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羅經也算是野路子出身,不知道貴溪張家,倒也比較正常。
方元本來也不懂的,但是聽古月居士等人說多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當下輕聲提醒道:“就是龍虎山,張天師家。”
“啊!”一瞬間,朱羅經恍然大悟,頓時驚喜交集起來。畢竟從漢代以來,特別是明清時期,龍虎山的威名已經深入人心。又有誰不知道,斬妖除魔道法高深的張天師之名?
一聽張道一出身龍虎山,朱羅經立即意識到,這是一位高人,真正的高人。
“伯伯,你也不要發愣了。”與此同時,少女笑盈盈提醒道:“你還是趕緊和張道長說說,關於引水補基的事情吧。”
“對對對,道長你等等,我去拿資料……”朱羅經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眼睛浮現一抹神采,整個人活過來了。
見此情形,方元嘴角逸起一縷苦笑。他昨晚勸說了半宿,朱羅經都沒有什麼反應,但是現在一聽到張家之名,朱羅經馬上有了動靜,心灰意冷的心,立即死灰復燃。
龍虎山張家千年之積累,底蘊之深厚,可見一斑。
很快,朱羅經就抱着資料走了出來,心情激動之下,連翻書的手掌都在顫抖。方元瞄了一眼,撇了撇嘴,直接走到廚房。主要是再不進廚房滅火,早餐都要焦糊了。
在方元滅了火,順手把早餐端出去之時,張道一也知道了這事的前因後果,然後就捋須沉吟起來,似乎是在推衍泉眼位置所在。
片刻之後,張道一開口問道:“村中的古井在哪裡?”
“在附近,我帶你去。”朱羅經連忙引路。
一會兒,衆人來到古井的旁邊,張道一開了水龍頭,親自驗證井水的水質。然後再在村裡村外走了一圈,同樣察看了另外八口井的情況。
這樣嚴謹的作風,說明張道一做事認真,更讓其他人期待他的判斷。
八口井都看過了。少女忍不住問道:“張道長,怎麼樣?”
“有點意思。”張道一笑了笑,轉身道:“上山看看吧。”
隨行上山的時候,少女也有些不解:“張道長,什麼有意思啊?”
“這村子的建築,不怎麼簡單啊。”張道一微笑道:“好像有一定的形局。”
“形局?”少女一愣,驚訝道:“什麼形局?伯伯,村子有什麼形局啊?”
“呃……”朱羅經很茫然,迷惑不解道:“村子就是這樣,能有什麼形局?”
張道一笑而不語。也讓方元微微有些感嘆,盛名之下,果然有兩把刷子。只是在村裡村外繞行一圈而已,立馬有所發現,真是足夠專業。
幾分鐘之後。幾人登上了一座高山,就在山峰頂上往村子俯視。整個村子的情況,立即盡收眼底,一棟棟房屋錯落有致的分佈,或上或下或高或低,反正在少女的眼中,就是雜亂無章。沒有任何規律可言。
此時,少女自然感到十分奇怪:“張道長,你不是說村子有形局嗎,我怎麼看不出來?”
“時過境遷,再好的形局,經過幾百年的變化。也不復存在了。”張道一輕嘆起來,也有幾分感懷:“幸好村裡還有一些古老的建築存留,不然的話,一個非常出色的風水佈局,恐怕就要在世間湮滅。不爲人所知。”
“真的呀?”少女怔了一下,笑眼眯了起來,興奮道:“張道長,村子真有風水佈局?在哪裡?我怎麼看不出來,伯伯你知道麼?”
“啊?”朱羅經表情十分複雜,那是一種驚喜兼迷茫的神態:“不知道……從來沒有聽說村子有風水佈局。”
“這事不用聽說,只要用心觀察,就一清二楚了。”張道一淡聲道:“作爲一個風水師,一定要學會透過現象發現本質。要不然,世間的形局千變成化,讓人看得眼花繚亂,也難以準確把握其中的精髓。”
朱羅經老臉一紅,也意識到自己與名師之間的差距,當下連忙求教道:“張道長,村裡的風水形局到底是什麼?”
