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苑,大廳。
一句一路順風之後,整個客廳陷入了沉寂。
莊靖鋮看着蘇瑾寒,像是要將這幅容貌刻到自己的骨子裡。
許久之後,莊靖鋮輕輕一笑,道:“沒有別的話要和我說了嗎?”
蘇瑾寒擡眸看他,“還要說什麼?不是說了一路順風了?你還想聽什麼?”
莊靖鋮啞然,這人,連分別都不給個好臉色。
“你這人,我都要走了,你就不會說點好聽的嗎?”終是有些不甘心,莊靖鋮不由得問道。
她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就算只是隱晦的表達一下,她會想他,會擔心他,惦記他,也是好的,可是她什麼都不說,還那麼嫌棄的模樣,真的叫人很傷心啊。
“什麼好聽的?方纔不是說了祝你一路順風了麼,還不夠好聽啊。”蘇瑾寒沒好氣道。
見莊靖鋮沉默,終是沒忍住,輕聲問,“那你要去多久?什麼時候回來?”
終於聽到她關切的話語,莊靖鋮嘴角勾出一抹笑意來,瞬間彷彿繁花盛開,燦爛了整個大廳。
心情愉快,連帶着說話的聲音都輕巧歡快了幾分,莊靖鋮道:“十日後出發,歸期不定,或許是一個月,也可能是兩三個月,甚至更久也不是沒有可能。”
此番出行,已經不是簡單的巡查這麼簡單了。
出了名的浪蕩王爺,卻先是被派去剿匪平安歸來,如今又被派去江南巡查,太子他們是不會輕易讓他完成任務,平安歸來的。
他們會想方設法的阻攔他,甚至會用盡各種各樣的手段將他永遠留在江南那片土地,此行兇險難料,還要盡力隱藏實力,自然不是那麼容易的。
哪怕他已經想好了各種法子,卻依舊不能肯定能夠萬全。
明日開始他便要開始準備,忙碌起來,到時便不一定能夠得空來見她了。
“哦。”蘇瑾寒應了一聲,略微有些失落。
他若是一走便是數月,意味着他們數月不能相見,屆時他會不會將她給忘了?如果忘了,她還要怎麼和他處好關係,抱勞大腿呢?
蘇瑾寒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念頭閃過,卻忽略了,她其實最初的,最根本的念頭,僅僅只是捨不得他而已。
與重生之後想要改命而特地接近他無關,與抱大腿無關,與利用無關,只是因爲他莊靖鋮這個人,因爲他是莊靖鋮,因爲她會想念他。
蘇瑾寒強打起精神來,噗嗤一笑,道:“你這人也真是奇怪,十日後才走,這個時候來道什麼別,害我還以爲你明日就要走了。”
說着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莊靖鋮看着她,面上含笑,“明日開始便要忙了,怕到時抽不出時間來,趁如今有空,便來尋你了。”
蘇瑾寒哦了一聲,倒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有些心不在焉,渾身上下,每一處都在說,捨不得他,擔心他,偏就她那腦子,回不過神來,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
莊靖鋮道:“今日尚且有空,你若無事要忙,咱們出去走走如何?”
