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想不開。”
知袖在一旁偷偷在嘀咕,“林蹊,好好看看,陪你喂招時,怕傷着你,我們有多縛手縛腳。”
是嗎?
陸靈蹊挨着師叔坐着,從自己的庫存裡,摸了一塊酥餅放到知袖的手上,又給她弄了一壺好茶,“師叔,宜法師叔要是打輕了,您上去,把樑師叔也教訓一通吧!”
什麼?
“他欺負你了?”
好好的,隨慶師兄不在家,樑通幹嘛跑到金風谷?
知袖懷疑是某人欺負了林蹊,眉毛速度豎了起來。
“嗯!”
相比於玩陰謀詭計的師叔,坦誠說不喜歡自己的樑通,陸靈蹊覺得還可以拯救一下,但是拯救並不代表她就要受他的氣。
欺負師父不在家?
哼!
除了師父,她還有知袖師叔這個大後臺呢。
核心弟子怎麼啦?
她一沒吃他的,二沒用他的。
不要說,她對宗門有貢獻,就是沒有貢獻,那也是她與宗門的事,他一個大男人,在旁邊嘰嘰歪歪什麼?
羨慕嫉妒恨就是羨慕嫉妒恨,找什麼理由?
宜法師叔呆在宗門這麼多年,他不敢找,爲什麼一來就找她,還不是以爲她是軟柿子?
她就用事實告訴他,她是不是軟柿子。
陸靈蹊點頭,“樑師叔可能覺得他進階元嬰,不僅幫渲百師伯分擔了天劫,還幫我分擔了一部分,找我要青簪呢。”
啊?
太不要臉了。
知袖氣的臉都紅了,“一會師叔就給你出氣。”
雲蕩峰頂,風雲正變色。
如意劍執在手上,原本信心滿滿的樑通卻在宜法越漲越高的氣勢下,慢慢凝重起來。
殺氣!
一直呆在宗裡,可能雞都沒殺過的宜法,居然也有滿身的殺氣?
叮!
一柄淡藍色劍器出現的時候,兩人幾乎同時出手。
叮叮!叮叮叮……
縱橫的劍氣,揮撒的四處都是。
被陣法保護過的雲蕩峰頂,似乎成了劍的海洋,宜法和樑通從一開始的試探到不再留手,不過百息。
空氣好像都要被他們的相鬥割裂成一條條的真空狀。
陸靈蹊原本吃點心,圍觀的心態漸漸變沒了。
在暗門混到如今,又進階元嬰的樑通師叔,顯然非常有實戰經驗,在發現宜法師叔可能不是他想的那般模樣後,穩紮穩打,在她或快或慢的打擊中,雖偶有退步,卻始終沉着應對。
而宜法師叔……
劈、挑、刺、擊、抹……
水藍劍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再不像對她時,不時凝滯。
陸靈蹊微張了嘴巴,原來師叔她們陪她喂招,真的……
“師叔,我修爲那麼低,你們用得着那麼縛手縛腳嗎?”
她低聲問知袖。
“哼哼!你以爲陸望和陸安是吃乾飯的?”知袖敲了她一下,“十面埋伏有死無生,動起手來,你還認得我和宜法是你師叔嗎?”
臭丫頭初用十面埋伏根本就沒個輕重,她們又不能傷了她,一個不注意可能就要自己倒黴,當然要把修爲一提再提。
“修仙界真正的戰場,生死只在瞬間,不會有人讓着你,也不會有人在出手時顧忌着不能傷了你。”
不需要顧忌之後,宜法的水藍劍叮音不斷,把樑通逼得步步後退。
知袖望着戰圈裡的兩個人,放低了聲音,“樑通要敗了,不過,恐怕不要我出手了。”
叮叮叮!
宜法的劍越來越急,似乎根本不給樑通回氣的時間。
他連回氣的時間都沒有,又哪能開口認輸?
“他們兩個同一時間拜入宗門,那年我已經快要衝擊築基,可是有段時間,我們所有人都想找個不被長輩發現的地方,把宜法和……和那個與她一般妖孽的人叫去,一起套麻袋。”
啊?
陸靈蹊關注大戰的時候,忍不住分了一部分目光給知袖。
“宜法一百五十歲進階元嬰。”
知袖小小地嘆了一口氣,“你覺得她很厲害了吧?可是當年,她只是跟在別人身後的一個小傻子。”
“……”陸靈蹊震驚了,“師叔,那……那位前輩呢?”
