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連灣,南關嶺。
“嗚,嗚——”
看着那兩艘靠在碼頭的貨船重新起錨,駛向灣口的日軍艦羣,南觀嶺山嶺上的抗倭軍軍官們,都看得莫名其妙。
“日軍不會是沒帶炮彈吧?”
專門從土城子跑來觀察軍情的郝天勝,滿臉的不可思議。
“因爲日艦要留着炮彈,準備可能的海戰;遼陽完了;”
衆人正納悶沈兆翱怎麼跑題這麼遠,就聽到他沉聲說道:“日軍艦羣下一步就會進入渤海灣,到營口登陸!”
四周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假如沈兆翱的猜測無誤,那麼山縣有朋的第一軍的作戰進度,將會大幅的加快。
甚至不到臘月,就會大軍南下,叩關山海。
“日軍一艘軍艦就敢大搖大擺的進入渤海灣伏擊,幾艘軍艦就敢在渤海口封鎖海灣,艦羣進入渤海,運兵登陸營口,也是可以想見的;”
彭千宴沉思說道:“日艦之所以不炮擊南關嶺,就是爲了對應可能的海戰,問題是鎮遠擱淺,北洋只憑着定遠,濟遠,這幾艘戰艦,敢出港和日軍對戰?”
“他們當然不敢,所以等到日軍艦隊護航回程大連灣,就是他們炮擊南關嶺的時機。”
林雲瑜望着已經駛出大連灣,開始起航的日軍艦羣說道:“下一段時間,南觀嶺將無戰事,準備最後的旅順防禦戰吧。”
“對了,兵站來電,陳世杰近期會來旅順,職務是總指揮助理兼指揮辦書記處副書記;呵呵,已經很有兩個月沒見這傢伙了。”
沈兆翱臉上帶着痞殆的微笑。
“現在總指揮離開遼南,這裡王士珍主管後勤供應,李搏虎主管旅順那一塊的治安,你們參謀部負責作戰計劃調度,我和威揚,毛超,曲德勝進行具體作戰,各司其職是不錯,然而只靠這還遠遠不夠。”
林雲瑜望着對面日軍陸軍森嚴的防禦線:“守住旅順,只是咱們抗倭軍的底線,打垮他們,纔是作爲一名軍人的職責;而這一切,就需要首先把自己的五指凝成一道鐵拳。”
在場的沒有傻子,衆將隨即都聽懂了林雲瑜話裡的含義。
陳世杰的到來,就是爲了收編旅順各軍。
現在抗倭軍在旅順的軍力,接近一萬三千人。
拱衛軍大約3000人,捷勝營800人,薑桂題,程允和部八營4000人,還有逃跑的衛汝成幾人的5000士兵。
剩下的就是仁字軍潘金山,江沐琛,兩營1000人。
拱衛軍在徐邦道離開以後,軍務由徐四斤管理。
徐四斤豪強俠氣,爲人仗義,然而極爲不耐煩事物,在聽說徐邦道要去山海關以後,就把除了具體作戰這一塊的其餘事情,全部丟給了王士珍和沈兆翱。
況且拱衛軍裡面有2000士兵,屬於原來的懷字軍,剩下1000超過一半都是新兵。
連順的捷勝營現在一分爲三,300旗兵由護軍校寧珠那帶領,一哨騎兵由黃興武帶領,至於從懷字軍過來的四百餘士兵,則由周鼎臣帶領。
薑桂題,程允和部八營4000人,都是才招募不到兩月的新兵。
而那5000歸屬未定的‘譁營’亂兵,依然在李搏虎的彈壓下,限制行動在各海岸炮臺。
這些軍力,抗倭軍不敢說全吃,至少潘金山,江沐琛兩營,寧珠那的300旗兵,程允和的四營和字軍,都不好下嘴。
可是剩下的8500人,甚至還有老好人不管事兒的薑桂題那2000人,都讓衆人眼紅不已。
這些士兵大部分都是新兵,而且大半都是遼東漢子,體格強健,帶着絲絲野性,一旦馴服,都是難得的精兵。
就是黃仕林,張光前那剩下的1500炮臺老兵,也都是些裙帶關係較少的北洋精銳。
尤其是黃仕林,貪得無厭幾乎到了極致,常年拖欠軍餉,粗糧勉強果腹,提到他,士兵們無不咬牙切齒的咒罵。
如果能順利的吃下這些士兵,抗倭軍在遼南的軍力將超過兩點三萬人,在人數上已經能夠和大山岩的第二軍持平。
而不像現在這樣,要一打二,心裡面總是沒底。
“招商局船隊被日艦殲滅,薑桂題,程允和暫時的擔心雖然沒有了,可是他們的糧食,而且都是粗糧,最多還能堅持半個月;薑桂題,程允和昨天專門找了王士珍,因爲發生了這事兒,估計以後朝廷算是不會朝旅順輸送一點軍資了。”
宋飛這次回來向何長纓報告情報,何長纓把他留了下來,估計除非能打垮第二軍,一時半會兒,宋飛算是也被堵在旅順了。
聽了宋飛含蓄的話,衆將默默點頭。
糧食吃完的時候,就是陳世杰緩緩露出獠牙的時候!
這是在場的所有人的共識。
“真是一環套一環啊!”
沈兆翱心服口服的嘆氣。
徐邦道不走,他手裡那2000從懷字軍過去,手拿西洋毛瑟快槍的士兵,就根本沒法謀劃,更別提他手裡的1000士兵,還有黃建興的炮營。
連順不走,他這棵釘子,扎得肯定難受。
何長纓不走,這麼難看的吃相,他以後肯定會被朝廷忌憚,被民間誹議。
作爲一個野心勃勃的領導者,名聲就如鳥兒的羽毛一般,要非常的愛惜。
沒有《吶喊》,沒有這麼多令人激動熱血的大勝,沒有何長纓的赫赫威名和各種有趣正氣的故事,也不會有數百南洋男兒不遠萬里北上,投奔抗倭軍。
更不會有南洋數百萬的銀子,來支撐何長纓打這場國戰。
現在他遠離這個漩渦,等陳世杰整合完畢,再出兵打垮第二軍,任誰都沒話說。
渤海灣口,大欽島海域。
“嗚嗚——”
在渤海灣遼闊的海口上,星羅棋佈的分佈着大大小小的島嶼,這是遼東長白山山脊入海露出的山峰。
吉野,高千穗,秋津洲,浪速,四艘穹甲巡洋艦靜靜的停泊在海水之中,封鎖着渤海灣口。
來往的大清商船,貨船,從附近的主航線上經過,無不戰戰兢兢,生怕被日軍的大炮轟進大海。
“丟死先人吶!”
那些站在甲板的大清辮子,無不又羞又憤又懼,紛紛扭頭望着威海衛方向咒罵不止。
“嗚嗚——”
遠遠的,順着旅順口方向,駛過來一個艦羣,在那天際留下二三十道粗細黑白的煙柱。
“是咱們大清的軍艦來了,好,好,狠狠的打死這些不長眼的倭夷大船!”
來往的商船上,傳來陣陣歡呼,人人都是一臉的興奮。
然而,不久以後,這些興奮都變成了驚疑不定的遲疑,接着變成了睜大瞳孔的恐懼。
那些高高飄揚在桅杆上的倭夷旗幟,深深的刺痛了每一箇中國人的心。
“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
這句傳承了千百年的豪言,漢朝實現過,唐朝實現過,明朝實現過,到了大清卻是一天不如一天。
西洋鬼子來了,一敗塗地。
現在,東洋鬼子,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