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海從書房出來還在心裡嘀咕,這個把事辦好的分寸可不好掌握啊,誰不知春曉姑娘如今是三爺的第一心頭肉,弄不好了,怕是自己出力不討好。正琢磨着呢,就感覺臉上一涼,擡頭看了看天,“這雪來的真快,說下就下上了。”
“三爺喊我進去了麼?”朝陽急忙迎上前。
福泉一看朝陽嬌嬌小小身影還在遠處站着,似打他進書房就在外頭,房檐下的燈光照下來,將她頭上的雪花看的一清二楚,不禁奇道:“沒聽三爺提你,你犯錯想來求三爺的?還是你們姑娘犯錯你來……”
“呸!”朝陽發紫的小嘴兒啐了口,“我們姑娘哪裡錯了?不過是這府裡全都是你這等勢力小人,自顧自罷了。”
福泉被罵的愣住,扭頭見福海在茶房門口招手,便不與朝陽說話,尋福泉去了。
朝陽就聽福海問福泉,“這小丫頭是不是瘋了?”隨後福泉說了句“你先進來”,兩人便屋裡說話去了。朝陽也懶的聽,也不想和他們解釋什麼,她只想講給三爺聽。
酉時末,龔炎則將各地據點送來的請示處理好,叫福泉進來,“速速把這些批覆發出去,另外這裡有專門給禮親王的信,你讓鷹隼送過去。償”
福泉愣了愣道:“鷹隼給俞姑娘送信還沒回來,哎呀,鷹隼該是送回府裡的,怎麼沒聽府里人說起,小的這就去問問。”
“那快去吧。”龔炎則說完又低下頭整理桌案上的賬冊和成堆的信件。
福泉見狀,道:“三爺,該用晚飯了。”
“還不餓,先放着吧。”
福泉磨蹭了一陣,瞅了眼外頭黑漆漆的天色,暗暗嘆氣的轉身出去,忽就聽三爺問:“朝陽怎麼還沒來?你去看看。”
“朝陽在外頭候了一陣了。”福泉以爲三爺知道,只是沒空見朝陽,畢竟走了太多時日,庶務纏身。
龔炎則眯着眼睛審視了他一回,點點頭,“叫她進來。”
福泉心裡這個冤啊,真不是他故意攔着的,這會兒功夫不知怎地突然想起春曉,春曉許也是這般有苦說不出……。
朝陽可算等到見三爺,只邁步上臺階時才發覺渾身都凍僵了,她跺了跺腳,兩隻手交替搓揉着進了屋。
她見三爺瞅自己一眼,目光極淡也極冷,比外面的溫度還涼,心裡涌上了酸澀的委屈滋味,若是姑娘還在,三爺不會這樣,雖然威嚴,卻帶着笑模樣,特別是眼睛,看姑娘的時候特別暖,感覺全世界都是亮的。
朝陽低下頭,給龔炎則請安。
龔炎則低下頭:“把燈芯挑亮一點。”
朝陽愣了下,忙走到桌邊,把燈罩取下來,伸手拔了自己頭上的釵,在燈芯上撥了撥,屋子頓時亮了不少,三爺的側身被燭光照了一層暖色,看起來倒不那麼‘生人勿進’了。
“你們姑娘走的時候一句話沒說,聽說是極樂意去的。”龔炎則似漫不經心的說了句。
朝陽的臉立時漲紅,眼睛瞪的溜圓,到底是被春曉縱的厲害,情急之下也不管對面坐的是不是主子,只圖嘴上痛快,一股腦的道:“哪個嘴裡嚼蛆爛了舌頭黑了心肝的胡沁,姑娘走時手裡抱着水仙花,孤零零的上了軟轎,眼裡空洞的嚇人,必定是極心寒的,如何說是極樂意去的,放屁!”
龔炎則先是怔了怔,沒曾想後院的丫頭還有個敢在他面前大呼小叫的,卻聽她說‘眼裡空洞的嚇人,必定是極心寒的。’心便跟着緊緊一擰,痛的兩隻眼睛都紅了。
又聽朝陽道:“早前三爺走後,姑娘只在屋裡抄經,這也是之前老太太說過的,姑娘便鮮少出屋子,後來趕上月中旬,姑娘去給老太太請安,自那日從明鬆堂回來,姑娘便極少笑了,總是坐在椅子上半日裡發呆,奴婢們都知道,姑娘想三爺呢,只有想您的好纔不會覺得在老太太那裡是受了委屈。後頭就不必說了,操辦新姨娘進門的喜宴,老太太盯着不叫姑娘與三爺通信,更可怕的是,明明是紅綾姨奶奶惹的禍事,到頭來只把紅綾姨奶奶送去了庵堂思過,而姑娘卻被攆出府去。”
朝陽頓住,大眼裡含着淚,悲傷的望着龔三爺,“三爺,姑娘的心思全在您身上,這難道是錯麼?爲什麼要讓姑娘吃那樣的苦?三爺……您還能給姑娘做主麼?”
這一聲聲問的如同重錘敲在龔炎則胸腔,他死死繃着下頜,手上青筋暴滿,頎長的身子微微向前傾,探着頭盯緊朝陽,幾乎一字一句的問:“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有半字假話,叫奴婢不得好死!”朝陽說完將頭重重磕到地上,抖着身子道:“求三爺成全,奴婢願意跟着姑娘走,不論姑娘去哪。”
屋子裡驀地靜了下來,只餘桌子上方那一陣陣壓抑着怒火的喘息,也不知過了多久,朝陽聽到三爺暗啞的嗓音,低沉中彷彿翻騰着狂風暴雨,說道:“你去吧,爺自有主張。”
朝陽不死心,還想再說什麼,可思來想去又不知道說什麼了,難不成真盼着三爺將老太太打殺了?絕無可能。
可,可是姑娘,就這麼算了?!
朝陽拖着無力的雙腿下了臺階,在院子裡怔怔的站了半晌,想着那日姑娘溫柔的摸着她的頭,笑着說:“我們朝陽將來要做正頭娘子,叫丈夫心裡只你一個……”便再忍不住,哭着跑回下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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