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緊緊地抱着手爐,她覺得她的心臟就要躍進懷裡的手爐中。。。
“太太,若不然去跟爵爺說一聲,再不去找找長公主。”從前在太太面前出主意的都是孫媽媽,現在孫媽媽不在這裡,紫鵑頓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張氏攥着手指,指節青白,彷彿受了極大的驚嚇。
這個時候找父親,就等於承認了害婉寧是她安排的,向長公主求助更不可能,如果這樣的家事都求到長公主頭上,長公主會怎麼想她?
不能讓長公主知道她這樣丟臉。
這個傢什麼時候脫離了她的掌控,姚婉寧又到底是怎麼佈置的人手。
還是在孃家的時候好,那時候無憂無慮,就算是談起婚事,母親也是抿着嘴一臉的笑容,說以她的才貌定然會找個好人家。
連過來請安的廟祝也說,她的夫君就算不是封侯拜相,也是位極人臣,她有那麼多的表哥,有考上進士的,有在戰場上立下戰功的,還有承繼爵位的,母親在裡面挑挑選選,都不捨得嫁她。
她和長公主交好就是爲了能嫁給宗親,如果她知道會出那麼大的事,她寧願做一個柔順的閨閣小姐,等着父母定下婚約。
壽氏還覺得幫她嫁進了姚家,要不是壽氏多管閒事,沈氏怎麼會那麼快就離開姚家,父親也不會看了姚宜聞。
“太太。”
丹桂的聲音傳過來,張氏看到一臉蒼白的銀桂。看着銀桂的嘴一張一合,半晌才聽清楚銀桂在說什麼,“老爺請太太過去說話。”
張氏站起身來。走到門口,銀桂忙上來給張氏穿上氅衣。
她畢竟還是這個家的太太,生了嫡子歡哥,父親又是勳貴,她就不信姚宜聞會休了她,張氏咬了咬牙,“去讓人跟承章、承顯說一聲。他們的爹進了大牢,母親也要被送進去了。”
鬧,不是要鬧嗎。她就讓姚婉寧鬧個夠。
撩開簾子,張氏就聽到壽氏的哭聲。
“三哥,您是明白事理的人,我和婉寧那孩子無冤無仇。我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我是爲了討好三嫂纔會聽三嫂的安排,”壽氏顧不得用帕子擦眼淚,“從前我寫信回來總說婉寧的事,其實婉寧根本沒有承認推了三嫂,您想想,婉寧回到京中,三嫂是不是不願意您將婉寧接回來,家裡的下人是不是都怠慢婉寧。這不是我一個外人能做到的事,姚家的下人只會聽當家主母的話。”
壽氏居然敢這樣說。張氏向屋子裡走去。
“六弟妹這話是什麼意思?”張氏看着壽氏,“這些年我對六弟和六弟妹也不薄,每次捎東西去族裡,都要多給六弟妹帶一份是因爲什麼?還不是因爲婉寧在族裡,如果都是像六弟妹說的,我何必這樣大費周章。”
“三嫂還記不記得將婉寧送回族裡,三嫂有一次讓孫媽媽來泰興,特意給我帶了一雙鞋,還跟我說,鞋好不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鞋面子,只要將面子做好就行了,孫媽媽說的隱晦,但是我知道是什麼意思,三嫂就是讓我表面上對婉寧好,背地裡要壓制住婉寧,還說我們姚家和陳閣老家有婚約,不一定會將誰嫁過去,等過陣子就將婉如接到京裡來住。”
“泰興縣朱知縣也和三嫂的孃家有親,這樣我們才走動,老爺纔會和三嫂的弟弟一起買賣漕糧。我處處順着三嫂的意思,就是想要攀着三嫂的孃家,將來讓婉如嫁得好些,老爺也能有個前程,可……我們如今都已經落得這樣的地步,”壽氏擡起臉看張氏,“三嫂就說句話,給我們條活路走吧!”
姚宜聞驚詫地看着張氏,張氏也是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六弟妹你爲了給自己脫罪就怪在我身上,這是瘋了不成?這些年我在姚家怎麼樣,老爺心裡清楚,到底有什麼事不能坐下來慢慢說,鬧得家裡不得安寧誰又有什麼好處?”
