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曹明趕走徐菊人繼任總統以來,陳雲傑始終未曾到京,保定和洛陽兩地之間的矛盾越鬧越大,陳雲傑幾度被逼得要打電報向曹明告罪。
即使是出兵山東之役,直接進攻德州的是曹明的嫡系部隊,奇襲濟南的程雲鄂也不是洛派人物,而陳雲傑當初許願的十五個團始終未能開一槍一彈。
此時直系雖然一統北中國,卻已是危機暗伏,且不說奉軍源源入關,雙方已發生多次戰鬥,柳鏡曉已經雄據東南,鄂系餘脈徐又錚在福建復起,組織起什麼“建國軍政制置府”,眼下已有數千部衆,正和蕭迪吉的部隊打得熱火朝天。那個曾在柳鏡曉面前碰了一壁灰的葉舞隨軍總參謀長,管鋼讓他向徐又錚討要些武器錢財,徐又錚先說路途太遠運輸不便,一隨手就封了管鋼一個“福建人民反蕭救國聯合軍團第一方面軍”,葉舞喜氣洋洋地回去向管鋼報喜,氣得管鋼大罵道:“這番號有什麼用處,能當小牛排使嗎?”
不過終究還是換上這番號,眼下福建民軍都在名義服從於他,又有莫敵的銀彈支援,一時間賓客如雲,徐又錚更是自任總領,聲言只據“建國銓真”處理一切軍民政務,“不至全國統一,正統政府成立之日,不接受任何人的任命……惟以至誠至敬,尊段上將軍鐵民、廣東莫督軍,爲領導國家根本人物,服從其謀義……何日見此二老共踐尊位,發號施令,又錚即日束身歸罪,聽候質訊,即令頭血灑地,亦甘矣……”
簡而言之,他只依據一本《建國銓真》來管理事務,至於這本書當然是出於他徐又錚之手,簡而言之一句話:“一切解釋權在我”;至於扯出段鐵民和莫敵這兩尊大神,自然是要多拉些贊助。
不過徐又錚倒是頗有些謀略,他的計劃先取得福建,然後協助金科重奪浙江,繼而聯合西南各軍會師武漢,飲馬長江,其時奉軍亦二次入關消滅真系,以完成倒直事業。
外部不穩,直系內部也是矛盾重重,王斌城爲曹明選舉大總統出了大力氣,最終卻是一無所獲,聲稱要辭去直督之職不幹了,曹明親自跑來安慰他,並問其中緣由,王斌城直說道:“我心情不好!”
曹明倒些魄力,他道:“要幹就一起幹!要不幹大家一塊兒不幹!實話說吧,坐在這位置上,真正是上了火鍋啊!”
縱使是你有最大的威風,進了北京城後也只能威風越來越小,最後完全被別人的威風壓倒,他是深深體會前幾任總統的苦楚,每天都是一堆驕兵悍將前來催要欠餉的電文,言語稍有些指責,這些師旅長們個個都以辭職要威脅。
王斌城算是留任下來,可直系之內仍有對陳雲傑不滿的潛勢力,加上直系搜刮的才幹有限,部隊欠餉以致譁變的現象屢見不鮮。
陳雲傑這時候也是痛苦萬分,江蘇的李定遠軍實在太不爭氣,三十個團的聯軍在一天之內竟然讓柳鏡曉吃得乾乾淨淨,德州方面司馬勘表現太好,眼下奉軍大舉入關,直系內部卻是離心離德,在這種舊將皆不堪用,新軍無甚戰力的情況下,曹明也只能請出陳雲傑領兵,請他入京電報接連不斷,後來乾脆請了曹鈍親赴洛陽。
陳雲傑的意思倒有些猶豫,他問道:“曹老弟,眼下最關健的問題還是一個錢,直軍各部欠餉已久,平時尚可維持維持,可是到了這個骨節上,不發軍餉,恐怕弟兄們不會給咱們賣命的!”
曹鈍對答十分得體:“明帥的庫房都是我一手掌管的,我也給你透個底,明帥選完總統之後尚有家產八千萬,軍餉雲傑您就不用愁了,只要一句就行了!”
陳雲傑一拍大腿道:“好!這就好!您就當我的軍需總監,再兼管兵站,一切補給業務全由你來辦!”
曹鈍道:“只要雲帥入京,這錢的問題一切都好!”
陳雲傑於是乘專列到京,時爲七月二十四日,他一到京城,曹明即對奉軍下討伐令,令陳雲傑任總司令,王斌城沒處安置,就讓他當個副司令,負責在後面跑腿端茶。
陳雲傑一下車即赴總統府,北京方面動員了最大的能量來歡迎陳雲傑,沿着五步一哨,十步一崗,又組織了幾萬人沿街歡迎。總統府前曹明親率關山河、王斌城等直系大將列隊歡迎,可以威風之極,他一見到陳雲傑激動走上去抱住陳雲傑大聲道:“好!你來便好了!大家都聽從你指揮便是!這一切都由你做主了!”
