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這卞家能讓人來捎話,必定是早就和崔家說好了的,這位九小姐老夫從未聽崔大人提起,想來在他們家也是個不受寵的,人家兩家商量好的事兒,自己不過去走個過場,那麼便送他個人情又有何妨?”白廣文想到這裡,早就把剛纔的那一絲良知拋卻了。
他捻鬚笑道:“好,承蒙卞大人看得起,那老夫便應下了,廖大人回嘉州給卞大人捎個話,就說白某在京城等着爲他擺酒接風。”
廖毅大笑,兩人又說了會話,便相偕離開,大約是回戲樓那邊去了。
靠在樹後的曹沐,雙手攥的死緊,眼神中恨意濃的化不開。
“想讓我曹家的外甥女去給你卞家守寡?!做夢!”曹沐這會子,再也沒有絲毫聽戲的心情了。
扭身便往二門上去,打算回家跟大哥商量之後,再作打算。
哪曾想他剛進自己家大門,便知道了崔婉清今日過府的事情,還知道二侄兒親至外院書房,接了崔婉清送去內宅。
曹沐不由得冷笑,“大哥真是打的好算盤,只不過卻不知道,到底誰能笑到最後?”
這下他也沒心情去尋明安侯了,派人打探崔婉清的消息,自己回院子換套衣裳,誰知道和外甥女兒就走了個前後腳。
一時衝動之下,就將崔婉清喊道了自己的書房。
本來曹沐是想問問,看看崔婉清知道卞家這起子事情不?
但是後來冷靜下來,用心一想,這些嫁娶的大事,一個小孩子家家的,又怎麼可能知道?
只怕問了也是白問,看還把孩子給嚇着。
糾結了半晌,曹沐擡頭悶悶的問了句:“清兒平日在家裡,可還跟着長輩們見客?”
等了半天,結果三舅父就問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崔婉清有點摸不着頭腦,“自家三舅父,還真是不按理出牌啊,這問的,到底是哪跟哪啊?”
“以前在西府住着的時候,清兒身子不好,從沒見過外客,前段時日搬去和外祖母住,也只見過姨母來訪,本來清兒正在虔心給外祖母抄經,誰都不見的,可是陰差陽錯之下,還是見到了。”崔婉清沒摸清狀況之下,決定實話實說。
“姨母?”曹沐在腦子裡將這個稱呼轉了個彎,眼睛突的一亮,身子前傾,語速極快的問道:“她夫家可是姓卞?嘉州刺史卞大人?”
崔婉清訝然點頭道:“正是,原來三舅父也曉得啊?”
曹沐到這會,總算是來了精神頭,這算不算是意外之喜?
他坐正身子,正經的對崔婉清言道:“好孩子,你將那位卞夫人當日來訪的情形,從頭至尾的,仔細跟三舅父說說。”
崔婉清見他這上心的模樣,心中一動,“莫非三舅父知道卞家求親的事情了?這不可能啊,卞大人年底才能上京,此事未成之前,那位周夫人也不可能四處宣揚,再說了,這內宅的事情,他一個外院的男子,又怎會知道?”
她這心裡是猜測個沒完,面上的神色也是猶豫不決。
“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事情不好言講?”曹沐一看崔婉清這幅難言之隱的表情,更是覺得有戲,大大的有戲。
崔婉清瞧了瞧四周伺候的丫鬟小廝,不好意思的說道:“事關家裡的一些瑣碎事情,外甥女兒還真是不大好說。”
曹沐伸手就將人都攆出去了,單留了一個二十出頭的俏麗丫鬟伺候。
崔婉清瞧着她盤起的髮髻,想着大約是舅父的通房丫鬟,留個心腹在跟前,全然是爲了避嫌。
“沒想到,看着大大咧咧的三舅父,還這麼的細心呢。”她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曹沐見人都出去了,又看着崔婉清笑眯眯的模樣,心情大覺不錯,笑着問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崔婉清見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頭皮都有點發麻,這位的個性,還真的是與衆不同啊!
抱着某種希望,崔婉清一五一十的將當日的情形,說了個清楚明白。
曹三老爺是越聽越明白,感情,人家卞家這都去上門相過親了啊!心中不免將崔二夫人帶她姐姐卞夫人,罵了個祖宗十八代。
“敢算計到我家清丫頭頭上,倒是打得好算盤,打小苛待她都還不算,這居然還想着將人送進火坑,去做寡婦?!”
“周月娥,你這個毒婦,你得是有多妒恨雲袖啊?這般和她的孩兒過不去,你且等着,看我怎麼跟你們姐倆算賬!”曹沐聽完崔婉清說的話,又陷入沉默了,暗自在心裡恨恨的發誓。
崔婉清見他的臉色比剛纔還要難看些,心裡不由得驚訝,“瞧三舅父這般舉止,必是聽到了風聲的,但怕也只是隻言片語,要不然,他怎會問的這般仔細?”