“死了,被人算計而死!死的時候二十一歲。”
知袖好像又看到當年那個如玉少年,“他出門試煉,發現不對一路求救,雖然暗門弟子拼死相護,終是因爲離宗太遠,隕在山海宗地界。”
“……”
短短的幾句話,陸靈蹊聽出了很多刀光劍影。
道魔之間的爭鬥,大的沒有,可是小的,大概從未停歇。
“從那以後,你宜法師叔就漸漸變了。”知袖有些唏噓,“她玩的刀光劍影,是我沒辦法玩的。”
嗯?
陸靈蹊的眼睛,忍不住又在知袖師叔和宜法師叔身上轉了轉。
宗裡有什麼事,重平師叔都忙着頭裡,可若他不在,什麼事都會移到宜法師叔手裡。
嗤!
樑通胸前的法袍被宜法的劍氣掃開,緊接着,嗤嗤嗤……,宜法師叔好像特別喜歡這聲音,不論樑通的如意劍如何的在攻防之中互換,總是被刁鑽的水藍劍找到空子,不是在這裡劃一道口子,就是在那裡劃一道口子。
陸靈蹊看着叫花子師叔身上那橫七豎八的血痕,不能不後怕!
呀呀!
那次拎着拳頭欺負宜法師叔沒鍛體,是師叔對她手下留情了吧?
叮!
“我輸了!”
感覺眉心一涼,樑通終於大叫一聲認輸。
太可惡了。
他摸了摸眉心,發現又有點血後,氣得真想跟某人拼了,“宜法,有你這樣的嗎?”
他們是切磋,切磋好吧?
同門切磋,怎麼能往死路上打?
樑通身上到處都在疼,若不是皮躁肉厚,若不是反應的快,機變的快,他都懷疑,胸口到肚腹的傷,要見到腸子了。
“我哪得罪你了?”
要不是林蹊在這,他要顧着點面子,都想當場哭出來,“這麼多年,你在宗門當高高在上不染塵埃的仙子,我在暗門苦哈哈地做任務,賺靈石修煉,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可你……可你爲什麼,每次都要出來刺我的眼?”
有這麼個妖孽的同門,襯得他特別的沒用。
他一邊羨慕嫉妒,一邊不敢放棄地拼死努力。
可是再努力,他們的距離也越拉越大,有一段時間,只要聽到她的名字,他就特別的氣餒。
爲了避開她,每次回宗交任務,他都要打聽她是不是閉關了,如果沒閉關,他儘量繞着東水島。
可恨倒黴,每次他都能碰到她。
“我知道你妖孽,我知道你厲害,還沒動手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我錯估了你,可你……”他看着自己被劃得到處都是口子的破法袍,看着身上到處沁血的血痕,手都是抖的,“殺人不過頭點地,有你這樣打人的嗎?”
“確實很少!”
宜法在自己漂亮的水藍劍上打了個淨塵術,才一把收起來,“不過,誰讓你蠢呢?不就是進階個元嬰嗎?你以爲,從此,就可以藐視所有人了嗎?”
“……”
樑通的牙磨了又磨。
“你是不是特別得意,在天澗鴻溝底把三通老魔逼得認清形勢,跟我們談判了?”
難道不該得意嗎?
樑通惡狠狠地盯着她,“換成你在那種時候,未必能做得比我好。”
“哈!”
宜法覺得自己還是打輕了,“真是好大的臉啊!如果沒有林蹊逼出屍猴,樂機門的李旦能告訴你奇怪島?能告訴你屍猴是上泰界陰屍宗之物?
不知道這兩樣,你跟三通老魔面對面又如何?
陰屍宗爲什麼要跟我們談判?是因爲你厲害嗎?你得有多厲害才讓他們害怕了?”
“……”
樑通看了眼,剛開始看他們動手時,還偷吃點心,喝茶的小丫頭。
難不成,他最引以爲傲的事,還是借這小丫頭的光?
“沒有你,樂機門不去找三通,爲了奇怪島,三通也會主動找上樂機門,找上我們。”
宜法吸過陸靈蹊給知袖倒好的茶,咕嘟咕嘟喝完,又以靈力送回去,“原以爲,你後來低調做人,是長勁了。卻沒想,更蠢了些。”
“……”
一而再,再而三地罵他,真當他沒有一點血性嗎?