“我母親在哪裡?”是承章的聲音。
張氏不說話,靜靜地等着承章、承顯進屋,她就是要讓壽氏知道,別在這時候昏了頭,免得讓承章、承顯沒有了依靠。
跪在地上的壽氏也向門口看着。
承章先衝進來,看到壽氏立即撲倒壽氏懷裡,“母親這是怎麼了?您快起來,”發現拉扯不起壽氏,這才慌亂地去看姚宜聞,“三伯,三伯,我母親怎麼了。”
緊接着是承顯的腳步聲,張氏想要轉身將承顯攔住,柔聲勸說承顯幾句,卻發現承顯身後還跟着一個人。
只穿了半新不舊的藕色襖裙的婉寧。
婉寧跟着承章、承顯一起過來,後面還有驚慌失措的姚婉如。
姚婉如穿着綠色的褙子,外面是粉色蜀錦氅衣,打扮得整整齊齊。
壽氏看着女兒、兒子,再看看站在一旁的婉寧,沒有誰比她更清楚沈氏走了之後,被送到族裡的婉寧過得是什麼日子。
老爺被關在大牢,她也沒有虧着婉如和承章、承顯,不管是新舊秋冬的衣服都備好了,早早就上了身,婉寧呢?身邊沒有長輩給她操持,雖然有大伯護着她,畢竟是個男人,哪裡有女人仔細,她經常看到婉寧穿得比誰都單薄。
婉寧身上穿的那襖裙,還是用給婉如做衣服時剩下的料子做的。
如果她出了事,要將子女託付給誰?老太爺還是張氏。
見識過了老太爺對親生孫女的狠心,張氏的手段,她怎麼能放心。
這次婉寧不過是出個門還遇到危險,這還是在三哥的眼皮底下,生父在還是這樣,如果父母都不在身邊會怎麼樣?
所以爲了孩子,她就算拼盡全力也不能離開他們。
“我知道老爺的罪名小不了。”壽氏道,“顯德二年,建寧府倒賣漕糧。提調部糧官、押解漕糧的官員都處了死罪,先皇在位時也有這樣的情形,最好的也是充軍、流放,就算是降一等處罰,老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家。”
“都是我的錯,”壽氏死死地握着承章的手,“是我一時貪圖財物纔會如此。要不是爲了幾個孩子,我是死的心都有了。”
姚婉如頓時哭起來。
壽氏說完看向姚宜聞,“有句話說得好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次我就算是不死,往後的日子也可想而知,這些日子我也看透了,因果報應無非如此。”
“沉香當年的事三哥還記得嗎?都說是沈氏害了沉香。其實沉香被害的時候。我的一個下人看到了沈氏,沈氏是在沉香摔了之後才趕到的。”
沒想到會在這時候提起這件事。
姚宜聞愣在那裡,“你說的是……”
壽氏低下頭,“當時人人都說沈氏,我也只是提了兩句就沒有再說下去,現在輪到了我,我才知道百口莫辯的滋味,沉香出事兩天前。沈氏還沒有到族裡,沉香那時候就拉着我。說有件秘密的事要告訴我,”說着看向張氏,“那時候三嫂和親家夫人正在我們家做客,我忙裡忙外也就沒有聽沉香說什麼,誰知道後來沉香就死了,家裡還找到了一隻繡給男人的荷包,後來查到了姚宜先的女兒姚婉慧身上,姚婉慧因此進了家庵,前些日子二房的老太太已經將姚婉慧從家庵裡接了出來,姚宜先一家都說那荷包根本不是婉慧的,到底是誰和男子私通不得而知,倒是因爲這件事沉香死了,沈氏和姚婉慧都受了冤枉。”
原來那件事真的不是沈氏做的,姚宜聞一時茫然,今天發生的這些事,都是他沒有料到的,從張氏到六弟妹又提起沈氏,每個人每件事都不是他從前心裡想的那個模樣。
姚宜聞有些不敢去看站在一旁的女兒。
“父親,六嬸在族裡確然是對我不好,將我關在繡樓裡,任下人怠慢我,每年的衣裳不過做幾套,有時候還會吃冷飯,我想要給父親寫信,六嬸也不答應,每次都搪塞我說,只要我好好聽話,父親就會來接我,我等了一天又一天,卻沒能等到父親。”
姚宜聞聽得這話不禁臉紅,壽氏也再也沒有往日囂張的神情,而是低下頭來。
“但是我覺得這次的事不能武斷,就想女兒當年被冤枉推了母親,父親也不曾好好盤問,推己及人,若是冤枉了六嬸,以後五姐、二哥、四哥要怎麼辦?父親還是先不要和崔大人說。”
壽氏眼睛裡頓時滿是感激的神情。
連承章和承顯都有些動容。
張氏不禁心跳加快,要是婉寧將壽氏的事捅出去,日後承章、承顯就會恨婉寧,她利用這一點也會更好行事,可是現在婉寧卻將這件事壓下來,壽氏定然會猜到一切都是她安排,日後在家裡就像多了一雙盯着她的眼睛。
這就是姚婉寧的算計。
壽氏就這樣上了姚婉寧的當,連老爺也像是默許了一般。
張氏看向姚宜聞,姚宜聞皺起眉頭。
“老爺、太太,壽家那邊來人了,想要請六太太回去一趟。”
壽氏臉色頓時更加難看。
婉寧看向童媽媽,童媽媽上前去攙扶壽氏。
壽家人已經進屋來回話。
見到壽氏狼狽的模樣,壽家人先是一愣,然後又是驚駭又是焦急地道:“姑奶奶,您回去一趟吧,老太爺病倒了,三太太趁着大家不注意自縊了。”
壽氏聽得渾身癱軟,差點又坐在地上。
……
放了壽氏和承章、承顯去壽家,婉寧也帶着童媽媽回去院子裡歇着,屋子裡只剩下姚宜聞和張氏兩個。
姚宜聞坐了一會兒看向張氏,“我問你,六弟妹說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