“啊?”蘇瑾寒呆了呆。
她還沉浸在他要離開的消息之中,驟然聽到他說要出門,有些回不過神來。
不過轉瞬,她便道:“好,那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換身衣服。”
沒過一會兒,蘇瑾寒換了一套衣服,俏生生的出現在莊靖鋮面前。
她穿了一襲蔚藍色的寬擺留仙裙,長髮挽髻,在臉側留下幾縷秀髮,看着既飄逸,又淡然,身形修長,臉上含笑,看着美極了。
蘇瑾寒看到了莊靖鋮眼中的讚歎,臉色微微一紅,略微別開目光,低聲道:“好了,咱們走吧。”
莊靖鋮應了,兩人便帶着青芽還有夏禾同時離開了蘇府。
坐馬車到了鬧市,一行人下了馬車,青芽和夏禾還有清輝不遠不近的跟着,莊靖鋮和蘇瑾寒則並肩走在前面。
蘇瑾寒長得漂亮,加上一番打扮,看着便叫人心生愛慕,而一旁的莊靖鋮則更別說了,美得叫人移不開目光,兩人幾乎帶動了半條街的喧鬧人潮。
“哎,你還沒付錢,不許走。”某攤子的老闆見拿着自己貨物的客人就這麼呆呆的要走,趕忙叫住他。
被老闆拉住,那人滿臉的不耐煩,隨手甩了一錠銀子給老闆,追着蘇瑾寒和莊靖鋮去了。
半條街還沒有走到,蘇瑾寒不由得停下腳步,有些無奈道:“我感覺你出門應該帶個面紗。”
“我一大男人,出門帶什麼面紗啊。”莊靖鋮呲之以鼻。
“那你下次出門,帶個帽子。畢竟你長得比我這個女人還美,出門的回頭率簡直百分之百,你看看後面跟着的人,咱們再走下去,整條街都要癱瘓了。”蘇瑾寒一臉無語。
莊靖鋮皺着眉,回頭,看着身後遠遠近近跟着的人,旁邊假裝看東西,實則看他們的,滿臉不耐煩的吼了句:“都滾遠點。”
衆人左顧右盼,一副沒聽着的模樣。
蘇瑾寒見他這樣,心裡倒是無奈了,伸手扯了他的袖子就往前一股腦的衝。
莊靖鋮低頭看着她纖細白嫩的手,莫名在想,若是她的手此刻抓着的是他的手,那又是什麼樣的感覺。
然而他終歸還是沒有付出行動。
因爲蘇瑾寒帶着他左拐右拐,然後停了下來。
這是個相對僻靜的巷子口,離主街很近,暫時還沒有人注意到這裡。
青芽幾人在不遠處站着,都沒有進來。
莊靖鋮忽而起了調戲的心思。
伸手撐在牆上,壞笑着靠近蘇瑾寒,“好好的主街不逛,你帶着我來這麼僻靜的小巷子做什麼?莫非是有些事情在家裡不好意思做,在人前不能做,所以尋了這麼個處所?”
他的聲音壞壞的含着蠱惑。
蘇瑾寒氣息喘勻之後擡頭,就察覺到他的氣息霸道的侵佔着她的每一寸領地,她覺得身邊都被他的氣息壓抑着。
兩人離得極近,近得彼此的呼吸在糾纏間融爲一體,近得……本想調戲她一番的莊靖鋮受到了蠱惑,緩緩朝她靠近,彼此之間,近在咫尺。
蘇瑾寒猛然伸手推了莊靖鋮一把。
“死莊靖鋮,你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啊,誰想和你做什麼?要不是你這張臉長得這麼妖豔,害得我沒法好好逛街,我至於拉着你躲到這個旮旯堆裡麼!”蘇瑾寒眼睛亮晶晶的,通紅的臉色宛如紅彤彤的蘋果,叫人恨不能啃一口。
面對蘇瑾寒的憤怒,莊靖鋮也不知道該說她是笨,是遲鈍,還是太聰明瞭。
方纔氣氛多好啊,他明明是想吻她的,可是……
猛然一想,他如今是什麼身份?又有什麼資格吻她?心裡的那點旖旎散了個感覺,莊靖鋮只好順勢道:“那怪我?又不是我要長得這麼美的,你就是羨慕也羨慕不來。”
蘇瑾寒……
她長得又不愁,在京城也算是數得上號的美人了,她有什麼好羨慕的?
再說了,一個男人長得這麼美,還這麼傲嬌,莊靖鋮你這樣真的好麼?
