄到手中。伸手指了指門外的方媽媽,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崔婉清原本氣勢洶洶的責問,在看到方媽媽的一霎,就全堵在嗓子眼了,哪裡還能繼續往下說?
只能是恨恨的跺了跺腳,使勁的瞪了齊玄輝一眼,嘟着嘴,別過頭,再不肯和這人多說什麼了。
齊玄輝惹的貓兒炸了毛,心裡不免又欠欠的,趕緊又伏低做小的去哄人家。
他背向方媽媽,又是作揖,又是用口型道歉的,崔婉清真怕自己要是不搭理他,這人非直接蹦到自己身邊來不可。
這會屋裡又不是隻有他們倆,崔婉清到底也不敢鬧得太過,只得扭過臉來,正想說幾句警告的話,卻看到門外小杌子上的方媽媽,‘噌’的一下,就給站起來了。
崔婉清立刻給齊玄輝遞了個眼神,須彌間,兩人都已經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只是細看下,崔婉清的手中少了本經書,而齊玄輝卻拿着一本經書翻看。
果然,是有人來了,來人中等個頭,身體健壯,容貌卻很稚嫩,一看這年紀就不大,想來再過幾年,定是個威風凜凜的魁梧漢子。
此人站在門口拱手稟到:“啓稟公子爺,寺廟裡的官兵,正在分批撤出宏若寺,方丈大師一直陪着薛守備,估計再有一刻鐘,就能將守備大人送出寺門外了。”
齊玄輝點了點頭,揮手讓人退下了。
扭過臉和崔婉清商議道:“此人今年十三,名叫黃春國,出身貧寒,自身卻是個有本事的。”
“他善用劍,善應酬,也沒什麼大毛病,我想讓他暗中跟在你身邊保護。”
“想必經過這十來天,你也能看出來,往後的情形,江州城中必不安寧,你身邊雖有金鈴姐妹,但是女子就算武藝高,因着本身所限,和男子也有差距。”
“眼瞧着你身邊沒個真正頂用的,豈能放心得下啊?”
崔婉清當然願意身邊多點保障,可是,“他年紀和我一邊大,絕乎是不能進後院的,那又要怎麼跟在我身邊?”
“今次倒不用非得進你們家了。”齊玄輝笑道,“你這回選的院子,選得還真是不錯,地理位置極佳,隔着牆就是咱家。”
“那邊正好有個院子,和你那院子緊鄰,現在是空着的,這次回去後,我就會讓他和馮章幾人分班扎守。”
“這次出門,我已經使人藉着你給院子種花的機會,在你的牀頭,安了一個機關,萬一有事,你就拉動示警,有金鈴和銀鈴姐妹倆拖延時間,他們轉瞬就能到你跟前。”
“我想着,白日裡一般不會有人明目張膽的來,出事就是在晚上,這樣的安排,也算是妥帖了。”
崔婉清臨行前,趁着自己不在家,就安排人開始給院子栽花種草,想着回家剛好完工,倒也便宜,真沒想到,人家齊玄輝想的這麼長遠,提前就做了安排。
齊玄輝所爲,可是爲了她的安危考量,崔婉清感激還來不及,自然不會嫌這個人擅自行動,沒跟自己提前通氣。
她輕輕頜首,“嗯,如此一來的話,等回家後,我就讓金鈴姐妹倆,住到我臥室隔壁的碧紗櫥,以後晚上,也不用別人,就只讓她們倆當值便是。”
齊玄輝也正是此意,含笑打趣了一句:“要是我身邊的人,都如同清兒你這般,那我可就大大的省心嘍。”
崔婉清俏臉微微一紅,白了他一眼,“又來了,你身邊的人,個個對你俯首帖耳,生恐違逆你的意思,就要挨板子,落不是,肯定是那一個都要比我乖順纔對。”
“呵呵。”齊玄輝等的就是這句,厚着臉皮往崔婉清那邊湊了湊,小聲言道:“是乖順,可那裡有你和我心意相通的妙處?”
“瞧瞧,我所有的用意,你都能明白,壓根不會問上一句,爲什麼。”
“對了,清兒,你說,咱們倆現在這種情形,是不是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
話音到後面,簡直是甜膩的不得了。
崔婉清心頭猶如小鹿亂撞一般,擡眼望着神情望着她的齊玄輝,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中,也是情意無限。
他們兩人都好幾天,才意外得來這麼一次,私下相處的機會,雖說還有一位方媽媽,可是氛圍絕對要比和長輩,姐妹在一起寬鬆的多。
此刻正事說的差不多了,齊玄輝還不借機向心上人,表白,表白?
這難得溫情時刻,格外讓人覺得迷醉,更讓人無比的珍惜。
齊玄輝忍不住在心裡暗暗的祈禱:“菩薩,求您讓時間過的慢一點吧。”
“至少,也讓主持方丈晚一些回來纔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