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寧覺得自己彷彿沒有聽清楚,怔愣在那裡,他臉上是真真切切的神情,那麼的乾淨又那麼的專注,就好像變成了她頭頂的那抹陽光,照得整片天都亮起來。.
“我喜歡你,你不要嫁給別人,嫁給我好不好。”
他執拗地說着,一絲不苟,用盡所有的力氣,讓她一時恍惚。
每個字說得都那麼的沉,那麼認真,目光清亮仔仔細細地看着她。
微風吹過她的臉頰,那麼的溫和,一瞬間讓她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差點就順着他的目光點頭。
“我沒想過。”
她從來沒想過,崔奕廷會站在這裡和她說這些話,從來沒想過會在這時候看到他那麼純粹的神情。
從來都沒想過。
她沒有惱意,而是一瞬間的迷惘,然後清晰地說出幾個字,“我沒想過。”
沒有答應而是清楚的拒絕。
讓他將表情僵在臉上,可是一瞬間卻因爲她眼角的歉意化開來,變成了歡快的笑意。
沒有答應,至少沒有厭惡。
被喜歡的人拒絕,被一下子推開,很少有人還能就這般笑起來。
他的笑容裡執拗,幾分的思念,幾分的傾慕,沒有因爲她的話受挫,依舊溫和地看着她,“還有的是時間慢慢想。”
還有的是時間,前世走的太匆匆,這輩子可以慢慢來,慢慢的慢慢的。直到她喜歡,直到她點頭心甘情願地嫁給他。
婉寧搖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不是那個意思。她是沒想過要嫁給崔奕廷,至少在她心裡,從來沒有冒出這樣的想法,開始是對抗他的傲氣,後來是互相利用,心裡沒有動過別的心思。
他讓她覺得熟悉,幾次相處下來難得的自在。每次見到崔奕廷就好像早就相識般,照她多年的心理學經驗,這應該是對朋友的感覺。
所以他突然說出這樣的話。讓她怔愣。
崔奕廷仍舊笑着,“我知道。”
以崔奕廷倨傲的性子,說出這樣的話被拒絕應該會轉頭離開,再也不提。他卻依然站在那裡。笑着看她。彷彿無論她說出什麼樣的話他都不會生氣,也不會放手。
婉寧鬆開簾子,重新坐好。
崔奕廷牽開馬,笑着看聽她吩咐童媽媽讓馬車前行,看着她的車越走越遠。
陳寶低着頭不敢去看二爺,他怎麼也沒想到二爺一張嘴就被姚七小姐回絕,二爺和姚七小姐不應該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嗎?
按照戲臺上演得那樣,二爺提親。姚七小姐歡歡喜喜地嫁過來,成了他的主母。卻沒想到……二爺這可是丟盡了臉面。
以二爺的性子,以後他可不能再在二爺面前提起姚七小姐。
“跟吳照幾個說一聲,讓他們不用再去莊子上,在揚州的人手也都調回來。”
吳照和揚州的人是在找二爺說的蔣小姐,二爺的意思是……
“讓吳照帶着人,照應着姚七小姐,只是暗中護衛不要打聽她的私事。”
陳寶愣在那裡,二爺怎麼還要照應姚七小姐啊。
……
婉寧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什麼,只覺得眨眼之間就到了姚家。
童媽媽將婉寧從馬車上扶下來。
“小姐,”落英已經等在垂花門,迎着婉寧走了幾步才低聲道,“家裡出事了,太太病了,正讓郎中過來看呢。”
落英說完話看向七小姐,七小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半晌纔回過神,“是在小書房?”
落英點點頭。
不用問婉寧也知道了,父親定然是將五叔和張氏堵在了小書房,否則不可能鬧出這樣的動靜,張氏也不會一下子“病倒”了。
“父親呢?”婉寧問過去。
落英道:“老爺和五老爺在前面書房說話呢,小姐交代了不讓奴婢刻意去打聽,奴婢也就沒問。”
落英做事穩重,所以她纔會經常將落英留在家中照應。
婉寧道:“將賬房叫過來。”趁着張氏病了,她正好接着立她的賬房。
……
姚宜聞看着弟弟,“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
姚宜之道:“有一次嘉寧長公主過來和三嫂說話,三嫂將歡哥叫去背書,歡哥就說起來課業都是我教的,嘉寧長公主就託三嫂,讓我幫忙給嘉寧長公主的侄兒找幾本啓蒙的書,我就將我小時候的書送了過去。”
姚宜聞的臉色鐵青,“你知不知道嘉寧長公主孀居在家?”
姚宜之點頭,“知道。”
“知道你還做出這種事來,之前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姚宜聞額頭兩側青筋浮動,“你要讓姚家丟盡臉面不成?”