不打算和莊靖鋮爭執這個誰更美的問題,蘇瑾寒便道:“逛不成街了,你陪我逛逛首飾鋪吧,我想買點首飾回去。”
“你堂堂蘇家大小姐還差首飾?”莊靖鋮好笑的問。
蘇瑾寒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女人說她首飾夠了這種話的。你愛來來,不愛來就不來。”
蘇瑾寒丟下一句話,當先往街上走去。
巷子斜對面就有一家蘇記的珠寶首飾鋪子,她直接去挑了還不用買單。
事實上,蘇瑾寒確實不缺首飾,她的首飾都是蘇恆準備的,每當上新款的時候,她都會第一個收到鋪子裡送來的首飾。
不過她既然陪着莊靖鋮出了門,不能逛街,總要找事情消遣纔是,說到底,她也祥和他多待一會兒。
蘇瑾寒的心裡有些亂。
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會因爲想和一個男人多待一會兒,而撒謊了?分明,她並不熱衷逛珠寶首飾鋪子的。
莊靖鋮也就是隨口那麼一說,倒也沒有真不陪她去的意思,見她走了,便邁步跟上。
他身量頎長,一雙大長腿不過幾個跨步,便跟在了蘇瑾寒的身後,蘇瑾寒聽到腳步聲,嘴角抿出一抹弧度來,進了鋪子。
進了鋪子,裡頭不見掌櫃的,就一個店小二在守着。
蘇瑾寒道:“掌櫃的人呢?叫他出來。”
“掌櫃的在招待貴客,這位姑娘不知想要些什麼?且和小的說便是,小的定當盡力滿足姑娘的需求。”店小二趕忙笑道。
蘇記的鋪子多了,蘇瑾寒也不怎麼逛蘇家的鋪子,下面的店小二不認得自己,也是正常的,所以蘇瑾寒倒也沒有責怪。
聽店小二說掌櫃的在招呼貴客,蘇瑾寒便道:“將最新最好看的首飾款式都拿出來給本小姐看看。”
“好勒,姑娘稍等。”店小二應了一聲,從櫃檯裡拿出一個托盤來,裡頭裝着不少做工精緻,花樣好看的首飾。
蘇瑾寒隨意翻看了一番,發現這些款式都是好幾個月前蘇恆就給她送到寒苑的,不由得興致缺缺。
店小二倒也會看眼色,見蘇瑾寒沒什麼興致,便道:“姑娘可是不喜歡這些款式,小店也可以定製,若是姑娘有什麼喜歡的花樣,也可以提供圖樣,由小店做出來的。”
蘇瑾寒可沒有什麼首飾的圖樣,聞言搖了搖頭,道:“既如此,便算了。”
左右是她自己家的鋪子,所有的好東西蘇恆都是第一時間送到她眼前的,她還有什麼好逛的。
蘇瑾寒在心裡埋汰自己,暗想,帶他來逛首飾鋪子,倒不如去酒樓了。
見蘇瑾寒要走,店小二恭敬道:“小姐慢走,下次再來。”
蘇瑾寒還沒有轉身,連着裡間的簾子驟然被掀起,有聲音跟着傳來:“上次叫你收起的……大小姐?”
那人說着話,話鋒猛然一轉,驚詫道。
蘇瑾寒擡眸看去,微微點頭。
眼前這個掌櫃的她見過,曾經去府裡開過例會,也照過面。
掌櫃的看清楚了蘇瑾寒的容貌,趕忙上前行禮,“大小姐怎麼突然來了,小的事先一點也不知道呢。”
“方纔在街上閒逛就逛到此處來了,便進來看看。”蘇瑾寒笑道。
“鋪子裡的都是些老款,早就給小姐送過了,不過早兩天少爺命人特地給小姐打造的簪子倒是好了,小姐若是不急,可否先去裡間稍候,待小的送走裡頭的貴客,就將簪子送過來?”掌櫃的趕忙道。
“哥哥專門爲我做的?那倒要看看了。”蘇瑾寒點頭,看向莊靖鋮:“不着急吧?一起等等?”
莊靖鋮無所謂的笑了笑,道:“不着急,今兒我就是來陪你的。”說着還曖昧的眨了眨眼。
蘇瑾寒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轉身對掌櫃的道:“那成,我便在裡頭等等,你且先去忙吧。”
掌櫃的對店小二道:“這是咱們蘇記的大小姐,帶小姐上去樓上我的廂房暫歇,我一會兒就上來。”
店小二忙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沒有認出小姐,請小姐莫怪。”
“無妨,你不錯,前面帶路吧。”蘇瑾寒微微一笑,說。
店小二帶着蘇瑾寒和莊靖鋮往樓上走。
鋪子裡頭待客的廂房中,正在喝茶的易怡安手微微一頓,看向一旁的丫鬟,問:“曦兒,你剛剛有沒有聽到鋮哥哥的聲音?”
“靖王殿下?”曦兒驚訝的開口,又搖了搖頭,道:“倒是不曾,靖王殿下雖然風流,但是去的都是煙花之所,倒也不曾聽過他陪哪個女子逛過街,小姐莫不是聽錯了?”
