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隻鬼追了一陣便罵着散開了。常故人一頭扎進了前邊的密林,這林子是他和方三向與蛇妖遭遇的地方,他認得。
他繼續向東行去,那幾只鬼,一個指北,一個指西,而南邊是海,那東邊應該是對的,他步行了一段路,感覺地勢的高低,果然是有些吃力,那麼定是走向高處,沿着海穿行林間,不一會前邊出現一個鎮子,竟也有各式攤販,收了筆,常故人在集市上穿行,遠處一個賣布偶的攤主急匆匆似是去解決內急,只剩一個六七歲的幼童,他緊走幾步來到攤前。
“小弟弟,這個紅色布偶多少錢。”常故人一副要買的表情。
“全部八個錢。”孩子聲音帶着一絲奶氣。
“我想要這個黑色的娃娃,給你十個錢,你告訴我,無心塔在哪邊?”常故人拿出兜裡已變了鬼界錢的銀錠。
“無心塔,娘說無心塔最高,還說爹有了新小娘,給我們喝了來這裡的藥,嘻嘻。”這孩子似乎神智不清。
“無心塔最高,你指指,我看看你知不知道在哪裡。”常故人把錢放在攤子上拿起娃娃。
“無心塔裡有燈爺爺,燈爺爺吃我,我怕。”小孩答非所問,思維甚是遊離。
常故人不再浪費時間,離開了攤子,又行了一會,出了鎮子,鎮外竟是一片桑樹林,散着隱隱的霧氣,常故人坐在疾風筆上,急速穿行,霧越來越濃,可見距離越來越小。
又行了一陣,停下查看四周,這霧更重,一丈開外便沒了視線,常故人明明一直向東行,卻出不去這林子,這林子到底有多大?他心頭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他拿出剛纔買的娃娃,放在身旁一棵樹上,跳上疾風筆繼續前行,一炷香功夫,那娃娃隱隱透過霧氣出現在眼前,常故人清楚,自己着了這林子的道,略一思索,調轉方向,向西行去,看能不能回到來路,約莫一炷香功夫,那黑娃娃又不出所料的出現了。
跳下疾風筆,席地打坐,雙手迅速結印:“堂堂正路,不欲不念,長燈聽令,窮風速來,開!”自頭頂一股狂風涌動,四處吹去,這霧卻假的一樣,紋絲未動,常故人暗暗思量:這捉妖的法兒,果然對付不了鬼王界的把戲。
時間緊迫,常故人不敢耽擱,南北兩個方向迅速探尋一遍,結果仍是一樣,眼前的黑娃娃,如同捉迷藏時得逞的小童般看着他。
騰空躍起,上了最近的樹,靈猴一樣左衝右突,始終回到這棵樹,常故人不得不靜下心來,病急最忌亂投醫,慌而不擇路,既然走不出去,那就開出一條路。
常故人抽出身後長劍,一劍砍斷放着娃娃的樹,樹枝紛紛落下,娃娃也應聲落地,繼續下一棵,朝着一個方向一直砍,若還回到原地,便砍另一邊,大不了砍掉整片樹林,想到此處,常故人握緊手中劍,奮力向前砍去。
半個時辰後,那黑娃娃出現了,在地上,讓常故人驚訝的是,之前砍斷的樹好端端的恢復了原樣,那些殘枝敗葉全部消失了。這鬼王界的一切都透着詭異,他想起那日對付的耍錢鬼,雖將他打散,不多時便又聚攏成形。
常故人有些絕望,但他還沒放棄,對着迷霧,他開始大喊:“有人麼,幫幫我,有人麼,幫幫我!”
不屬於這林子的東西才能在這林子留下記號,一個念頭蹦進腦海,只要他不停的在地上做記號,發現自己留下的記號便另走一路,應該總會出去吧,想到此處,他翻了翻自己身上,並未帶什麼多餘的物事,他用劍劈向地上的娃娃,直到劈的粉碎,他撿起碎屑,揣進懷中,開始朝着一個方向走,走到迷霧快要掩蓋記號的地方,便撒下一小塊布頭碎屑。
第一次,回到原地,他走向另一個方向,換了四次方向之後,布頭用完了,但他看到了希望,起碼有布頭的地方他不會再重複走。
他扯掉自己的罩衫,撕碎,繼續走,罩衫碎屑也用完了,這陰冷的地方,沒了罩衫的他已凍得瑟瑟發抖,但他想都沒想的撕掉襯衣,赤膊上陣,襯衣也用完了,他握住自己的辮子一刀削下,頭髮碎屑也用完了,這見鬼的林子到底有多大。
常故人想,辦法可以等他,時間卻不會等他,他割破自己掌心,那血滴滴答答順着腳下流成一條直線,掌心的血乾涸了,他便再割,失血讓他暈眩,不知是幻覺還是真的,前邊出現了一座石橋,常故人挑起嘴角,一個踉蹌,撲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