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出府,我本欲帶着杏兒與其一同前往,想是自從進了這青州就從未鬆懈過,如今生龍活虎,身如輕燕,心似烈馬,不由生出“天下任我行”的豪邁感,血脈新了,世界也就不同了。可王嶽侖王叔死活嘮叨:“哪裡都不準去”,杏兒也在一旁幫腔,“有什麼看得,不就是一破城嗎?”“破城?”我心想,“當初進城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王洪沒有多言,只是說:“王大哥和楚楚姑娘說得有道理”,其實,我知道這都是他們爲我的安全着想,深怕再遇上些什麼麻煩,思前想後,我便同意留在府中,王嶽侖王叔不停催促我,“快跟我走,去看看老夫子”
“對啊,昨日就應該去看的”我便跟着他去問問老夫子情形怎樣,很快便至房前,王叔輕輕釦了扣門,“先生傷勢如何?”
“放心,我無礙”
“沒事兒就好,前輩,感謝您的搭救之恩”我在身後言道。
“你小子醒了?”
“我們可以進來嗎?”王嶽侖問。
“醒了,我們可以進來說嗎?”我接着說。
“進來吧”
我和王叔推門而入,只見老夫子懸空牀上,緊閉雙眼,牙關緊咬,全身赤裸,汗水從身體各處滲出來,瞧見如此情形,我本來想笑,但一看到那豆粒大的汗珠,順着身體的各處,往下滴落,我便意識到老夫子這回爲我是真是傷了元氣了。
“聲音從哪裡來的?怎麼回事兒”我急忙問道。
“噓”王叔扭過頭做着手勢,眼神狠狠的瞪着我。
“怎麼了?”
“這是隔空傳音”
“啥?”
“沒啥大驚小怪,你們看到了,我現在的狀態”一個聲音從老夫子的腹中傳來。“找我有什麼事兒”
王嶽侖看到老夫子這般模樣,想開口,可又欲言又止,“沒、沒事兒,就是想來看看你,傷勢好點了沒”
“你不用騙我,說吧,什麼事兒”
“這……”
“一個大男人,這麼扭扭捏捏,快說”
“先生,不能再在這青州待了,得趕緊離開,我擔心會有愈來愈多的高手前來”
“什麼高手?”我好奇的問道。
王叔看了看我,根本就沒有理我。
“先生,您看呢?”
“嗯、在理,你們等我一日,今日過去,明日再走,否者,就你們幾個也不見得走得掉,你聽,聽見了嗎?”
“聽什麼啊?”我歪着腦袋,湊着耳朵,仔細探聽,“沒有啊,什麼聲音也沒有啊?”
“來了,他們來了”王叔說道。
“沒錯,來了”
“一個人?”王叔確認的問。
“一個人,不,應該是兩個人,一個活人、一個死人”
“明白了,先生,你好好養傷,外面有我護衛,一時半會兒出不了事兒”
“好”
“走”王叔一轉身,直接走出門去,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王叔、王叔,等等我,等等我,前輩,三兒先告退了”就前腳後腳跟了出來,順手點頭哈腰帶上了門。
“王叔,什麼聲音啊,怎麼我什麼都聽不到?”我追上去拉了拉他的袖角。
“你當然聽不到,現在沒時間多說,記住,這一天哪裡都不許去,乖乖待在家裡”
“到底什麼事兒啊,待在這裡好悶的咯”
“悶,總比像你爹孃那樣死了好”王嶽侖說出這話,立馬意思到,“糟了,說漏了,呸呸呸,我這是什麼烏鴉嘴,完了、完了,這才慘了”
“你說什麼?王叔,我爹孃怎麼了?”
“嗯嗯、哦哦,沒什麼,我說你爹孃就是讓我來看着你們,我萬一死掉了,你們怎麼辦?”
“不對,不對,你明明就不是這麼說的,你快說,你快說,我爹孃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真的沒什麼”
我死纏爛打非要王叔說個明白,王嶽侖無奈,“好了,好了,別搖了,我頭都被你晃大了,告訴你了,告訴你了”
我兩眼睜得老大,“看到王叔,我怎麼就忘了爹孃了呢?我這個不肖子啊”心中務必的愧疚。
“你爹孃殺了人了?”
“什麼?殺人?”我大吃一驚,“哦,對,我才知道他們會武功不久”
“快快,快告訴我,我爹孃殺了什麼人,他們現在沒事兒吧”
“哎呀,小子,我怎麼感到你就像個女人,比我都還婆婆媽媽,放心啦,他們好的很,就是村裡兒進了一個小賊,被你爹孃不小心誤殺了,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這年頭哪裡還不死幾個人啊”
“官府不追究嗎?”