“也是,連我喊鋮哥哥陪我逛街他都不肯,許是我聽錯了。都怪鋮哥哥,讓我這麼想他。”易怡安說着,輕聲嗔道。
一旁的曦兒安靜的站着,好像並不曾聽到自家小姐說這樣驚世駭俗的話。
一個未出閣的女子,這般直白的說喜歡一個男子,若是叫人聽了去,那可是要影響聲譽的,便是嫁不出去也是可能的。
可是易怡安不在乎,她身份尊貴,喜歡一個人又是由來已久的,並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和看法。
曦兒也是習慣了,所以才能這麼淡定。
易怡安託着腮,手指把玩着眼前的茶杯,道:“已經好些天沒見過鋮哥哥了,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一會兒咱們去看鋮哥哥怎麼樣?”
說着,也不等曦兒回答,又道:“嗯,就這麼決定了。”
沒過一會兒,掌櫃的拿着一盒首飾匆匆進門,賠笑道:“勞郡主久等了,都是小的的錯。郡主您看看,這種樣式的,您可喜歡?”
“倒也還不錯。”易怡安點了點頭,道:“就它吧。方纔那根簪子真的不賣?”
“真是對不住了郡主,那根簪子是我們東家特地定製的,不賣的,對不住對不住。”掌櫃的趕忙賠禮。
易怡安雖然驕縱跋扈,但是那也是對人的,她也無心爲難一個生意人。
尤其,掌櫃的全程帶笑,點頭哈腰的,她甚至覺得,自己口氣差一點,都是爲難人家了,所以便道:“既如此,那便算了,回頭你問問你家東家,若是他肯割愛,再多的價錢,本郡主都出得起。”
“哎,小的知道了。”掌櫃的趕忙應道。
易怡安站起身來:“曦兒,拿上東西,咱們走。”
說着便往外走。
掌櫃的跟着送,一邊笑道:“郡主好走,下次再來啊。”
等易怡安走了之後,掌櫃的這才從櫃檯裡拿出一個首飾盒,裡頭一根簪子安靜的躺着。
掌櫃的小心的將蓋子合上,匆匆上了樓,到了樓上,掌櫃的給蘇瑾寒賠禮,蘇瑾寒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就是你手裡的盒子裡裝的?拿來我看看。”
“小姐您看。”掌櫃的小心的打開盒子。
掌櫃的拿的是一根白玉簪,簪子頂端刻着蓮花,精緻又漂亮。
難得的是,整根簪子透着淡淡的藍色,握在手心,還能覺察出淡淡的暖意來。
蘇瑾寒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小姐察覺到了吧,這簪子是藍田玉做的。”掌櫃的笑呵呵的說。
蘇瑾寒點頭,道:“藍田玉素有養身的功效,不過一般都用來做鐲子,哥哥怎麼會想到拿來做簪子?”
“這個小的也不知道,不過這簪子若是佩戴在頭上,也有消除疲勞的效果,少爺還真是寵愛小姐呢。”
蘇瑾寒一揚下巴,笑得驕傲:“那是,哥哥自是寵愛我的。”
莊靖鋮見她笑得開心,便伸了手過來,拿着簪子故意左看右看,然後道:“不就一根簪子麼,也沒看出什麼花樣來,既然是你哥哥給你做的,你湊過來,我給你戴上。”
蘇瑾寒不滿他說哥哥,便道:“你懂什麼,藍田玉最是養身,哥哥那都是爲我想呢。”
不過說話間,卻也老實的往莊靖鋮的身邊湊。
莊靖鋮將簪子給她帶好,點了點頭,道:“還不錯,挺好看的。”
一旁的掌櫃的見二人關係親近,眼中不由得閃過一抹驚訝。
這大小姐怎地與一個男子關係這樣親近,少爺知道嗎?
蘇瑾寒這時看向掌櫃的,道:“既然簪子已經拿了,那本小姐就先走了,你不許告訴哥哥我帶了人來,知道了麼?”
蘇瑾寒明顯帶着威脅的話語讓掌櫃的心下了然,或許,少爺還不知道?
不過他有些懷疑,少爺那樣精明又厲害的人,真的不知道嗎?
