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堡子村,九江河面。
“咚,咚——”
幾個日軍士兵正在河面的冰層上面奮力啄冰,另外一些士兵則是在整理從空無一人的大堡子村拿來的漁網。
山口素臣,櫻井庫三郎和一羣軍佐參謀,站在九江河的冰面上,看着工兵啄冰捕魚。
這是山口素臣的提議,自從在營口登陸,這些天以來第三旅團一路千里急行軍,吃得都是米飯梅乾醃菜。
現在眼看就要兵臨山海關,想來下面一段時間,就是令人激動的大戰,所以山口素臣想喝一喝這極有象徵意義的,大清朝河流裡的新鮮魚湯。
“司令,順着河流的冰面朝西,路過彎曲的盤山河流,其中最南的一條支流一直走,就會到達九門口長城。”
第三旅團的參謀林芳太郎少佐,伸手指着九江河的上游:“只要攻下九門口,後面就有一條穿山驛道,直達角山西邊的石門寨;攻下石門寨,朝東可以攻擊山海關後翼,朝南可以直下唐山,津門,廊坊,還有大清的都城。”
“這些不是你現在要考慮的事情,就算能繞過山海關,重炮和大量的車輛軍資留在關外,進去幹什麼?”
山口素臣訓斥林芳太郎道:“現在你們參謀們所要做的就是,拿出一套確實可行的方案,爲帝國陸軍拿下山海關獻策;而不是賣弄你的奇兵!”
“將軍,這條計謀雖然林芳太郎提的不是時候,不過藉着冬季河流冰封,從而溝通這裡和九門口長城原本根本沒有道路的兩地;死水變通途,這未嘗不是一個絕妙的後手。”
重炮第一聯隊聯隊長櫻井庫三郎大佐,拿着軍部繪製的山海關地形圖,越看越覺得林芳太郎眼光的高明。
“櫻井,你的這一句話,就暴露了你對帝國軍隊正面攻陷山海關缺乏信心;”
山口素臣不滿的說道:“一戰下漢城,再戰陷平壤,取得朝鮮兩千裡山河,然後一舉突破鴨綠江,營口,遼陽,奉天,都是一戰而下清軍望風披靡;這就是山縣大將親領的第一軍!爲什麼你我擁有九千軍力,配上要塞重炮,會攻不下山海關?”
櫻井庫三郎默然無語。
在他的心裡,想到了長山寺遇到的那支伏兵。
雖然不過四五百人馬,卻把自己的第一重炮聯隊和山田忠三郎的步兵大隊,阻擊的陷入了泥潭沼澤,寸步難行。
到最後不得不在長山寺停止行軍,建立陣地和這羣神出鬼沒的清軍對持。
在長山寺,帝國軍隊的數量是對面清軍的三倍有餘,結果裡裡外外卻損失了近兩百的兵力,而且苦力幾乎逃之一空。
至於對方的損失,就櫻井庫三郎看來,按着拔高的估計,最多也就是帝國軍隊的一半。
這樣的軍隊防守山海,真是那麼容易的能‘一戰而陷’麼?
“司令,屬下和櫻井大佐在長山寺遇到的清軍,穿着西式軍服,極像那支援朝軍。”
山田忠三郎作爲親身體會,自然知道那支隊伍的難纏之處,即是爲櫻井庫三郎和自己在沿途的失利辯解,也是一種職責上的提醒。
對於山田忠三郎話裡說的西式軍服的事兒,山口素臣之前早已聽過兩人的彙報,現在聽舊事重提,不免有些不喜。
他嘴裡帶着一絲怒氣說道:“清軍的這支隊伍和數萬清軍,正被大山岩大將困死在旅順,他們的船隊也被帝國艦隊嚇破了膽子,不敢出港,哪裡還有這支軍隊,他們長翅膀飛過渤海麼?不過是一些清軍穿着西式軍裝的障眼法,難道換了一身衣服,帝國陸軍就殲滅不了他們了麼!”
“呦西,好多魚!”
這個時候,在九江河冰面下,才下網沒多長時間,日軍士兵就迫不及待的起網。
既是頭一網,又沒有下網多長的時間,這些日軍按着家鄉的經驗,能有一條小魚上網都算不錯。
結果一網拉出十幾條河魚,最大的一條鯽魚足足有兩三斤,正在網上撲騰着。
這些日軍大喜過望,紛紛大嚷大叫。
“呦西!這就是大清,富饒豐美,處處都是寶藏;他們中國有句老話,——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大清這條肥鹿,在這個冬天,正是帝國殺鹿吃肉之時;哈哈,諸軍努力,天佑帝國!”
山口素臣兩眼全是貪婪之色,放聲大笑。
笑聲在整個河面,山野,滾滾回蕩。
“天佑帝國,天皇萬歲!”
頓時,整個九江河面,兩岸,所有的日軍都兩眼泛紅,拼命的大吼起來。
“部隊在此進行兩天的修整,1月3號,全軍直抵山海關!”
山口素臣筆直的站在冰面上面,兩眼望着南方,以着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我要在山縣大將抵達之前,拿下它!”
“嗨!”
滿河日軍齊聲大吼。
在大約一里多遠的一處山林子裡面,兩個當地獵戶裝扮的抗倭軍偵察兵站在林子裡是,看着河谷裡的日軍大蹦大跳的發癲。
“這些沒人性的畜生,老子恨不得想在就拿槍突了他們;呸!”
說話的是錦州的一個獵戶王一統,他在山裡打獵,無論是機警的狐狸,敏捷的山豹,兇猛的野豬,他只開一槍。
基本都是一槍擊中獵物致命要害,一槍斃命。
當然,假如一槍失手,對於來不及重新填裝火藥彈丸的王一統來說,遇到猛獸,撒丫子逃命則是最明智的選擇。
在錦州松山鎮,他因爲獵了一張好豹子皮,賣到鎮子裡得了一個大價錢,就喝高了睡在旅店裡,結果被抓了苦力,這一路不但受盡了打罵屈辱,更見了日軍的殘暴。
所以在逃出來之後,王一統毫不猶豫的參加了抗倭軍的獨立營,成爲了一個偵察兵。
“王哥,你放心,他們哪個都跑不了,血債血還;咱們總指揮還有抗倭軍,在遼南打得那麼厲害,在這裡也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王一統的身邊,是一個二十不到,俗稱‘乳臭未乾’的新兵王新亮,一個唐山小有名氣的年輕秀才。
前些天上街採買年貨,就看到抗倭軍招兵,他看過何長纓的《吶喊》,又聽聞過很多抗倭軍在朝鮮,遼東的光輝戰績,就忍不住過去湊熱鬧。
然後就被稀裡糊塗的忽悠了按了手印,成了一名抗倭軍的新兵。
“但願如此吧。”
王一統看着遠處的日軍,對王新亮的話兒一個字都不信。
有這能耐指揮着上萬大軍,會跑到山海關來領着兩千來新兵蛋子,——好吧,他王一統也是新兵,不過他是老獵人,槍法又極準,當然要另當別論——,還把自己困死在北翼城,等着倭夷的大炮來轟?
也就是忽悠像王新亮這些讀書讀傻了的蠢蛋,還能忽悠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