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的早晨,阿爾弗雷德從夢中醒來。
聖殿騎士長先是睜開眼睛一段時間,然後溫暖的被窩和柔軟的牀榻讓他又閉上了眼睛。
時隔好幾年,聖殿騎士長又來到了布倫瑞克,上一次,阿爾弗雷德出來遊歷是在萊恩成爲伯爵左右的時間,他曾經到過布倫瑞克,當時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聖武士。
那年二十八,大主教視察,站邊如螻蟻。
我發誓要讓所有人看到我。
而一直到三十出頭了,這位諾德來的聖武士終於迎來了人生的轉機,首先因爲開拓教區有功被加封爲聖殿騎士,取得騎士頭銜,然後隻身攻破穆席隆,受封芙蕾雅古教堂區,名傳舊世界,聖殿騎士阿爾弗雷德的名字如今已被舊世界的很多人知曉,而且出於很多考慮,無論是萊恩還是維克馬大主教都全力宣傳阿爾弗雷德的功績,因此他儘管還不像萊恩那樣人盡皆知,名滿舊世界,但也算是小有名氣了。
窗外的大雪呼呼地吹,打在窗沿上,打在琉璃上,發出輕微的響聲,阿爾弗雷德掙扎了一下,還是決定起牀,他爬了起來,披上睡衣,儘管室內有壁爐,聖殿騎士長還是感到了些微的寒意。
站在窗前,阿爾弗雷德通過皇家賓館的窗戶遙望着整座城市。
清晨,雪下的帝國首都有着一種特別的美。
壯麗的城牆和高聳的建築物在大雪覆蓋之下似乎擁有某種純潔之感,彷彿隱藏在白雪之下的那些污濁和罪惡都已經被雪掩埋,但只要阿爾弗雷德將目光往下移動,那麼自屋頂升起的骯髒煙霧盤旋在街道的上空,布倫瑞克無數壁爐散發出的潮溼又骯髒的氣息,只要靠近,就會被煙霧薰得頭暈眼花,咳嗽不止。
極目眺望的遠處,正義大教堂金色的穹頂無法被無數雜亂的建築掩蓋,它神聖而偉大的建築震懾着所有邪惡之敵,好讓他們知道帝國是如何在長達兩千年的歷史中屹立不倒,無數英雄和邪惡戰鬥的故事被銘刻在大教堂的壁畫上。
再遠些,便是瑞克河,寬大的河流從城市的中間穿過,無數客船、貨船、漁船使得河面上擁擠不堪,碼頭工人們在天沒亮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工作,布倫瑞克有很多碼頭幫派,每一個幫派都有數以萬計的碼頭工人,此時他們已經開始了辛勤的勞作。
垃圾遍佈的街道上早已擠滿了人,不潔而且無知的身體的推搡踩壓,這座城市無論是任何時候都處於人滿爲患的情況下,當精神萎靡的守夜士兵換成睡眼朦朧的白天守衛時,由人羣形成的灰色、黑色的淤泥就立即塞滿了整個街道,隨着光明的到來,那些在黑暗中活動的扒手、邪教份子就會暫時偃旗息鼓,叫賣聲,腳步聲,裝卸聲和車馬行動的嘈雜聲既讓人感到煩躁,又讓人感到親近。
這就是人類的聲音!輝煌的畫卷之下,是帝國面對着無數外敵和內部矛盾之下依然屹立了兩千年的驕傲,這座古老而擁擠的城市依然在散發着驚人的活力。
如果可以,阿爾弗雷德還想再看看,不過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允許了,稍後,他就要作爲聖殿騎士長,前往正義大教堂,當面向維克馬大主教述職。
稍微洗漱了一下,阿爾弗雷德換上了自己的聖殿騎士禮服,這禮服其實他不常穿,只有在重大節日或者重要場合才穿,他平時只穿兩種衣服,一種是聖殿騎士全身板甲,一種是作爲神職人員穿的修道長袍。
禮服早已被賓館的服務生洗好並使用薰香薰好,阿爾弗雷德換好了禮服,將自己的騎士劍掛在腰間,打開房間門,準備前往正義大教堂述職,從皇家賓館出發抵達正義大教堂正好提前一個小時。
握緊自己的聖殿騎士制式長劍,劍身上沐浴着一位地區主教的祝福,阿爾弗雷德感受着自己身上的肌肉繃緊所帶來的力量,現在他三十多歲,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而剛剛晉升爲聖殿騎士長也是他人生的一大突破,他心中躊躇滿志,不禁回憶起了萊恩和他說的一番話。
“當你是個聖武士時,少說,多聽,多問,多做。”
“現在,你應該多說,多聽,多問,多做了,現在你已經獨立,而且正是需要名聲和威望的時候,你要讓大家知道你,瞭解你。”
阿爾弗雷德對於這些話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他已經備好了一系列的禮物,包括許多穆席隆的特產和布列塔尼亞的葡萄酒,還有少量從木精靈處進口的精美禮品,從正義大主教維克馬到他麾下的紅衣主教、樞機主教,以及聖殿騎士團大導師漢斯-雷特多夫還有幾位大騎士長,阿爾弗雷德都精心地置辦好了禮物,這些禮物不是什麼黃白之物,也不貴重,但人人有份,而且按照職位分級,顯示尊重。
按照反饋來看,應該是效果不錯,東西進去之後,阿爾弗雷德很快就得到了維克馬大主教的述職令,要求他前往正義大教堂述職,如果不出意外,正義教會將授予他芙蕾雅古教堂區牧首的職位,一個聖殿騎士長居然能夠兼任牧首,這是極高級別的獎賞了。
打開房間的門,準備出發的阿爾弗雷德愣了一下,只見那個女諾斯卡人英格麗德也出現在了門口,她一頭棕色的長髮,身材強壯而且個子很高,一身肌肉將裡面皮衣皮褲和外面的獸皮斗篷顯得她站在阿爾弗雷德面前頗有氣勢,結實的腿穿在厚底長靴之內:“你要去哪?我的老闆?”