心裡萬般思緒,面上卻是笑吟吟道:“小的知道了,小姐只管放心就是,小姐您請。”
掌櫃的側着身子給蘇瑾寒引路。
一行人剛出了簾子走到店裡,蘇瑾寒就聽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蘇瑾寒擡眼看去,就看到了易怡安和她的貼身丫鬟。
“掌櫃的,你來了正好,本郡主還想要一個……”易怡安眼角餘光看到掌櫃的,轉頭便道。
話說到一半,她就看到了莊靖鋮,臉上頓時滿是驚喜。
“鋮哥哥,你怎麼在這兒?我方纔還和曦兒說要去找你呢,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碰到你。”易怡安驚喜的看着莊靖鋮,眸光閃閃的看着莊靖鋮,也不知是沒看到一旁的蘇瑾寒,還是故意如此。
一旁的蘇瑾寒見她視若無睹的樣子,那一雙眼恨不得掛在莊靖鋮的身上,不由得嘲諷道:“可不是好巧。不過我倒是覺得,郡主這眼睛長錯了地方啊。”
易怡安像是這時候才注意到蘇瑾寒的存在,皺着眉道:“蘇瑾寒?你怎麼在這裡?你方纔的話是什麼意思?本郡主眼睛怎麼了?”
此刻的易怡安心裡滿是怒氣。
方纔她猛然想起自己漏要了一件首飾,便回來買,卻沒想到會看到蘇瑾寒和莊靖鋮在一起。
這樣一想,方纔她聽到的,就是莊靖鋮的聲音,從來不陪人逛街的莊靖鋮竟然和蘇瑾寒一起出現在鋪子裡,期間的含義不言而喻。
易怡安滿心的憤怒,卻不想還沒照面就輸了,所以便假裝沒看到蘇瑾寒,刻意忽視她,若是蘇瑾寒識趣,她也就算了,可是蘇瑾寒非但不識趣,還諷刺她,她心裡強壓的那點理智頓時跑了個沒影,她想撕了蘇瑾寒。
蘇瑾寒也不怕她,笑眯眯道:“我與殿下一同出門逛街,我在這裡,殿下自然也在。至於方纔的話……”
蘇瑾寒捂着嘴,咯咯嬌笑,道:“方纔的話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啊,郡主的眼睛不該長在郡主的身上,應該長在殿下的身上纔是,瞧郡主方纔那樣子,嘖嘖……”
“蘇瑾寒你……你信不信本郡主命人抓了你,砍了你的腦袋。”易怡安頓時發了怒。
蘇瑾寒一臉我好怕怕的撫着胸口,道:“哎喲,我好怕啊,不知道小女子哪裡惹怒了郡主,又觸犯了哪條律法,郡主竟要砍小女子的腦袋?”
莊靖鋮看着兩個女人在他面前你來我去的說着話,有些懵逼。
這兩人,怎麼一見面就掐上了?
易怡安癡迷於他,看不得有女子出現在他的身邊,看到蘇瑾寒心有不滿他能理解,那蘇瑾寒呢?
她分明是個理智的人,除了會和他鬥嘴失態之外,他還從不曾看到她在別人的面前露出任何的不對來,分明是優雅大方,耿直又直率,但是如今……
她和安和郡主,分明是在鬥嘴!在互掐!
難道……她喜歡他?
這個念頭在心裡升起之後,頓時一發不可收拾。
這麼久下來,他自是明白自己對她的心意,卻從不曾想過,她對他是種什麼樣的情感,畢竟,她從未表露過。
但是如今她和安和鬥起來,是不是表示,她也喜歡他?
心跳驟然亂了節奏,連帶着眼前兩人的嘰嘰喳喳也變得順眼了,莊靖鋮笑眯眯的看着兩人鬥嘴爭執,心裡竟然有些甜。
易怡安怒視着蘇瑾寒,被堵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她們發生爭執她就是打了蘇瑾寒,蘇瑾寒也不能怎麼樣,但是要說殺了蘇瑾寒,她也不能。
就像蘇瑾寒說的,她沒有觸犯律法,她便是貴爲郡主,想要仗勢欺人,也欺負不到蘇瑾寒的身上。
畢竟,撇開蘇家富可敵國的錢財不說,單就她在後宮有個備受皇上寵愛的姑姑,還有一個曾經皇上的恩師爺爺,她安和就動不了蘇瑾寒,畢竟她這個郡主,也就是叫着好聽,並沒有什麼實權。。
肺都要氣炸的時候,易怡安猛然注意到蘇瑾寒頭髮上的簪子,那不是她方纔看上的那款嗎?