曹沐覺着這件事情,最後怕還是得自家兄長出面,才能解決,便決定事不宜遲,這就得去跟大哥通個氣。
他正想打發崔婉清去和曹棠頑耍呢,就聽的外間腳步聲起,門口伺候的丫鬟脆聲稟到:“三夫人和六小姐到了。”
簾子聲響,不多會,就看見曹三夫人急匆匆的帶着曹棠走了進來,她大概走的太急,額頭見汗,臉頰也紅紅的。
身上又穿着一件玫紅色纏枝芙蓉花的褙子,中衣的小立領上,簪着一朵燒藍鑲翡翠五瓣梅花領釦,越發顯得年輕。
曹棠緊跟其後,進門就先看崔婉清,看到崔婉清面色平和,嘴角帶笑,這纔算是放心了,姐們倆對眼笑了笑。
“哎呦,外甥女就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好好說也就是了,就算再大的脾氣,也想一想她那早去的孃親,還能再氣的起來麼?一個女孩兒家,你總得要顧及她的顏面啊!”曹三夫人瞧着自家夫君,先是好一通的埋怨。
她的這話說的又急又快,語氣還挺嚴厲的,大不符合她的心性,崔婉清聽的一怔,“此話要是從旁人口中說出,我只會當她是挑撥我們甥舅間的關係,可偏偏是三舅母,莫非是棠表妹誇大其詞?讓三舅母驚着了?”
崔婉清心中納悶,曹棠也是一臉的懵懂,拽了拽自家孃親的袖子,小聲說道:“孃親,我瞧着清表姐好好的,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樣啊。”
曹三老爺一見這光景,訝然的問道:“誰給外甥女發火了?誰不顧及她的臉面了?我只不過是問她幾句話,看把你給擔心的,我可是清兒嫡親的舅父,還能把她給吃了?多大點子事情,看看你這大驚小怪的架勢,別再嚇着孩子!”
“我還要去外院尋兄長說話,你們娘倆來的倒是正好,把清兒領去你那屋玩,精心看着她點,別又跟上次遊湖,淨出些幺蛾子!”
說完還不算完,曹沐也不去看神色不大自在的妻子,扭臉瞧着曹棠接着訓道:“好在你上次眼亮,補救的及時,要不然,看你老子我怎麼收拾你!”
曹棠也不怕他,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便躲在自家孃親身後。
曹沐看着自家女兒,又忍不住看了眼,落落大方的崔婉清,撫額輕嘆了聲,一甩袖子,走人了。
崔婉清見三舅父出了門,連忙笑着上前見了三舅母。
曹三夫人一把拉起她來,沒事人似的笑道:“你三舅父天生就是這麼個臭脾氣,又是個喜新厭舊的性子,事兒過去了,倒是什麼都不往心裡記,跟這麼個糊塗人,你也不要計較纔是。”
她這話也不知道是在爲自己剛纔,被曹三老爺不留情面的呵斥做解釋,還是在暗示崔婉清什麼?
看起來,這人還是得多接觸才行啊,瞧瞧,這才第二回相見,又出了多少新鮮事兒?
曹棠聽完卻是哼了一聲,“糊塗?我看這世上就他最精明,他纔不糊塗呢,就算是糊塗,那也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上次他還答應我,說要是我還能繼續留在小班的甲字班,就給我在井瑞芳裡,買一套古董茶具,結果,我倒是做到了,他倒好,到現在還沒給我買回來呢!我算是把他看白了。”
“再要是信他,我就是個大傻子!”
看着曹棠氣鼓鼓,嘟着嘴巴的樣子,崔婉清好笑的拉住她勸慰道:“總是三舅父貴人多事忙,但凡他有了空閒,準保給你淘制回來,好讓你高興呢,哪能爲了省一套茶具,便惹得你不高興?”
曹棠癟了癟嘴,臉色卻是好了些,她瞧着曹三夫人言道:“孃親,我帶清表姐去我院子裡頑,就不去你屋裡了,我給她備了好物件,要帶她去瞧呢。”
曹三夫人眼神閃了閃,但很快便恢復常態,慈愛的言道:“去吧,別領着你表姐可着勁的瘋,要是將你表姐磕着絆着了,可小心你老子捶你。”
“哎,知道啦。”曹棠到底是個孩子,性子又直爽,不愛拐彎抹角的瞎尋思,摳字眼。
瞬間便又開心起來,拉着崔婉清就往外跑,一點沒有個女孩兒家的樣子,十足十的一個假小子麼。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