樑通真想拎着如意劍,給她一下子。
可恨,理智上,他出不了手。
似乎,她罵的有些對,他——是有些想當然了。
“在暗門混了那麼多年,你不知道,宗門的一些秘事需要權限查閱嗎?重平師兄給你發信,你居然敢賭氣不理?”
說到這裡,宜法都想上去再踹他幾腳,“你奇怪每次交任務後,我都會碰到你,怎麼不想想,你是長得帥啊?還是本事了得?”
“……”
樑通氣得直哆嗦,他長相普通怎麼啦?
這是爹媽給的,難不成,他不想長得讓人一眼就忘不掉嗎?
太欺負人了。
不就是長得好看了些嗎?
“看看,看看,你得有多蠢啊!”
宜法真是太嫌棄了,懶得再廢話,直接扔出一枚雕着虎頭的玉牌,“認識這東西吧?好好瞅瞅,再好好想想,爲什麼你靈根資質不差,卻落到了暗門,爲什麼我就是核心弟子。”
暗門虎佩?
樑通手忙腳亂接住甩來的東西,簡單呆了,“你……你你……”他一直以爲,領導千道宗暗門的是渲百或者隨慶,更或者是宗門一直隱在暗處的元嬰高人。
“什麼你你你?”
宜法走到看戲看了半天,就差要再摸點心就茶的兩人面前,“你進階了元嬰,出關後,重平師兄讓你到神道峰查看以前不能接觸的東西,你說,若當時就去,會被打成這樣嗎?”
“……”
樑通捧着暗門虎佩,呆了半晌,終於慢慢挪了過來。
打死他也沒想到,原來暗門虎王會是好像仙子的宜法!
山海宗和鬼宗這些年,背地裡鬧了多少事?
可是,他們從來沒在千道宗這裡得到過便宜。
聽兄弟們說,所有千道宗勢力範圍內的行動,虎王基本都親自上過了。
“我我……我還給你。”
他後悔死了,若是早用現在的身份,查平時不能接觸的東西,怎麼會……
樑通捧着暗門虎佩,臉上扯出一絲笑來,“師姐,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
“我真不想大人有大量!”
宜法收了她的東西,“樑通,你因爲長相,當初拜入宗門的時候,哪怕被檢出還算上乘的靈根資質,自卑也是刻在骨子裡。
哪怕你努力上進,一直沒有放棄自己,可是骨子裡的東西,也不是那麼容易消除的。
因爲自卑,你的格局一直不夠。
雖然能把我放出去的任務,差不多都完成的不錯,可是那些任務,你自己說,是不是沒觸過你的底線?”
“……”樑通老老實實地低着頭。
“坐吧!”看到年紀一大把,還進階了元嬰,又可以稱師弟的人這個樣子,宜法也沒辦法,“林蹊,給你師叔倒杯茶!”
陸靈蹊連忙給可憐巴巴的人倒茶,“師叔,您喝茶!”
宜法師叔太狠了,不僅把人在身體上凌虐了一遍,還要在人的心上,不停地插刀再插刀。
陸靈蹊突然慶幸,她比樑通師叔開竅早,要不然,肯定也要被長輩們這樣,不停地磨鍊再磨鍊,插刀再插刀。
“林蹊,你還在這幹什麼?滾出去。”
陸靈蹊:“……”
她是一點眼色都沒有的人嘛?
她迅速站起來,“那……三位師叔,弟子告退!”臨走的時候,她給了樑通一個非常同情的眼神。
樑通心下揣揣,嚴重懷疑比剛剛還厲害的疾風暴雨又要朝他打來了。
“喝口茶,定定神!”
知袖可憐他,把林蹊倒好的茶,送到他手上。
“謝師姐!”樑通突然發現,原來他以爲的蠢知袖師姐,也比他聰明。他咕嘟咕嘟把一杯茶喝完,“宜法師姐,您接着罵吧!”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既然跑不掉,那就早點砍下來吧!
“樂機門出事,你做爲暗門弟子,其實是失職了。”
這麼長時間,一直沒罰他,是因爲樑通確實爲無相界立了功。
宜法面容頗爲嚴肅,“原以爲,你老老實實不在外面招搖,是長勁了,可是現在看來,一點沒有。林蹊是隨慶師兄的徒弟,你覺得,她不值得你保護是嗎?”
“……我錯了。”
溫室裡的花朵,其實是兇殘的食人花。
認識到宜法真正的實力,樑通發現以前的自己特別特別的蠢,認錯態度尤其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