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晌午時分尚未回來,傅明華睡了一覺醒來,就看到江嬤嬤坐在牀邊腳踏上,她纔剛醒,江嬤嬤便察覺到了,扶了她起身,拿了衣裳侍候着她穿上:“娘子瞧瞧,誰來了?”
江嬤嬤的聲音有些沙啞,傅明華擡頭看她,好似眼圈有些發紅,像哭過。
她話音一落,外頭便傳來付嬤嬤的聲音:“奴婢拜見娘子。”
傅明華頓了片刻,才喚付嬤嬤進來。她已經大半年沒有見過付嬤嬤了,自‘謝氏’死後,謝利鎮便將謝氏身邊侍候過的人都帶走了。
當日謝家沒有硬要‘謝氏’的屍身,傅家理虧之下,再加上付嬤嬤等人又非賣身契在傅府之中,也就睜一隻閉一隻眼任由謝利鎮將人帶走了。
只是沒想到付嬤嬤還會再回來。
付嬤嬤一見傅明華,便跪拜了下去,眼淚流了出來:“娘子。”傅明華點了點頭,碧雲扶着付嬤嬤站了起身來。
“嬤嬤不是回江洲了?怎麼又回來了?”
“奴婢這一趟回來,便不再離開了。”付嬤嬤撩了袖子擦眼,又深呼了幾口氣,才漸漸冷靜下來。
當日她也是知道傅明華與安嬤嬤的計劃的,安嬤嬤爲了謝氏能順利離開,又使傅侯爺等人對‘謝氏’之死深信不疑,碰柱而死。
後來付嬤嬤隨謝利鎮離開洛陽到了江洲時,看到活生生的謝氏時,一口氣才鬆了下來。
謝氏以祝氏認養的義女之名回到江洲謝家,付嬤嬤鬆了口氣之下,謝氏要讓人帶信前往洛陽,她便自告奮勇的來了。
並回明謝氏往後不再回江洲。
如今的謝氏身旁已經不再需要她,可是遠在洛陽的傅明華身旁卻得有人。
‘謝氏’一死,傅家恐怕恨之入骨了,再加上長樂侯府又被廢了世襲罔替,付嬤嬤擔憂這邊。便準備往後留在這兒,至少能幫襯着一些。
“二孃令奴婢爲您送來一封書信。”她說完,從身上摸出一封信件來,拆開之後。從裡頭抽出一張信紙。
紙裡又夾了另一封小籤,傅明華接來看了。
是謝氏寫給她的,說了一些她如今的情況,又期盼她以後能過得更好。
小籤的末尾寫着:願吾兒歲歲年年如意、順遂。
可惜這封小簽上的文字,半點兒沒有軟化傅明華堅定的心。她只是將小籤搓了搓,揭開一旁的香爐頂蓋,將這小籤扔了進去。
不多時裡面便冒出輕煙,傅明華拿了一旁的銀籤撥了撥,漫不經心道:“如今她也算是如願以償了吧?”
離了傅家,離開了傅其弦,謝氏付出了這樣沉重的代價,犧牲了這麼多,她如今可算得償所願了。
付嬤嬤聽傅明華這說話的聲音,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不由便呆了一呆,下意識的擡頭看去。
卻見少女倚靠在案桌前,低垂眼瞼,嘴角微微上翹,那姿態似是讓付嬤嬤看到了年少時的謝氏一般。
只是傅明華嘴角邊若隱似無的笑意卻不知比當年的謝氏要冷了多少。
她側了身體拿着銀簽在爐中緩緩攪動,側身的動作使她並未全挽的雙髻垂落下來,繞過厚厚的小襖,那烏壓壓的青絲折出柔和光澤,幾乎看得付嬤嬤有些發呆了。
似是沒等到付嬤嬤的回答有些好奇,她睫毛眨了眨。轉過頭來。
手裡的銀籤被她扔到了一旁的架子上,她指尖似是沾了些灰,捻了捻指尖,將那灰塵彈去。這纔將蓋子蓋上了。
蓋頂上狻猊的嘴中吐出大口濃煙,碧雲遞上帕子,她伸手擦了,才望着付嬤嬤,等她的回答。
謝氏帶來的這些許東西便被她毫不猶豫的燒了,似是沒有絲毫要留下來做念想的意思。
付嬤嬤咬了咬嘴脣。應了一聲:“二孃多謝娘子關懷。”
聽了這話,傅明華便笑出了聲來。
傅府雖說此時對於江洲謝家是有些怨恨了,可是誰讓傅其弦不爭氣,使傅家的人在看到謝氏的來客時,依舊有些心虛氣短的感覺,付嬤嬤依舊留在了傅明華身側。
傍晚去向白氏請安時,白氏依舊是拒絕的。
江嬤嬤等人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情況,付嬤嬤卻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情景。
以往謝氏在時,白氏院裡丫環下人哪敢如此放肆,可此時卻直接便說:“夫人身體不適,大娘子還請明日再來。”
付嬤嬤臉上露出吃驚之色,有些不敢置信。
直到此時她才發現謝氏的舉動給傅明華帶來的改變是什麼。她臉色忽青忽白,咬着嘴脣,胸口似是被巨石堵住。
那頭之前收了謝氏信籤,付嬤嬤還覺得傅明華反應極爲平淡。
可此時再看她這平靜的面容時,突然眼圈便紅了。
“娘子……”付嬤嬤咬了咬嘴脣,正要說話,屋裡卻響起男子故作威嚴的呼喚聲:“元娘。”
傅其弦穿着一身黑色錦袍,從屋裡出來,看到傅明華身後站着的嬤嬤丫環時,他眉頭皺了皺,臉上露出幾分不耐煩之色:“我有話與你說,你們退下。”他一句話吩咐完,江嬤嬤等人卻站在原地動也未動。
傅其弦臉上露出惱羞成怒之色,正要發火,傅明華衝江嬤嬤搖了搖頭,江、付兩位嬤嬤才與碧雲等人緩緩退開了。
“你手裡有沒有銀子?”
等到下人一離開,傅其弦便向傅明華攤出了手來,臉上露出幾分貪婪之色:“先拿些與我,過後請了賬房還你。”
傅明華的眼睛緩緩的就眯了起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當日傅侯爺令人將宋氏活活打死,卻只使傅其弦老實了幾日,待大好之後他又故態復萌,依舊改不了那貪花好色的性格。
不過因爲兒子沒有嚴加管教而使侯府被降下了大禍,傅侯爺控制了傅其弦在賬房領銀子的數量。
沒想到傅其弦會如此不要臉,來找自己借銀子了。
“有沒有,先拿些與我。”傅其弦看傅明華許久沒有說話,不由催了兩聲,臉色有些難看起來了,正要發怒,傅明華問:“父親想要多少?”
“你有多少,便給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