姚宜之目光慘淡,“三哥,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就算是弟弟後悔也來不及。”
不等姚宜之說完話,姚宜聞道:“趁着還沒嚷嚷出去,以後就不要再登門……”
姚宜之搖搖頭,“三哥,那是長公主。”
長公主和別人不一樣,不是他們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姚宜聞覺得自己的頭已經變成兩個大,這是要鬧出笑話了,退也不是,進也不是,讓宗室知道怎麼辦?皇上知曉怎麼辦?
姚宜聞一下子坐在椅子上。
“父親知不知道?”姚宜聞聲音沙啞。
“我已經跟姨娘說了,讓姨娘告訴父親,出了這樣的大事,我不能再瞞着父親和哥哥。”姚宜之放在膝蓋上的手微收。
姚宜之話音剛落,下人過來道:“三老爺、五老爺,老太爺請你們過去。”
姚宜之先站起身,“三哥。我們走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進了姚老太爺屋裡,姚老太爺坐在炕上,看起來彷彿很有精神。
“父親。”姚宜之跪在地上,“都是兒子不孝惹下了禍事。”
屋子裡的下人都退了出去。
“你……準備……要怎麼辦……”姚老太爺瞪圓了眼睛,看着地上的姚宜之。
姚宜之想了半晌,才鼓起勇氣,“父親、三哥,我想好了,既然已經出了事。就不能不了了之,我想要尚主。”
姚宜聞只覺得身上的血一下子衝開了天靈蓋,“你說什麼?”
姚宜之擡起頭。“我說,我想要尚主。”
姚老太爺也愣在那裡,半晌鬆了口氣,臉上的神情。又是驚訝又是驚喜。“好……好……好……我就知道……我兒……有志氣……老三,你不能不幫你弟弟……不能眼看着你弟弟不幫忙。”
……
張氏坐在炕上,半晌也沒緩過神來。
如媽媽拿了手爐上前伺候張氏,“太太,太太,您可別着急,”說着話去摸張氏的手,“太太。您的手怎麼這樣涼。”
張氏任由如媽媽張羅着用巾子擦臉、換衣服、蓋被子,她卻一動也不動。
這是怎麼回事?
爲什麼姚宜之會說嘉寧長公主。
是真的和長公主有什麼。還是爲了救她。
一定是爲了救她,怕她名聲不保,怕她被休回張家,張氏的眼淚不停地淌下來,他可真傻,真傻。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氏擡起眼睛,哆嗦着道:“外面……怎麼……樣了?”
如媽媽低聲道:“老爺和五老爺去了老太爺那裡,到底說了些什麼,外面也聽得不是那麼清楚,奴婢就去找了蔣姨奶奶,蔣姨奶奶說,五老爺還在老太爺屋子裡跪着呢。”
姚宜聞不可能放過姚宜之。
都怪她。
都怪她。
張氏的嘴脣顫抖着,都是她因爲心裡委屈才會讓人去叫姚宜之,纔會安排和姚宜之見面,如果不是她,根本不可能會被老爺撞見。
“太太,”如媽媽不知道該不該說,想了想還是低聲道,“聽蔣姨奶奶說,三老爺逼着五老爺將和嘉寧長公主的事說清楚,幾個人在屋子裡說了半天,結果五老爺說要尚主。”
張氏的眼睛一下子睜開,眼角幾乎眥裂,要尚主,姚宜之想要尚嘉寧長公主。
張氏耳邊響起姚宜之的溫聲軟語,爲什麼會這樣。
老天爲什麼會這樣安排。
爲了騙姚宜聞,姚宜之說出嘉寧長公主,謊話一直說下去,會不會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姚宜之和嘉寧長公主這裡面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嘉寧長公主從來沒跟她提起過姚宜之。
如果是真的,姚宜之真的會尚主?
如果是假的,姚宜之要怎麼辦纔好?
張氏想要掙扎着起身,卻身子擡起一半,頓時覺得喘不過氣來,整個人如同棉絮一樣豁然倒下去。
“太太,太太。”如媽媽頓時慌張地呼喊起來。
……
“太太急病了。”如媽媽擦了擦眼角向姚宜聞稟告。
姚宜聞沉着臉,想起穿着桃紅色褙子的張氏。
屋子裡只有張氏和五弟兩個人,不管出什麼事,張氏都不應該這樣安排,一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怎麼能做出這種事。
是他平日裡太縱容張氏,才讓張氏這樣不顧禮數。
“找個郎中來看病,”姚宜聞沉着臉道,“這些日子不要讓太太見客,公爵府過來問就說太太傷風不能見人。”
如媽媽登時愣住,老爺這次是真的動了氣,否則不會將太太禁足在屋裡,連孃家人都不準見。
“聽到了沒有?”姚宜聞皺起眉頭。
如媽媽連忙道:“老爺,您去看看太太吧,太太也是一時急昏了頭,家裡從上到下還要太太操持才行啊……”
“將七小姐叫過來,”姚宜聞吩咐旁邊的管事,“太太病了,讓七小姐幫襯打理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