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王走了之後,周向藍命人去把周女英這個小崽子給找回來,然後提溜着周女英的耳朵,逼她說出她和吉王之間的故事。
周女英委屈巴巴地訴苦:“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反正,我姐姐死之前我去看她,她不知道因爲什麼就特別生我的氣,根本就不理我,看都不看我一眼,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後來,姐姐的陪嫁丫鬟、也是從前在府裡時就很疼我的一個丫鬟姐姐悄悄跟我說,好像是吉王搞的鬼,但具體的事那個丫鬟姐姐也不清楚……”
周向藍沉吟下來,心知此事大有蹊蹺,嘆了口氣,胡擼了一把周女英的毛,安撫了一下自家妹子之後,就打發被吉王嚇個不輕的妹子先回去休息了。
說回李煜這邊。
李煜在見過吉王之後,迅速派人前去詳查有關太后生病一事,而詳查的結果和吉王的說法如出一轍。
李煜深深嘆了一口氣,感到十分頭疼。
他自幼便知從善是他的異母弟。
可他始終將從善當做親兄弟,母后也一直將從善視如己出,可從善居然做出這等事來,李煜是又痛心又氣憤。
李煜不懂,從善爲何要這樣?難道從善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嗎?難道從善因此對母后產生了什麼誤會嗎?
李煜決定先把從善找來當面質問,可就在這時,禁軍統領忽然慌慌張張地闖進來報,說是鄭王帶着一隊人馬闖進了宮。
李煜大驚,他完全沒料想到竟會有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李煜不知道的是,當吉王查出鄭王加害太后一事之後,因爲吉王並不知鄭王身世,以爲鄭王也是太后所生,所以在盛怒之下,吉王便立即登門怒斥鄭王謀害生母。而鄭王在得知事蹟已經敗露之後,便立刻組建兵馬先發制人,這纔打了李煜一個措手不及。
李煜心中怒火洶涌,提起長劍便要和禁軍統領一起去見鄭王,禁軍統領長跪在地哭求道:“請皇上以龍體和江山爲重,暫且移駕避禍!臣定當平定叛亂,絕不有負聖上所託!請聖上移駕!”
李煜怒到青筋欲裂,一字一句地說道:“朕,是大唐國主,若連一國之主都這麼窩囊,那這大唐還立什麼國!國君被自己的弟弟追得落荒而逃,這事若是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我大唐?朕身死不要緊,李氏江山總會有能人來接手,但朕不能讓大唐淪爲天下的笑柄!”
李煜每一步都踏得堅硬如鐵,一路登上鼓樓,見遠處李從善的兵馬已經步步逼近,李煜面色凝重。
他不禁悲哀地想:倘若從善贏了,那便算是他比我有本事,那就讓他來做大唐的國君,讓他來收復大唐的疆土。倘若能振興大唐,就算我身死又何妨,我也算是對得起李氏先祖了。
李從善的兵馬來勢洶洶,很快就兵臨鼓樓之下,李從善坐在戰車之上,披頭散髮。
李煜微微皺眉。他記得,從前的從善一直是風流倜儻的,可今日的從善卻是這樣一副瘋癲模樣。他不知從善到底是遇到了什麼事,讓從善完全變了一個人。
李煜冰冷地斥道:“鄭王,你可知帶兵逼宮是死罪,朕甚至可以將你五馬分屍。”
“皇兄想殺我?可以,但前提是你能贏了我。倘若你輸了,下令五馬分屍的人可就是臣弟了。”李從善的聲音陰翳邪惡,彷彿從地獄傳來的一般。
李煜閉上眼睛,深知眼前便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他心中雖不明究竟爲何局勢會發展到這一步,但他也無心再問,只是冷冷地下令:“誅逆賊,殺無赦!”
同時,周向藍這邊。
太后忽然痛苦地大叫起來,周向藍嚇了一跳,趕忙吩咐人去請太醫,自己則湊過去查看太后的情況。
太后看起來十分難熬,整個人彷彿被置於炮烙酷刑上一樣,“咿咿呀呀”地大叫同時翻來滾去,周向藍想讓太后先平靜下來,可太后此刻力氣大得驚人,周向藍根本控制不住太后。
“太后,太后!”無計可施的周向藍只好大聲叫着,企圖讓太后清醒一點。
周向藍叫了十餘聲,太后終於稍稍恢復了一些神志,聲音嘶啞地問:“你、你是誰?”
周向藍感到疑惑,太后居然問她是誰,太后明明睜着眼睛的啊。
周向藍並不知道,此時的太后已經臨近歸西,早已喪失視力了。
周向藍覺得此時的太后很嚇人,她有些怕,所以她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巍巍的:“我、我是向藍,周向藍。”
“向、向藍?哦,是你啊。”太后的聲音就像是被掐住脖子之人艱難發出的聲音似的,聽起來可怕至極。
“向藍,你過來,到我身邊來。”
周向藍顫顫巍巍地蹭到太后身邊,心中害怕不已,這時太后忽然一把抓住她,把她嚇得“啊”的一下驚呼出聲。
太后摸着周向藍,漸漸摸到她的手,然後緊緊握住。周向藍感覺到太后的手忽而冰涼忽而滾燙,周向藍不禁有一種可怕的預感,她覺得太后恐怕是要不行了。
“向藍,你、你一定要跟煜兒好好的……”太后說着話的同時竟流下了淚水。
周向藍一愣,驀地心中平靜下來,此時的她忽然一點也不怕了,她呆愣愣地答應道:“嗯。”
“以後,煜兒只能拜託你了,請你幫我看顧好他。”
“嗯。”周向藍也沒考慮過自己能否做到,完全是憑藉本能答應着。
“還有,以後我不在了,你除了要替我時刻看顧煜兒,你還要時時警醒他,愛民、勤政、尚儉、守國,這八個字,你要牢牢記在腦子裡,時時刻刻提醒他。還有,你告訴他,倘若他守不住大唐,那就別來地下見我!”
周向藍心中大動,哽咽着答:“兒臣知道了,請太后放心。”
聽到周向藍的允諾後,太后終於鬆開了她的手,從容躺好。
此刻太后的身體中彷彿有千萬只巨獸在撕咬,她的五臟六腑都好似被嚼碎了一般,然而,承受着這種舉世罕見的痛苦的太后一聲不吭,只是緊緊皺着眉。
這位剛毅了一生的女人終於用這樣體面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