“官府”王嶽侖輕蔑一笑,“你不找他們,他們永遠都不會找你的”
“那倒也是,這些年除了來徵過一次兵,就再沒看見他們的人”我心中琢磨。
“這下你放心了吧”
“哈哈”我心中的疑雲一下子被排開。“王叔真好”我又一下子拽住了他的手。
“別、別、別”王嶽侖一臉嫌棄的抽了抽手臂。
“王叔,我爹孃最近怎麼樣?老爹又打了幾張虎皮,孃親織了幾匹布,還 有我那姐姐們,想不想我,我看看,我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東西讓你帶給我”我趁着機會,在王叔身上開始摸起來。
“滾”一個字鏗鏘有力,“嘿嘿”我滿臉堆笑。
“什麼都沒有,我來了不就是最好的禮物嗎?”
“那倒也是”我鬆開手,“王叔就是我最好的禮物”我不由的在他的臉上,使勁兒一“啵”兒,“嗖”的一下就跑走了。
“該死的小子,討打是不是”
“來啊,來啊,來追我啊”
“好,逮着你,看你怎麼死”
“杏兒、杏兒,快救我,快救我”我邊跑邊笑邊喊,朝着李書和杏兒閒聊的地方去了。
“怎麼了,怎麼了”杏兒和李書聽到聲音,從凳子上站起來。
只見王嶽侖追着我打,“爹,王叔,怎麼了”二人齊聲問道。
我迅速跑到他倆身後,跟王叔躲起了迷藏,“你們讓開,趕緊讓開,今天,我非得教訓一下這小子”
突然,王嶽侖耳朵一顫,“哐敞”清脆的腳步聲傳來,“不妙”王叔立馬停止了追我,將手向大家一擺,瞬間大家都靜了下來。
又是“哐敞”的聲音,節奏均勻而又有規律,離青州城越來越近,“沒錯,兩個人,一個人步履輕稀,另一個沉穩規律”
“爹,你聽什麼呢?”王嶽侖還是不語。
片刻之後,“李書,去加我二弟、三弟,還有弟媳婦,讓他們到堂前集合”
“二弟、三弟?”李書一頭霧水,杏兒突然碰了碰他,“哎呀”李書猛地一拍腦袋,“差點忘了,王叔已經結拜了,究竟什麼事兒,要讓他們來,他們剛纔才把屠萬里叫到房間裡去”
“可能要來客人了,我們得準備傢伙迎接客人”
“什麼客人?”
“好了,不用問了,你快去吧,還有你,你去叫二弟”王叔指了指我。
原來剛纔我和王叔,跟杏兒、王洪分開後,杏兒就來找李書閒聊,王洪則不見了人影,而翁紅雲拉着屠軍和屠萬里進了房間,李青兒、問天道起初想跟着李管家一道出府,但被李書制止了,讓他們在府中,免得又生出什麼幺蛾子。李青兒、問天道此刻在院中嬉戲打鬧,問天道正在教她,怎樣左手畫圓、右手畫圈,好一陣高興。
再看這人,一團荊棘叢裡,小路依依,雜草叢生,快看,那是什麼?一團團錢幣般的黃色紙錢,被風從草叢裡掀了起來,奇怪,這二人爲何大路不走,偏偏選擇這篙草沒過膝蓋的路,“哐敞”又是一聲,一人又蹦了一下,“天靈靈、地靈靈,陰差出山,生人讓行”一個銅鈴響起,“叮鈴鈴,叮鈴鈴”。
“晦氣,真是晦氣”不遠處大路的人嘴裡不停唸叨。
“快走,快走”一個女子一把抱起孩子,飛速的逃離。
有個膽大的,扒開草叢,偷偷瞄上兩眼,“啊”一聲大叫,瞧出這人,頭戴斗笠,面貼黃符,雙臂向前,全身僵硬,眼珠全無,白卡卡,陰森森,好生嚇人。又聽那人嘴裡唸叨:“天道清明,地道安寧,混合乾坤,百神歸命,急急如律令,跳”,這東西便先前走了一步。
“小孩兒,不……要……亂……看”男人的聲音緩慢而壓抑,男孩兒猛地一下跌足在地,父母一把抓過:“張大膽兒,你不要命了?”
一轉眼就跑不影了,人一走,風聲好像更大了,“怎麼會呢?這可是青天白日啊”,一對夫婦邊跑邊說,“誰說白天就不會啊”妻子言,“這世道人都能變成鬼,鬼就不能變成個人,有什麼稀奇的?
“那倒也是,不過遇到這東西總歸不好”
“那還說這麼多廢話,趕緊走”
“好咧”他們很快消失在叢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