伸手就要將蘇瑾寒頭上的簪子取下來。
蘇瑾寒早防着她,猛然後退,警惕的看她:“怎麼,說不過我就要動手嗎?我可不怕你。”
“老闆,你不是說那個簪子不賣的嗎?爲什麼現在戴在她的頭上,你今日若是不說清楚,本郡主封了你的店。”易怡安怒斥。
戰火驟然燒到了自己的身上,掌櫃的有些愣,隨後趕忙道:“啓稟郡主,這個簪子確實是不賣的……”
“既然不賣,那爲何會在她的頭上,既然要賣,那也要分先來後到,你這是怎麼做生意的?信不信本郡主抄了你的鋪子。”
“喲,郡主這話可就不對了啊。這是本小姐家的鋪子,這簪子是我哥哥特意給我做的,非賣品,就本小姐能帶,怎麼了?有哪裡不對嗎?”蘇瑾寒笑嘻嘻的接過易怡安的怒火,見她不說話,又驚奇道:“莫非安和郡主不知道這是蘇記的鋪子?不可能吧!”
看着蘇瑾寒明晃晃的嘲諷,易怡安險些氣暈過去。
看見蘇瑾寒之前,她自是知道這是蘇記的鋪子,但是和蘇瑾寒吵起來之後,她就不記得了,這會兒被蘇瑾寒揭開這事實,簡直都不知道該怎麼回話了。
說不過那就耍賴吧。
易怡安看向莊靖鋮,委屈道:“鋮哥哥,你就看着她這樣欺負我嗎?明明是我先看上那個簪子的,我就要。我不管,鋮哥哥既然和她是朋友,鋮哥哥幫我要過來。”
聽她這麼蠻不講理的話,莊靖鋮有些愣,就像方纔掌櫃的被波及時一樣懵逼,想說什麼,又迎上蘇瑾寒冰冷的目光,頓時說不出話來。
他隱約能感覺得到,若是他這次再如同上次蘇瑾寒和易怡安同時落水時先救易怡安一般偏袒易怡安的話,恐怕蘇瑾寒永遠都不會原諒他了。
事實上,蘇瑾寒也確實是這樣想的。
若是莊靖鋮這次還敢偏袒易怡安的話,她就永遠都不要理莊靖鋮了。
莊靖鋮沉默片刻,道:“怡安,你別胡鬧。這簪子本來就是瑾寒的哥哥專門做出來送給她的,如何能要來給你?你便是任性,也要有個度,這般胡鬧,成何體統?”
易怡安沒想到莊靖鋮會不幫她。
從小到大,但凡她和人發生爭執,他最後都是會幫她的。
上次她和蘇瑾寒同時落水,他也是選擇的救她,爲什麼這次卻幫着蘇瑾寒了?
她任性又怎麼樣?她是郡主啊,他不是該寵着她,由着她的嗎?
蘇瑾寒聞言,嘴角閃過一抹極淺極淡的笑意。
總算沒有叫她失望。
易怡安怒了,蘇瑾寒開心了,看着蘇瑾寒的笑,易怡安就滿心的不爽,猛然伸手朝着蘇瑾寒甩去。
她要打死這個賤人,都是她害得她的鋮哥哥變了樣。
莊靖鋮皺着眉一把抓住易怡安的手,力道微大。
“怡安你做什麼?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沒有人就應該包容你的任性,這般胡作非爲,是要我告訴你的父親,讓他好好的懲治你嗎?”莊靖鋮沉聲道。
易怡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莊靖鋮。
“你威脅我?爲了她?”易怡安憤怒的擡起另一隻手指着蘇瑾寒。
莊靖鋮擰眉,道:“我不過實話實說,你這性子確實該收斂收斂了。”
“好、好、好。鋮哥哥你真好。”易怡安猛然愴然慘笑,“整個京城誰不知道我易怡安喜歡你十年了,誰不知道你莊靖鋮寵了我十年,我總以爲,你遲早是要娶我的,可是你如今的卻爲了她來訓斥我。你是要告訴我,你不喜歡我,喜歡她是嗎?”
面對易怡安尖銳又直白的問題,莊靖鋮皺了眉,蘇瑾寒的心也亂跳了起來,撲通撲通的,幾乎要跳出胸腔,屏息等着莊靖鋮的回答。
莊靖鋮沒有正面回答易怡安的問題,只是道:“怡安,你年紀尚輕,分不清楚喜歡與孺慕我不怪你,但是我確實是一直都將你當成妹妹來看的,你這般又是何必?”
