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還未來得及發表意見,門口就響起了掌聲,他回頭一看,是他大哥。
李尉銘嘴角掛着不明深意的笑容走進來:“想不到,林小姐還有這麼可愛的夢想。只可惜,這個夢想似乎要落空了。”
“大哥!”李俊阻止李尉銘繼續說下去。
林嬈薇的臉色變了變,最終還是沒有生氣。
“行了!”李尉銘也不多說,“想必問題都解決了,那就下來吃飯吧,大家可都在等你們。”
李俊伸手去拉林嬈薇,卻被李尉銘攔住:“小俊,你先出去,我還有話跟林小姐說。”李俊不想出去,不由得看向林嬈薇,對方給他一個放心的微笑,他才緩緩走出去,關上門。
李俊出去後,林嬈薇掛在臉上的笑容消失,冷淡地看着李尉銘:“你要說什麼。”
李尉銘眼睛微眯,一把攬過林嬈薇。兩個人的身體貼在一起,林嬈薇很不適應,極力掙扎,但對方卻將她摟得更緊,無果,她只能憤恨地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李尉銘笑起來,曖昧的看着她,聲音充滿誘惑和鄙夷:“林小姐,我稱呼你一聲林小姐,不代表你就是這個家的客人!別忘了,你還欠着我80萬,也別忘了,你,是用什麼來換取這80萬。在我這裡,想着別的男人,挑戰我的忍耐力,是非常不明智的。聽明白了麼!”懷裡的林嬈薇身體瞬間僵直,李尉銘原本的好心情也莫名其妙得一下子就消逝無蹤。
“明白了,只要,我還你那80萬,你就放過我是不是。”林嬈薇垂下眼簾,聲音很輕。
李尉銘愣了一下,眉頭皺起,口氣不太溫和:“可以這麼說。”
林嬈薇點點頭:“那請問,我現在能下樓用餐麼?”恭敬詢問的口氣。
李尉銘沒來由的生氣,她這副模樣是不是就說明她已經妥協了。一個那麼堅持的女人就這麼妥協,臣服在他腳下,他應該開心纔對,可他現在明明白白的心情卻告訴自己,他不開心,甚至更火,她不該就這樣輕鬆的妥協。
放開林嬈薇,李尉銘帶着滿肚子的疑問和怒火下樓。林嬈薇就像一個聽話的下人,跟在他身後。
飯桌上,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李俊看着一直動作很輕,就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林嬈薇,心疼不已。如果,那個時候他沒有讓大哥帶走她,她一定過的比現在開心,至少,他不會控制她的一切。
張平的電話在一片愁雲慘霧中響起,在接受到李尉銘殺人的目光時,他既感動又鬱悶,臉上帶着抽筋般的笑容走出去接電話。不一會兒,他掛掉電話,走進來,悄聲在李尉銘耳邊說話。
“嗯!你按照原定計劃辦吧。記住,一切小心,以安全爲主。”李尉銘聽過之後點頭,吩咐道。
張平點頭說知道了,轉身拿起外套往外走。
李俊皺起眉頭,雖然在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的大哥是做非法買賣的,雖然這也已經不是第一次親眼看到,親耳聽到大哥吩咐張平做事,可自己仍舊不適應。黑社會,始終是見不得光的一個社羣,警察隨時都盯着,曾經好幾次,李俊都察覺有人跟蹤他,好在,可能瞭解他的行蹤後知道,他的生活和他大哥的生活完全不是一類,也就放棄了。他只想能完成父母的遺願,不想和大哥的事情有牽扯,所以,在學校,在朋友身邊,沒有人知道他的大哥是做什麼的,甚至,如果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他都不會打電話給他大哥。
然而,現在,李俊看了眼細嚼慢嚥的林嬈薇,因爲她的出現,他和他大哥的接觸多了很多,對於這種接觸,他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小俊,你難得來大哥這裡,這次就晚些時候再回去吧。”李尉銘的出聲打斷了李俊的思索。