英格麗德自從被阿爾弗雷德僱傭之後就很自然地進入了狀態,以阿爾弗雷德的手下自居,芙蕾雅古教堂區的治安讓這個女蠻族戰士打得相當過癮,而她對現狀也感到滿意,這個蠻族女人的要求其實不是很高,她只是單純地想要當僱傭兵,發財,然後想辦法弄個貴族頭銜,好改變命運。
“我要去正義大教堂述職。”阿爾弗雷德見到這個女諾斯卡人的打扮之後微微點頭,聖殿騎士長聳肩,他的手不自然地按住了禮服的口袋:“今天你沒有事情,可以在布倫瑞克隨便逛逛,你可以去商業街購物,去酒吧逛逛,或者去神殿區參觀,但是要記得帶夠錢,這裡不是諾德,沒有錢可不行。”
“我知道我知道。”英格麗德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想跟你一起去參觀正義大教堂,我對這個教堂聞名已久了,但就是沒有機會!今天你既然要述職,那就帶我一起去嘍!”
“你?一個諾斯卡人?”阿爾弗雷德皺起了眉頭,正義教會的分部開遍整個舊世界,帝國各個行省都有,但是英格麗德作爲一個諾斯卡人,相貌和身材特徵實在是很明顯,她就不擔心遇到麻煩麼?
“不可以麼?”英格麗德皺起了眉頭,這個女諾斯卡人的態度有些蠻橫:“我是你的部下,難道你述職的時候連個手下都不能帶麼?”
“……好吧,你跟我來,但是要記得,不該聽的不聽,不該說的不說,不該看的不看。”阿爾弗雷德最後還是放棄了,他搖了搖頭:“如果你答應,那就跟上。”
英格麗德一心想要看看正義大教堂內部的樣子,自然沒有太多意見,於是頗爲奇怪的一幕出現了,身高大約一米八的聖殿騎士和身高大約一米八五的蠻族戰士就這樣一起上街,朝着正義大教堂走去。
“不走正門?”很快,英格麗德發現阿爾弗雷德並沒有帶着自己往正門走,而是朝着側門的一個街道走去,她又習慣性地直言直語:“他們居然讓你走側門?你作爲一個聖殿騎士長,還是攻克穆席隆的英雄,怎麼能夠走側面呢?在我們那裡就不會這樣!”
“正門不是隨便爲人打開的。”阿爾弗雷德搖頭,隨着正義大教堂接近,聖殿騎士的臉色也逐漸嚴肅起來:“我還不夠資格。”
“你還不夠資格?你都是個騎士長了!”英格麗德頓時覺得很沒面子,她覺得她的老闆阿爾弗雷德在舊世界怎麼都算得上一號人物,怎麼這些南方佬連個大門都不捨得開?
“這裡是布倫瑞克,英格麗德。”不知道出於何種原因,阿爾弗雷德耐心地解釋道:“這裡是帝國的首都,舊世界的心臟!這裡居住着最多的貴族,在富人區,你三步就能遇到一個男爵,十步就能遇到一個子爵,你扔一塊磚頭都能砸中三個騎士,這座城市裡面就有好幾個說得出名字的騎士團,瑞克領內還有十幾個騎士團,在這裡,騎士長根本就沒有什麼稀奇的!”
“哦?騎士長都沒什麼稀奇?”英格麗德好奇雙手撐腰,這種相當粗俗的舉動讓路上的很多貴族和貴族小姐們都皺起了眉頭,心想哪裡來的蠻族野人,連禮貌都不懂麼?
“那萊恩閣下呢?他也是個騎士長吧?”英格麗德還在喋喋不休:“他來了這個大教堂會開大門麼?”