易怡安猛然甩開莊靖鋮的手,憤怒的紅了眼眶,伸手指着蘇瑾寒和莊靖鋮,“你……還有你……你們給我等着。”
滿腔的憤怒之情,透過這種欲語還休表達得淋漓盡致。
莊靖鋮瞭解她,深刻的明白接下去的易怡安會有多麼的瘋狂。
易怡安臨走前憤怒又瘋狂的目光深深的刻在在場之中人的心裡,以至於滿室寂靜,沒有人開口。
看了一場戲的掌櫃的和店小二滿心的震撼,而蘇瑾寒則是在可惜剛剛沒有聽到莊靖鋮的正面回答。
喜歡這種事情,光靠猜測,真的很累,若是能得到當事人的承認,那無疑是最終的答案。
心念所至,蘇瑾寒猛然一怔,她竟然在想,莊靖鋮是不是喜歡她……
而莊靖鋮,則是滿心的擔憂蘇瑾寒。
易怡安的瘋狂讓他擔憂,他怕她對蘇瑾寒不利。
不過看到夏禾,心裡稍安,至少有夏禾的存在,能護着蘇瑾寒的周全。
“走吧,我送你回去。”莊靖鋮打破了沉默,說。
“哦。”蘇瑾寒應了一聲,兩人一起朝外走。
上了馬車,車廂狹窄的空間壓抑了兩人本就低迷的情緒,誰都沒有打破這樣的寂靜。
最終還是蘇瑾寒先開了口,“喲,這麼擔心你那小情人?那你剛剛大可以不必替我說話,幫着她蠻橫無理就是了,何必要這會兒做出這樣的樣子來,不覺得噁心嗎?”
從易怡安走了之後就一直沉着一張臉,這是後悔了?
後悔方纔幫了她,說了公道話?
那就去找易怡安啊,在這裡陪着她卻惺惺作態做什麼!
蘇瑾寒氣炸了肺。
莊靖鋮頓時愕然,她這是在想什麼呢?
“我不是……你這腦袋瓜,到底是怎麼想的?”莊靖鋮氣笑了,開口卻無奈又包容。
他又怎麼捨得和她置氣呢?
蘇瑾寒也知道自己的脾氣發得毫無道理,可是她就是見不得他爲別的女人擔心,既然擔心易怡安,他大可以去找她,去哄她,這般陪着自己,卻又滿臉擔憂易怡安,算什麼啊!
蘇瑾寒氣惱不已,悶着頭不吭聲。
“傻瓜。”莊靖鋮輕嘆一聲,伸手摸她的頭。
蘇瑾寒別過頭不讓他碰,憤憤的看着他。
莊靖鋮無奈道:“傻瓜,我擔心的不是她,是你。”
蘇瑾寒頓時愕然,她又什麼好擔心的?
“怡安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她本性不壞,可是因爲從小被寵着,慣着,脾氣大,也不講理,尤其事情涉及到了我,她更是如此。我是擔心此番沒有幫着她,我走了,她會對你下手,屆時我不在,無法護你周全,我……我會牽掛你的安危。”
莊靖鋮的低語如同流水一般劃過蘇瑾寒的心裡。
蘇瑾寒有些呆住了,這人……這人……這說的是情話嗎?
可是,他分明沒有說喜歡她,分明也沒有說任何一個關於喜歡的字眼,爲什麼這話卻那麼好聽,那麼順耳呢?
蘇瑾寒耳根子都紅了,方纔心裡的怒氣和鬱結也跑了個沒影兒,低垂着頭,吶吶道:“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左右我一天到晚都呆在府裡,她還能算計了我?再說了,我現在有夏禾,她武功那麼高,出門有她護着,我怕什麼?你就是瞎操心。”
莊靖鋮見她這般模樣,心軟得一塌糊塗,想要將她擁在懷裡,卻又恐怕嚇壞了她。
便道:“是,你說得對,是我瞎操心了。”
嗓音溫柔的叫人聽着就醉了。
也罷,此番巡查之事若成,他便明明白白的告訴她,他喜歡她,問問她是否願意等他,若是不成,那……
不!不能不成,此番必須得成!莊靖鋮堅定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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