“學校最近要辦活動,我剛進學生會。以後再說吧。”李俊拒絕。
李尉銘不再強求,其實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沒有說,卻不代表心裡不恨他。從來沒有對父母敬孝,惹禍、打架,父母爲了他操足了心,離家出走,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後果,只想自己能活出一片天。到最後,父母去世,他連最後一面都沒見着。父母去世幾年,他一次也沒有去拜祭過,他怕,他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們,不知道怎麼解釋不在他們身邊的這些年,不知道怎麼告訴他們,他現在做的事情。
12歲就開始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今年已經32歲的李尉銘已經沒有辦法抽身。黑社會,就像一個大染缸,將他從外至內的浸染遍,只要是能賺錢的生意,他李尉銘就不會拒絕,也拒絕不了。
“你們自己玩會兒,我出去一下,一個小時回來。”李尉銘起身離開。
偌大的別墅,除卻兩個傭人和站在外面一些保鏢,就只剩下李俊和林嬈薇。
“薇薇姐,你晚上都做什麼。”李俊和林嬈薇相對無言好一陣,彷彿在這裡,他們之間的談話也變得陌生起來。
“看電視。”她每天的生活就是睡、吃、看,三點一線,沒有更改。
李俊哦了一聲,心想估計是他大哥不讓她外出,於是,他陪着林嬈薇坐在沙發上看着寬屏電視。電視節目並不有趣,甚至很無聊,但李俊發現林嬈薇看的很專注,有時候還會微笑。
“薇薇姐,你討厭我大哥麼。”李俊突然問。
林嬈薇回過頭,看着李俊:“爲什麼這麼問?你很討厭他?”
李俊想了下,輕輕搖頭:“我也不是討厭他,畢竟,他是我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血親,只是,我不喜歡他做的那些事。而且……”而且,我不喜歡他這麼對你。
林嬈薇笑了起來,伸手關愛地摸了摸李俊的頭:“你大哥所做的事在我們眼裡的確是十惡不赦,但是在他們的那個大圈子裡,他是一個被人尊敬的人,他關心他的手下多過生意,他關心你的生活多過自己。就像你說的,他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血親,你對他而言,也是,所以,就算不喜歡,也不要對他太冷漠,就算拒絕也不要太直接,否則,他會覺得很難受。”飯桌上的一幕,李尉銘對張平的囑託,李俊對他的拒絕,她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薇薇姐!”林嬈薇的一番話讓李俊驚訝。沒有故意的奉承,也沒有刻意貶低,他一直以爲,他大哥那麼對她,她一定會氣憤,至少不會說好聽的話出來,可現在,她不但說了,還若有若無地勸解他。
“你不恨他麼?”
林嬈薇自嘲一笑:“恨他什麼?幽禁我?還是侮辱我?實際上,他做的沒有錯,我把自己賣給他,他花了80萬買我。一切不過是交易,是交易,就有結束的時候。如果非要說什麼的話,我想,可能跟你一樣,不喜歡而已。”只要不觸碰底線,她不會糾結太多。
“嗯,我知道怎麼做了。”李俊點頭,不知爲什麼,他總是在不知不覺中聽從林嬈薇的說法,就好像這個人說出來的都是正確的。
林嬈薇看看時間,說:“我想先上去了,他大概一會兒就回來,如果可以,好好跟他談一次,我想,他會願意聽的。”不喜歡,所以不想見面。
