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裡叫喊聲一片,劉少林最擔心就是鄭竹棍。竹棍枯瘦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血色,若不是鼻孔上若有若無的一絲絲氣息,讓人有種他已經離去的感覺。
“竹棍,竹棍!”少林喊着,富貴拼命地搖晃着他的身體。黃玉材與王叔青在謝洪鼎的要求下,在喊着其他依舊昏睡的戰俘。
而劉少林在喊竹棍之餘,他看到那個高個子八路軍領導李淮山,在組織一些戰俘,匆匆地呼叫着船艙其他沒醒的人。
“竹棍,你醒醒,再不醒,就要被鬼子當成死人,丟海里餵魚了。竹棍!竹棍!!”
似乎呼喊起了作用,竹棍的嘴角動了動,而周圍一些戰俘,也睜開惺忪睡眼坐起身。
“竹棍,再不醒你就餵魚了!”劉少林的眼睛已經瞅向了船艙樓梯上的山本隊長,他讓劉少林擔心地看到,在猙獰的微笑下,他的手槍指向了船頂。
“竹棍!”劉少林狠勁地掐了一下竹棍的屁股。
“砰!”山本對着艙口扣動了扳機。
“你們地,時間到,健康人統統地站起來,沒站起來的,統統地視爲死人,你們地抽出一百名身強力壯的統統地把死人擡上去,扔到大海里餵魚!”
船艙裡頓時靜悄一片,因爲山本的兇殘剛纔已經盡情表現出來,他能槍殺那麼多的營以上的戰俘長官,那麼,現在船艙裡不管任何戰俘,在他的眼裡,都如螻蟻一般想殺就殺想刮就刮。
大家的心都揪着,因爲這些睡着的人,大部分負傷或身體虛弱,只要多給些時間,喂些水和食物,他們相信,還會醒來相當多數量的戰俘。
可山本的開槍,似乎中止了船艙裡戰俘們的希望。
劉少林擔心的竹棍,似乎在這個時候開始了爭氣,他終於睜開了眼睛,並且張嘴想什麼。
少林與富貴連忙把他扶了起來,少林還用手捂住他的嘴巴。因爲在這個時候稍有任何的聲響,可能都會引來殺身之禍。
“你們地出來一百個人!”
山本冷酷的目光,在昏暗的船艙裡再次掃視着。
那些日本兵端着槍,便衝下了船艙,見着個頭大的身體胖的拉出來。兩個戰俘和一位八路軍戰俘似乎對挑選他們,心理上不那麼願意,稍稍遲疑了那麼一點兒的功夫,兇殘的日本兵端着搶就射殺了。
“都給我冷靜點兒,”謝洪鼎低低地命令着,“拉着誰,誰就去,記住,活着的人活下去。”
“是,連座!”黃玉材劉少林等人答應着。
鬼子兵很快地挑到了這邊,不由分地拉出劉少林,然後是劉富貴,最後是王叔青,就連謝洪鼎也被拉了出去。
可能是黃玉材看起來纖瘦,鬼子並沒有拉他,而被他扶着的鄭竹棍,鬼子連看都沒看。
“老黃,你可要看好竹棍!”劉少林回頭小聲地叮囑黃玉材。
還不待黃玉材點頭,拉着劉少林的矮個子日本兵忽然飛起了巴掌,對着劉少林的臉就是左右開弓地扇了起來:“ばかやろう!私はあなたに正直ではない!ばかやろう!私はあなたに正直ではない!”一直到劉少林的兩個嘴角流出鮮血,矮個子日本兵才肯住手。
一百位戰俘挑選好,山本站在船艙的樓梯之上,拄着他的戰刀冷冷地道:“你們老實地幹活,把躺下的人統統地擡上去,帝國不需要死人服務,不然,你們地統統地撕拉撕拉地!”
罷,山本揮手,帶領十幾個日本兵走出了艙門,留下十來個日本兵,端着三八大蓋,繼續監視着一百位戰俘的行動。
“都聽話些,”謝洪鼎小聲地對大家,“先擡被槍擊的,然後擡小鐵屋的,船艙裡身體僵硬的擡完,再看看那些還沒甦醒的,能藏就藏。”
“大家擡的時候清點一下人數,”李淮山皺着眉頭,“中國人的生命不會白白地就這麼沒的。我們要記住這筆血債!”
劉少林擦了擦嘴角上的血,和劉富貴擡起團座張松林的屍體。劉少林抓着他的兩隻胳膊,劉富貴抓着他的腳。劉少林感覺,團座的手臂上還有溫度。這位剛剛還大聲講話,替着戰俘提幾條活人所需要的最低要求的長官,就這樣被鬼子殺害。
劉少林看到,團座的身上數處彈孔,其中胸口上的兩處彈孔,還在往外慢慢地流血,團座的眼睛是睜着的,難道這就是一位軍官被俘後的悲慘下場麼?
兩個人把團座的屍體擡上了甲板,立即站在船邊的日本兵招手示意,讓他們擡到船邊上。
而團座的屍體剛放到船邊,兩個日本兵馬上上去,接過張松林的屍體往甲板外扔去。
“撲通!”