“是啊,張道長,看村子的建築亂七八糟的,一點也不規整,真有風水佈局麼?”少女不是在質疑,而是在請教。
“佈局自然有,只不過你們被表面現象迷惑了,這纔沒有發現罷了。”張道一悉心指點起來:“剛纔我就說了,時過境遷,風水形局也發生了變化。不過變得再多,一些基本的東西依然保留,比如說村子的道路、古井,廟宇,以及一些廢棄的宅子……”
“也就是說,只要你們把村裡的那些新建的房屋剔除了,風水形局的輪廊就出來了。”
說話之間,張道一目光閃動道:“真是沒有想到,小小的一個村子之中,竟然有這樣難得一見的風水形局。也難怪有古人傳說,徽州五千村,一村一局,局局不同,猶如天上繁星,浩浩緲緲,妙不可言。”
“不過十分可惜可嘆,時至今日,五千形局絕大部分已經蕩然無存,只剩下屈指可數的幾個村子形局能夠完好無損的流傳下來。”
張道一搖頭晃腦,十分的心疼。畢竟五千形局,那是古代風水師的智慧結晶,如果能夠完整的傳承下來,那麼現在的風水師,一個一個的去研究透徹,只要融會貫通了,絕對就是一位實戰型的大風水師。
就好像一些學霸,經過了題海戰術的訓練,不管是多難多複雜的題目,他都可以靈活的把公式定理套用進去,完美的作答。
實戰型的風水師就是這樣,或者說不上多少風水理論,但是胸有溝壑,不管什麼問題,應該怎麼解決,他心裡都有數,一點也不含糊。畢竟對於風水事件,你嘴上說得天花亂墜也沒用,顧主只會根據最終結果判斷你的水平。
好比現在,少女就催促起來:“張道長,你不要感嘆了。趕緊說說看,村子到底是什麼形局?我不是風水師呀,就算把新建的房子剔除了,照樣看不出來。”
“不出意料的話,這應該是……”張道一又是一笑,不再賣關子了,直接解釋道:“浮水蓮花形局。”
“浮水蓮花?”少女十分驚訝:“名字真好聽。”
“這不是重點吧。”張道一有些啼笑皆非,隨即繼續指點道:“你們看,村子在羣山環繞的中間,算是一塊窪地。在這個地方建村,如果排水系統不好,等到天降大雨,山洪直瀉,整個村子恐怕要形成一片汪洋。”
“不過我也可以肯定,村子從來沒有發生過內澇的情況,對嗎?”
這話是問朱羅經的,他認真回想了一下,立時歎服道:“道長說得一點也沒錯,反正在我的記憶之中,村子從來沒有被水淹沒過。”
“嘻嘻,道長,可能是這裡乾旱少雨的緣故啊。”少女俏皮道,一雙笑眼如半月。
“不不不……”朱羅經連忙搖頭道:“在乾旱之後,也有大雨暴雨的,而且一連下幾天。不過無論怎麼下雨,也沒見村裡有誰受了水災。”
“爲什麼會這樣?”少女驚奇問道。
“這個……”朱羅經呆了呆,搖頭道:“不知道,大家都習慣了,沒人去深究。”
這話很對,對於很常見的事物,一般人肯定不會想到去研究。所以張道一剛纔纔會說,作爲風水師需要透過現象看到本質,那麼村子暴雨不澇的本質又是什麼?
“浮水蓮花之局,可沒有那麼簡單。”
此時,張道一笑道:“不是什麼地形,都可以佈置浮水蓮花形局的。地形要契合局勢,兩者相輔相成,風水形局才能夠成功。不然的話,再好的形局,也只是虛有其表罷了,沒有任何的作用。”
“也就是說,這個村子之所以能夠形成浮水蓮花之局,關鍵是它的地質環境。”
張道一示意道:“那口古井就在村子的中間位置,村子的建築就是圍着古井的四周分佈,那個情形,就好像是一朵盛開的蓮花。分佈四周的房屋是花瓣,而中間的古井則是蓮臺。”
“什麼意思?”少女和朱羅經懵懵懂懂,半知半解。
“意思就是,所謂的浮水蓮花,其中的浮水,不是指表面的水,而是地下水啊。一但下暴雨的時候,整個村子就好像一朵汲水的‘蓮花’,把雨水貯藏在地下,‘蓮花’浮於水面。等到乾旱之時,貯藏的水就會反涌,維持‘蓮花’的生機。”
此時,張道一嘆聲道:“我敢斷定,當年肯定是先有風水師注意到這個地方的特殊現象,發現下雨時窪地不澇,乾旱時地面不焦燥,這才佈置了浮水蓮花之局,使百姓聚居成村。”
少女有些明白了,小心翼翼道:“張道長是說,那口古井就相當於一個貯水的大池子,之所以常年不枯竭,那是由於有雨水補給的緣故?”
“沒錯。”張道一點頭道:“此地的水龍,就在那個地方。特別是那口古井,就是穴眼。點中水龍的穴眼了,井水纔會那麼清澈甘甜。不像另外八口井,不是穴眼,所以水質渾濁,不能飲用。”
張道一的言下之意,也說得十分明白了,朱羅經苦心尋覓的水龍泉眼,實際上就是村裡的那口古井,他純粹是騎馬找馬,多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