直軍各將表現也十分恭順,顯是在危機面前顯得空前的團結,陳雲傑也是信心十足,在下車時對記者講道:“我動員十萬人,用一星期打出去關去,那時候張步雲舉家出國,我絕不強留,不會學柳鏡曉那種小人強霸他人妻室……”
陳雲傑把總司令部設在中南海四照堂,當晚即在中南海四照堂召開軍事會議,在京軍政要員一律參加,文臣武將濟濟一堂,陳雲傑極盡壯大聲勢之能事,除山東柳鏡曉部無法調動外,所在駐在華北的嫡系與非嫡系部隊無不一一調動,此即共和史著名的“四照堂點兵”。
陳雲傑隨口成章,他大聲說道:“奉張大逆不道、殺我人民、奪我土地、侵我主權、藐我武功。本總司令奉大總統之命,統率三軍,大張撻伐,誓必除此元兇。切盼諸將用命,早奏凱歌!”
說着,他不用地圖當即指點江山,以直軍嫡系部隊第三師以及直奉戰爭改編的精銳部隊第十、十二師爲基幹組成第一軍,以有彭刺頭的彭壽爲司令軍,統率五個師、四個混成旅又陝軍一師及獨立步兵兩旅,總兵力十五六萬人,劍指山海關及九門口、界嶺口、冷口一線,第二軍以直隸步兵第二、第三、第四混成旅及陝軍一個師組成出喜峰口,經平泉、凌源向朝陽前進,總兵力約有四萬,陝軍這個師是嶽鍾林被陳雲傑強拉來的壯丁,兵力雖有一萬槍僅三千,第三軍則由關山河率本部十一師及三個步兵旅出古北口,經灤平、承德、赤峰向奉軍腹地進攻,該軍亦有四五萬人,此外又派禁衛軍的十五師在關山河第三軍之後開進,隨時準備積極支援,又以各省雜牌組織了十路援軍,以張來福爲總司令。
命令已畢,當即有海軍第一艦隊黃司令站起來問道:“咱們海軍幹什麼?”陳雲傑這纔想起來把海軍給忘記了,接着兵站、軍需等紛紛起立,陳雲傑一揮手道:“今天就到這……”
說着,在命令上籤上陳雲傑三個名字,怎想到這時候四照燈的煤油燈幾乎同時油盡燈沒,頓時一片漆黑,人人都說這是不詳之兆。
第二天,關山河一早就找了陳雲傑道:“雲帥!這給養怎麼辦?”
陳雲傑答道:“此次出兵,概不設兵站,糧秣餉項,統由各本軍隨地籌辦!”
關山河心先冷了一半,他着急地問道:“雲帥!這可不成,我們這路軍至少也得二十萬元啊!”“這樣肯定不行,且不說路途遙遠,如若自己籌辦糧秣餉項,肯定會妨礙了部隊的作戰,而且還會擾害地方啊。”
陳瞄了關山河一眼,那意思是你擾害地方的事情還少嗎,他答道:“你們只管走到哪吃到哪便是,地方士紳因爲可以藉機發財,肯定也會十分歡迎。”
關山河還是不同意,他說道:“我們古北口一路,完全是荒無人煙的地方,我們向哪籌辦雲啊……所以還是請您拔髮軍餉糧秣爲盼……”
最後關山河沒要來軍餉糧秣,但好歹陳雲傑也拔髮了三萬發子彈,直軍浩蕩蕩蕩地開出了北京城。
三路直軍中,以第一軍戰鬥力最強,部隊最多,這一軍的總司令是有“彭刺頭”之稱的彭壽,直軍中出名的虎將,雖然辭嚴色厲但卻能知人善任,完全能獨擋一面,一次直奉戰時,他是曹鈍手底的一員旅長,其時曹鈍對直軍前途失望,不敢對前線指揮,遂以彭壽爲司令指揮全軍。不久,直軍頗有斬獲,曹鈍這纔有了勇氣到前線來,結果彭壽見面一句寒喧都不說,當頭就問道:“你來了!很好!你是師長,我本來是旅長,可是今天是我當司令,你服從不服從?”曹鈍當即道:“當然服從!”彭接着半點面子也不給:“那你回去聽命好了!”曹鈍最得曹明寵信,可這時候也只能老老實實地回保定。彭既領兵出山海關一線,不久即與奉軍發生激戰,雙方好一陣廝殺。
這時候陳雲傑仍坐鎮北京未動,有人催促道:“雲帥,前線將士正等着你早日上前線去!”
陳雲傑苦笑道:“這二六公債未能發行完畢,我怎麼能空手到前線去?”
說着,陳雲傑很有自信地說道:“只要我帶一千萬元到前線去,部隊必定士氣大振,一舉而勝!”
這二六公債是北政府最近發行的一筆二千六百萬元的公債,只是售路不怎麼好,特別是上海證券市場因爲柳鏡曉對東南未有進一步的處置,都抓着現銀不放,到現在只籌得數萬元。
當即有史東問道:“雲帥!曹鈍來洛陽的時候,不是說明帥家產八千萬,都在他手心底,你要多少有多少嗎?”
陳雲傑苦笑一聲:“這又有何用!曹鈍昨日明帥的家產多是田地房屋股份等不動產,籌措現金極爲不易,到現在三個軍才領到五千元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