團座的屍體落進了海里,水花飛濺,少林和富貴還想仔細看上一看,馬上兩把刺刀逼了上來,兩個日本兵揮手示意他們回到船艙,繼續着擡屍的勞動。
團座一位,營座六位,接着大家開始擡樓梯旁邊被鬼子射殺的戰俘屍體。
少林富貴擡着最後一位被射殺戰俘的屍體往樓梯上走的時候,就聽到謝洪鼎對李淮山小聲地:“五十七位,加團座在內五十七位。”
李淮山沉重地點了點頭,然後向着從甲板上下來的戰俘着:“小鐵屋裡的,先挑身上發涼的擡!”
一百人的擡屍隊,一趟一趟地往甲板上擡,鬼子一個一個地全部扔到大海之中。
而讓劉少林失望的是,他和富貴從小鐵屋裡擡了兩趟戰友的屍體,也沒有感覺到一位身上還有餘溫的。
也就是,小鐵屋的戰俘們,全部是很早的時候就悶死光了。
最後輪到船艙其它地方的時候,雖然把幾十位身體已經僵硬的戰友屍體擡到甲板上,但還是有二十多位睡倒的戰俘,死去,身體還有些餘熱,活着,卻試不出鼻息和心跳。
更讓人爲難的是,有十幾位戰俘,心跳鼻息都有,就是怎麼喊怎麼掐都不會睜眼醒來。
如果按照山本的,把不能站着的全部投入海里,那麼這些昏暈的戰俘肯定還會有活過來希望。
“兄弟們,我們要給這十幾位兄弟創造機會,把他們想辦法放在人羣后邊掩護起來!”李淮山小聲地命令。
爲了掩護李淮山他們藏起那些昏暈的戰俘,謝洪鼎帶着劉少林他們,故意在船艙中部靠着樓梯的地方,吆喝着找着似乎製造些聲響,吸引着樓梯上拿槍的鬼子們。
船艙裡安靜下來,擡屍行動結束。
山本握着戰刀,一臉橫肉抖動着走下樓梯。
“が終わったか?”山本用着懷疑的目光,掃視着整個船艙,他搖了搖頭,忽然揮手,“我地總是感覺,在一些地方,還有一些死人沒擡乾淨,支那人良心地壞啦壞啦地!あなたたちは続けて!”
樓梯上二十多個日本兵,端着三八大蓋,噔噔地衝下了樓梯,然後鑽入戰俘的中間,開始再次尋找不能站起的戰俘。
劉少林的心都在砰砰地跳着,因爲他身旁的竹棍雖然醒來了,但他們的身後,還藏着兩位尚有心跳的和八路軍戰俘。
“把他們緊貼着船壁夾在那裡,帽子拉得低低的,大家圍起來!”李淮山向着他身邊的八路軍戰俘低低地道。
“大家配合,救人要緊!”謝洪鼎向着自己的人着。
少林富貴他們趕緊行動起來,把兩位昏迷的戰友擋在了身後。
剛做完這一切,日本兵擠了過來,他們彎腰看了看戰俘們腳下有沒有睡倒的,然後繼續向前搜索着。
而另外幾個方向的日本兵,則找出了十來位被戰俘們藏護起來的暈昏的戰俘。他們只是昏迷,尚有心跳,日本兵把他們像託拽麻袋一樣,集中在樓梯前,有位命大的,竟然在日本兵的託拽摔打中醒了過來,他慢慢地爬了起來,揉了揉眼睛,而幾個戰俘連忙衝上來,把他拉到人羣中。
樓梯前集中了十一位躺在地上的戰俘,山本的目光停在那裡轉了一圈,然後冷笑着:
“統統地扔到海里!”
這次,是日本兵擡着他們上了甲板,戰俘們屏住呼息,靜靜地看着這一切。但沒有人再敢話,面對兇殘的鬼子,似乎誰出頭,就有被刺殺和槍擊的結果。
“老謝,”劉少林聽到李淮山在小聲地對謝洪鼎着,“被射殺五十七位、小鐵屋二百二十一位、小鐵屋外船艙冰涼的三十一位、有餘熱的十七位、尚有心跳的十一位,鬼子這次造成我們三百三十七位同胞的犧牲!”
“鬼子一悶就讓咱們死掉三分之一,他媽的比魔鬼還魔鬼!”謝洪鼎咬着牙,從牙縫裡擠出絲絲的憤怒。
在樓梯之上,山本再次晃着一臉的橫肉,眼中充滿着勝利者的微笑驕傲嘲諷,再次尋視着船艙裡的戰俘。
“現在還擠嗎?”山本冷笑着,“我們不是一趟兩趟地運送戰俘,帝國需要健康的人去服務!你們都是健康的人,希望後面的航行安靜些,我地會考慮你們地要求……”
山本完,拿起戰刀,轉身走出了艙門。
但他的腳步剛邁出艙門,船體忽然“咣噹”一聲巨響,整個船體劇烈地抖動了一下,刺耳的警報開始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