“……”阿爾弗雷德覺得無話可說了,如果萊恩來,正義大教堂不僅會開大門,而且十有八九還會有一位紅衣主教出來迎接,但是萊恩他的地位不是自己能比的。
此時再跟英格麗德解釋就太花功夫了,阿爾弗雷德覺得可以解釋,但是沒有必要。
幸好,此時正義大教堂的側門已經近在眼前,阿爾弗雷德領着英格麗德大步邁入側門。
出來迎接的是一位樞機主教,他看起來年紀不小了,滿頭白髮,身體有些發福,頭上帶着一個圓帽子,身上穿着祭衣,他走上前:“是阿爾弗雷德-達米安-維恩麼?”
“是!”阿爾弗雷德立即行禮。
“歡迎,歡迎啊!”樞機主教點頭,不過他隨即就將目光轉向了阿爾弗雷德身後的諾斯卡人:“這位是?”
“她是我的夥伴,想要見識一下大教堂而來。”阿爾弗雷德示意又想主動接話的英格麗德閉嘴。
“那麼一起進來吧,大主教冕下和漢斯大導師將會在聖骸堂接見你。”樞機主教沒有多說什麼。
之後便是一套既定而繁瑣的禮儀,然後阿爾弗雷德被引向聖骸堂。
此時,正義教會大主教維克馬和聖殿騎士團大導師漢斯-雷特多夫已經就坐,阿爾弗雷德行禮了之後,一個小矮凳被放在了距離大主教大概五十步開外的位置。
這就是阿爾弗雷德的座位。
“太遠了,搬近一點。”維克馬大聲說道。
近侍將矮凳搬到了距離大主教二十步左右的位置。
“還是太遠了,再搬近一點。”大主教重複了一遍。
矮凳又被移動到了距離維克馬大概八九步的位置,近侍見維克馬沒有更多的吩咐,就低聲行禮,然後告辭。
“好了,阿爾弗雷德,你可以述職了。”大導師漢斯-雷特多夫溫聲說道。
這是一位傳奇巔峰的騎士團大導師,他的身上穿着一套全身矮人精工符文板甲,臉上留着兩綹大鬍子,臉色非常地堅強和嚴肅。
聖殿騎士長點頭,他離開座位,單膝跪下,開始講述了他這一段時間以來的所有經歷。
阿爾弗雷德的經歷這裡就不再贅述了,他一直說到自己目前已經受封穆席隆公國芙蕾雅古教堂區,教會派來的人手已經用上,他暫定的目標是先保證整個古教堂區的治安,然後再考慮別的事。
“很好,你在山對面的騎士王國打開了新的局面,這是一件令吾主和查理曼大帝感到欣慰的時,也是我們正義教會的一大突破,你的一小步,就是教會的一大步。”大主教緩緩點頭,他用着讚賞的口吻對着阿爾弗雷德說道:“讚美吾主!”
“讚美吾主!”聖骸堂內的守衛,大導師漢斯-雷特多夫和跪在地上的阿爾弗雷德同時喊道,在聖骸堂內無數的人類英雄的遺骸中響起了陣陣迴音。
“教會會繼續派出人手協助你和提供經濟方面的支援,我們的要求就是你要在那裡站穩腳跟,別的暫時不用你操心。”維克馬大主教手握命令權杖,他接着說道:“能做到麼?”
聽到這裡,阿爾弗雷德臉色微變,他低下頭,輕聲說道:“我的大主教冕下,我現在的人手已經夠用了,經濟方面也暫時不缺錢,我很感謝教會的支援,但我還是希望能夠將這些寶貴的人力物力用在更有用的方面。”
“哦?”維克馬大主教的眼神盯緊了坐在他面前的聖殿騎士長,他的口氣漸漸加重:“那麼我的騎士長能否告訴我,什~麼~纔是更有用的方面~?”
霎時,剛纔還微微露出讚賞表情的維克馬瞬間就變成了威嚴冷酷的模樣,一種可怕的威嚴將阿爾弗雷德籠罩了。
阿爾弗雷德額頭出汗,他低頭不語。
“你越界了,阿爾弗雷德。”大導師漢斯-雷特多夫也用着不悅的口氣說道:“什麼是更有用的方面,不是由你來定義的,既然大主教說了給你,你就必須收下,雨露雷霆皆是神恩!你沒有拒絕的資格!”
“哎……”維克馬伸手示意漢斯-雷特多夫先不要說話,正義大主教握住命令權杖:“阿爾弗雷德,既然這樣,我要問你兩個問題。”
“請大主教示下。”阿爾弗雷德只感覺身體內一會兒冷一會兒熱,他感覺自己的心臟狂跳,額頭上已經密佈汗水,背後的禮服更是浸溼了一大片。
“穆席隆公爵萊恩-馬卡多這次來到布倫瑞克,他有沒有打算支持哪一位競選者擔任皇家首席大巫師?”
“那個年輕的戰鬥牧師,盧瑟-胡斯提出的改革事件你已經知道了,那麼能告訴我,你對這件事的看法麼?”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