李俊沒有阻攔,其實他也能體會一點林嬈薇的感覺,他是想跟他大哥好好談談,可是,每次話到嘴邊就嚥下去,十幾年的隔閡不是說沒有就能沒有的,他需要時間,也需要勇氣。蹲坐在沙發上,思考着等會兒大哥回來他該怎麼開口,是直接一點還是委婉一些。他想到自己小時候,父親在他耳邊常常誇獎大哥的話,想到大哥只要回家就會帶着他到處去玩,想到母親在去世前說的話,李俊笑起來。
小時候,他可從來沒跟他大哥生分過,就算李尉銘有時候兩三年纔回家一次,他都能纏着大哥不放,做跟屁蟲。長大了,反而,還疏遠了。
“銘哥!這是怎麼回事?平哥怎麼了?”外院吵吵鬧鬧的聲音打斷了李俊的思緒,他起身走到門口,看到李尉銘還有張平身上都是血,驚呆了。
“你們四周看看,提高警惕,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開槍,不要引起騷亂。”李尉銘沉着聲音,皺着眉頭對保鏢吩咐,架着張平一轉身就看到呆在門口的李俊,不由得,李尉銘的眉頭皺的更厲害。這樣的情形,他最不願意讓李俊看到。
“小俊,上樓去把林嬈薇叫到張平的房間,快去。”張平昏迷,李尉銘也顧及不了那麼多。
好在,李俊很快就回過神,急衝衝地就跑到林嬈薇的房間。
“怎麼了?”林嬈薇剛沐浴出來,還在擦頭,聽見房門響,出來就看到李俊神色緊張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那個,那,我,我大哥,他們好像受傷了,他,他說讓你到平哥的房間去。”李俊被剛纔那紅色的一片刺激得不輕,好不容易纔控制住自己顫抖的聲音,說完這整件事。
林嬈薇一驚,很快反應過來,從衣櫃裡拿出一個醫藥箱。
“我,我也去!”李俊跟着林嬈薇準備一起去。
“不行!”林嬈薇神色嚴肅,攔住李俊,“去房間休息。現在這種情況,你大哥最不希望你在場,聽話,阿俊,去休息,你大哥他們會沒事的。”
李俊怔怔,點頭。
在得到李俊的保證後,林嬈薇快速來到張平的房間。
牀上,張平躺着,已經暈了過去,他身邊忙活着的是李尉銘。林嬈薇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在看到那綠色的牀單被大片的染成黑色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顫抖。她深呼吸一次,走過去:“是刀傷還是槍傷?”
李尉銘聞聲擡頭,剛纔自己只顧着給張平止血,都沒有注意到林嬈薇已經進來了。
“都有。手臂、肩膀中槍,其餘地方都是刀傷。”李尉銘看了眼林嬈薇,發覺後者也正在看他,他笑了笑,“怎麼,看到我沒事,很失望。”
林嬈薇又看了他一眼,冷靜地回答:“是!”然後就跪在地上開始給張平處理傷口。張平的刀傷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嚴重,傷口很多,但都不深,而且血也基本止住了。林嬈薇的手停頓了一下,又繼續給張平上藥,然後重新綁上繃帶。面對槍傷,林嬈薇有些無措,在別人身體上劃一刀,還要伸進鑷子去夾子彈,她下不了手,更何況,她不敢保證那樣做會不會傷到神經或者其他什麼地方。
“我來。”李尉銘推開林嬈薇,神情專注地給張平動刀。
站在一旁的林嬈薇眉頭微蹙,他果然也受傷了,只是一直穿着黑色的外套,兩個人又是一起回來的,張平昏迷,所有人都認爲他身上的血是張平的。
“籲,好了,取出來了。”李尉銘大出一口氣,還好張平每次只要暈過去就不會因爲各種原因提前醒過來,非得睡上一夜才行,要不然準哇哇大喊,他轉頭對林嬈薇說,“你來包紮吧。”
林嬈薇沒爭議,上藥,包紮,等一切做好之後,李尉銘已經不在房間裡了。她想了想,提着藥箱到了李尉銘的房間。
“你來幹什麼,出去!”李尉銘正在處理自己的傷口,卻不料林嬈薇突然出現。
林嬈薇看着他,沒有什麼表情,聲音波瀾不驚:“怕別人知道,就不要受傷。”
李尉銘怒極反笑,看了眼林嬈薇手上的醫藥箱,說:“怎麼,擔心我死了,你日子不好過,所以要幫我處理傷口?”
