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教習們,既無語這個二桿子武備的魯莽衝動,更爲他不值。天籟小說
津門衛的‘混星子’,一直是這個城市的毒瘤,誰都拿這些蛆蟲一樣的無賴沒有辦法。
跟這些喪家野狗一般的賤命換命,只要是一個正常人,都不會去做。
這個何武備倒好,一刺刀下去,就把這個潑皮給捅了個透心涼,結果把自己也給搭進大獄裡面去了。
“何大人真不值,爲了一個東洋女人——”
“什麼叫不值,什麼爲了一個東洋女人,這是爲了一個東洋女人的事兒麼?這是做人的底線!”
一個學員剛說半句話,就被旁邊的另一個學員憤怒的大聲打斷:
“禍不及妻兒,這是連土匪強盜都懂的規矩,在街面上欺負一個女人算什麼能耐?有種上朝鮮去跟東洋兵打!這些津門衛的潑皮混子,個個都是什麼德行,你不知道?”
人羣裡面,陳世杰高舉着雙手大喊着:“依着我的意思,現在咱們都甭說什麼廢話,所有人都到津海縣衙去;因爲一條蛆蟲一樣的潑皮,難道朝廷真的要把何大人下獄?”
“說句心裡話,對何大人那一刀子,我郝天勝就是一個‘服’字;不敢去面對東洋人的槍炮,只敢躲在津門衛,欺負調戲一個無辜的東洋女人,也是個爺們兒?瞧瞧這些‘混星子’的出息!還挺着肚皮跟何大人叫板兒,換了我,也是眉頭都不帶眨的給他一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這些‘混星子’就是津門的害羣之馬,坑蒙拐騙偷,欺行霸市搶,壞事做盡做絕;官府一個個當縮頭烏龜視而不見,天天只懂得貪污受賄玩女人,等何大人怒而出手,這時候卻一個個都把烏龜殼的腦袋探出來了;我呸,什麼玩意兒!”
一時間,整個武備學堂的大校場,如同一鍋燒滾的開水,羣情激奮,一片沸騰。
“步隊學員,聽我命令。”
林雲瑜突然大吼起來。
頓時,整個大校場都鴉雀無聲,人人都想聽這個佔了一半人頭的武備學堂步隊的大隊長要說些什麼。
“這個時候去示威,可不是什麼好主意;雲瑜總不會這麼愚蠢吧?”
沈兆翱望着步隊那邊的林雲瑜小聲的嘟囔着。
“什麼愚蠢?”
旁邊站着的段熊波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你去不去?”
段熊波遲疑了一下,點頭說道:“都去我也去。”
“呲——,感情你就是一個湊熱鬧的。”
段熊波老臉紅了一下,不高興的說道:“兆翱我可比不上你,我一家幾口弟弟妹妹都等着我的三兩銀子吃飯,丟了差使一家老小喝西北風去。”
“抱歉,我沒有取笑你的意思。”
沈兆翱知道段熊波家裡困難,父親走的早,母親四處打臨工根本掙不了幾個錢,每月就指望着他的三兩銀子過生活。
“沒什麼取笑不取笑的,這都是實情。”
段熊波倒是一臉的坦然。
沈兆翱微笑的說道:“那你明天就不要去大沽沙灘了,願意去的工科學員由我帶隊。”
“我爲什麼不去?像何大人說的那樣,國家百姓拿銀子白養了咱們這麼多年,不就是指望着這時候能拿着槍去上戰場?我不去,街坊鄰居不都指着我家裡的脊樑骨給說斷?就算是死在朝鮮,我的撫卹金總夠家裡花個兩三年,有這兩三年時間,弟弟妹妹也都長大能掙錢了。”
段熊波咬牙說道,似乎還沒去朝鮮,就已經抱着死亡的打算了。
“老段,我不如你。”
沈兆翱心悅誠服的說道。
“屁,你別忽悠我;咱們武備學堂的雙璧,治軍嚴謹雷打不動是林雲瑜,佈陣謀略滴水不漏是你沈兆翱,我就是修修槍炮機器,純粹就是一個打雜的挑夫。”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些沒營養的話,那邊林雲瑜的步隊已經整合完畢,三百學員筆直的站成一個方陣,肅穆的屹立在皎潔的月色之下,給人一種蕭殺和鋼冷。
“全體回到寢室,立即清洗就寢,願意去朝鮮赴死的明天早上準時集合,去大沽口北炮臺沙灘向何大人報道。”
林雲瑜以着不可辯駁的語氣大聲的說道。
“可是雲瑜,何大人現在在津海縣衙大牢,明天怎麼可能去大沽炮臺?”
陳世杰不解的大聲問道。
“是呀,是呀,先把何大人弄出來,咱們再去大沽纔算能成事兒啊?”
剩下‘馬,跑,工’科,還有別的學堂的學員們都議論紛紛。
“咱們今天得到何大人的命令就是,明天早上願意跟着他去朝鮮的,就到大沽北炮臺的沙灘報道;作爲軍人,別的我不懂,也不管,我只知道準守命令;那麼我明天就到那裡去報道。”
林雲瑜大聲的回答着學員們的疑問。
“可是何大人不在哪裡啊?”
陳世杰感覺這個林二哥平時多精明的一個人,怎麼這時候腦子不好使了?
“那不是我需要考慮的事情,既然不來,我就在那裡等!”
聽到林雲瑜的這句話,大校場上的絕大多數的學員們都是眼睛一亮,聽懂了林雲瑜的意思。
一個個頓時都興奮起來,覺得這是一個最合適也最妥當的辦法。
要知道到津海縣衙示威這種激進的做法,可是一把雙刃劍,稍微搞不好,說不定反而會給何大人帶來更大的麻煩。
倒是林雲瑜的這種用沉默的方式來進行抗議,不但讓人抓不住把柄,而且感覺似乎更加的有力量!
單純的陳世杰還是沒能清理明白裡面的邏輯,奇怪的問道:“要是何大人一直被關着出不來,那怎麼辦?”
“很簡單。”
很少笑過的林雲瑜,極爲罕見的在嘴角炸出一絲微笑:“那麼,我們就會一直的等下去,等到他出來爲止!”
“高,這招真高!而且任誰都挑不出來毛病。”
段熊波聽得是茅塞頓開,一臉的讚歎。
“老段,別感嘆了,讓工隊集合,回去睡覺。”
沈兆翱心中也不禁微微激動起來,這種沉默的力量的展示,只是想一想,就激動的讓人心靈顫。
“北洋水師學堂集合,回去就寢,明天大沽炮臺。”
“博文書院的同學們,回書院寫傳單去,告訴所有津門的百姓們:今天將何大人下獄人人都裝聾作啞不吭聲,就像《吶喊》裡面說的那樣,明天等到咱們自己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別人也會裝聾作啞的吭聲,到最後任由這些惡人在咱們的頭上作威作福,任意欺凌!”
“電報學堂的學員們——”
——
在很多年以後,遠東帝國的歷史學家們,一次又一次,無數次的爭辯,考證,這個國度從何時開始真正的覺醒。
這個時候,他們都會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注到那本《吶喊》,還有這個月色皎潔的夜晚,這個北洋武備學堂的大校場。
星星點點的火苗,一旦點燃,終歸星火燎原,把腐朽的大清王朝燒爲灰燼,徹底埋葬。
等不久以後,清王朝的統治者們驚駭的現那書裡面所蘊含的恐怖力量,想撲滅它們的時候。
已經爲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