“不是!”林嬈薇走過去,看了看李尉銘的傷口,然後轉身去衛生間端來一盆溫水給他清洗,上藥,包紮,完了之後,她才繼續開口,“我只是怕你死了之後,阿俊會難過。而且,幫你們,不是無條件的。”李俊說過,他是他唯一的血親。
李尉銘從她開始爲他處理傷口開始就沒吭過一聲,這時,他眼睛微眯,驟然間就將林嬈薇壓在了身下,帶着笑意說道:“噢?小俊會不會難過我不清楚,但我很想知道,幫我們,你有什麼條件呢。啊,我想想,那枚戒指?”
林嬈薇沒想到李尉銘在受傷的情況下還能有力氣鉗住自己,一時間也忘了掙扎,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動彈不得,她不禁有些惱怒:“李尉銘,你鬆開我。”
“別TMD命令我!”李尉銘突然間也火了,“我告訴你林嬈薇,我現在心情很不好,最好不要挑戰我的耐性。”手下的人吃裡爬外,竟然跟外人合夥吃了他的貨,還想要趕盡殺絕。若不是他有些不放心跟去看看,張平說不定已經掛了。
林嬈薇感覺出李尉銘的怒火,也不再繼續反抗,只說道:“你剛纔流了很多血,還是好好休息比較好,其餘的事情我們可以以後說。”
李尉銘盯着她看,也不說話。不能否認,身下的這個女人不是最漂亮的,但卻是能足夠引起男人征服欲的,李尉銘覺得身體蠢蠢欲動。
已經平靜下來的林嬈薇臉色突變,似緊張、似羞恥,卻更不敢亂動,只得偏過頭,故作鎮定地切齒道:“李尉銘,身體是你自己的,別不當一回事。”
忽地,李尉銘笑起來,他鬆開林嬈薇,翻身躺在牀上。這個女人,明明緊張的身體都在發抖了,還能那麼平靜地說話,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林嬈薇不着痕跡地長長吁了口氣,剛想起身,卻又被李尉銘拉住:“留下來照顧我。”她那時有個念頭直衝腦門——真想用藥箱砸死他!可最後還是留下來。
“你的醫藥箱裡裝備挺齊全。”李尉銘找話。
林嬈薇“嗯”了一聲算是回答,餘光掃到李尉銘還看着她,只好再解釋:“那是爲我自己準備的。”
李尉銘瞭解地點頭,又換了個問題:“剛纔看到張平的樣子,你不害怕?”
她害怕!只是,那樣的環境下,也容不得她害怕。
“你讀過書,你給我說說,你們這些知識分子是怎麼看我這個黑社會分子的。”
這個人變着方兒的跟她說話,林嬈薇還真是不習慣。她側頭看看李尉銘,只見他閉着眼睛,皺着眉,額頭上、脖子上全是汗水,抓着她的那隻手雖然很緊,卻沒有勒得她疼,她瞭然地輕輕笑了笑,說:“你如果走出去,穿西裝、打領帶、提公文包,也沒有人知道你是黑社會的。你對兄弟很好,所以你纔會囑託他們安全重要,你重義,跟你接觸過的那些人都很敬重你。”
“哈哈,敬重我?要是都敬重我,就不會出現叛徒!”李尉銘睜開眼睛,目露兇光。
“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能聽你的話,這是不可能的。誰都想要出位,嚮往上爬,有人靠自己來做,也有人是被人利用成爲踏腳石。你是站在頂尖的人,敬重你的人有,想要拉你下臺的人也不可能沒有。”林嬈薇說話的聲音很輕柔,但李尉銘卻覺得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好像敲進了他的心裡。
“你還是沒說,你是怎麼看我的。”李尉銘側頭看林嬈薇。
林嬈薇沒有像之前那樣很快回答,眼睛看着天花板好一陣,纔開口:“你不算是壞人,但也不是好人。我不討厭你,但也不喜歡你。”她看着李尉銘有些怒意的雙眼,“做太多傷天害理的事情,最終會讓你失去的更多。”
李尉銘嘴角上翹,卻並沒有對林嬈薇發火。有時候,他也想收手不幹了,或者正經的做生意,可那根本就不現實,一旦他真的要脫離這個羣體,那等待他的就是沒日沒夜的殺戮,不止他,還有他的家人。他李尉銘不在乎生死,但是他不想連累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