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婉如眼睛望向母親,希望母親能幫她攔一攔婉寧。
婉寧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祖母目光閃爍。
屋子裡的下人都安安靜靜的,其中幾個在看內室裡的薑黃色布簾,壽氏正襟而坐,表情略有些拘謹,想必是有人在屋子裡聽着。
母親在姚家的時候就說,壽氏不過就是個擺設,真正管家的不是壽氏。
不是壽氏又是誰?
祖母?
自從她病好起來,見多的就是壽氏母子,祖母雖然對她有懷疑,卻輕易不會開口,祖父喜歡讀書、寫字從來不管內宅裡的事,所以他的聲望在泰興纔會很高。
婉寧看看婉如。
婉如一副有苦說不出的表情。
既然婉如能將她當做小孩子一樣哄,她就能用小孩子的法子解決問題。
“我是幫七妹妹打理那些首飾,沒有要拿走的意思,七妹妹從前也知曉,現在怎麼倒冤起我來了。”婉如聲音發顫,想要換取老太太的憐愛。
祖母一定會站在她這邊。
不等壽氏說話,婉寧笑着道:“這麼說是我冤枉了五姐姐,那好,五姐姐將你的首飾拿來,我幫你打理,就算還你的人情。”
“你……”婉如只覺得胸口被人打了一拳幾乎喘不過氣來,她也敢在祖母前面這樣說話。
一句句地頂撞她。
只要想到從前她欺負婉寧的日子,她身上就像爬滿了小蟲子,她站起來跳腳,將那些蟲子捏死,卻被人綁着手腳動不得。
不是說等到李大太太被治好了,她就可以折騰婉寧。
她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
她好想念從前,她想要回到從前做她八面威風的姚五小姐,而不是處處吃癟,丟盡臉面。
姚婉如睜大了眼睛。
婉寧笑得很開心,“五姐姐,我這樣說不對?”
對還是不對,婉寧故意這樣笑着問她,那雙眼睛仔細地盯着她,看她的笑話。
她要鬧,她要怒,她要收拾婉寧。
“祖母……”姚婉如才說了兩個字,內室的簾子被撩開,趙媽媽端了茶出來。
老太太臉色有些難看,一眼看向壽氏,“好了,不過就是一件小事,鬧起來不怕被人笑話。”
這哪裡是小事。
姚婉如震驚地看着祖母。
祖母怎麼一而再,再而三地饒過婉寧。
從前可不是這樣的啊。
“祖母……”姚婉如哀婉地叫着。
壽氏看到老太太凌厲的目光有些頭皮發麻,張了兩次嘴都不敢說話。
老太太溫和地看向婉寧,“婉寧,你去了李家這麼多次,李大太太的病究竟怎麼樣了?”
婉寧露出粲然的笑容,“祖母,李大太太的病已經好了。”
已經好了。
壽氏坐直了身子,好了?一開始七丫頭就說李大太太的病能治好,現在真的讓七丫頭治好了?
“那,還用不用每日去李家?”老太太欠着身子輕聲問。
婉寧搖搖頭,“已經不用日日去了,李大太太若是覺得不舒服就會來求醫,我隔幾日去一次直到李大太太痊癒。”
屋子裡霎時安靜。
老太太半晌才笑着看向婉寧,“你父親來信了,說過些時日要讓你回京。”
父親讓她回京?
婉寧看一眼壽氏,壽氏一臉驚訝。
連壽氏都不知道的事,會是真的?
老太太道:“我讓人給你父親回信,說你在這裡一切都好,你年紀不小了也該去他們身邊。”
婉寧睜着大大的眼睛,又是歡喜又有些懷疑,轉頭看向壽氏。
不知怎麼的,壽氏看到那雙眼睛就忍不住心裡顫抖。
婉寧又要出什麼幺蛾子。
果然,那張嘴輕輕開啓,略帶埋怨,“六嬸常常跟我說,過陣子父親就要來接我回去,我聽了六嬸的話,可是父親一直都沒有消息。”
被人當衆揭穿謊言。
就算是屋子裡沒有旁人,壽氏也覺得臉頰一片火辣。
“我屋裡的下人也說,我沒有了母親,沒有了父親,沒有了親人,就是一個沒人要的,早晚要爛死在繡樓裡。”
內室裡傳來“咚”的一聲響,像是什麼東西拍在了桌上。
壽氏頓時渾身抖了抖,不敢去看那薑黃色的簾子,彷彿裡面有一隻老虎,只要她看過去,就會張大嘴巴,“啊嗚”一口吞她下肚。
“那是你六嬸管教下人不嚴,那些人已經被送去莊子上。”老太太皺起眉頭埋怨地看着壽氏一眼。
轉眼看婉寧時已經是滿臉慈愛,“以後不會再有人亂嚼舌頭。”
婉寧擡起頭,“那我從此之後還會被人欺負嗎?”
“你是姚家的小姐,誰敢欺負你,若是再有人對你不好,祖母給你做主。”老太太笑着長吸一口氣彷彿舒展了身體,卻聳了聳右肩。
撒謊的微表情。
人不相信自己說的話,就會不自覺的聳肩。
祖母連自己說出的話都不信,怎麼妄想她會相信。
婉寧翹了翹嘴脣,真好笑。
老太太道:“好孩子,你也累了快去歇着吧,明日再來祖母屋裡說話。”
婉寧點點頭,向祖母和壽氏行了禮,丟下還在冤哭的婉如,帶着童媽媽和落雨走出屋子。
老太太站起身,“我也累了,都散了吧!”
就這樣散了?
壽氏哪裡肯走,“娘,這李家的病也治完了,婉寧就這樣?”
老太太臉色陰沉,“你覺得該怎麼樣?”
婉寧是小事,李家可是泰興裡有頭有臉的人家,讓李家說出去,老太爺的臉往哪裡擺?現在是什麼時候?老六媳婦就是眼皮子淺,只顧得自己那點私利,纔將婉如也教成這樣,她就生了老三這個聰明的孩子,卻也有一股子擰脾氣,當年的事要是讓他自己處理,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情形。
真是,老了,老了沒兒可依靠。
老四一家更別提,就是壞了的面,癱成一坨在那裡,拿不上手。
所以她纔會讓老六媳婦掌家,老六媳婦沒太多思量,又聽話,好擺佈,平日裡小錯不斷大錯不犯,誰承想會在婉寧這件事上跌了大跟頭。
她讓身邊的媽媽提點了壽氏幾次,不要爭一時之氣,壽氏就是不明白,真是孺子不可教。
老太太不冷不熱地道:“二房老太太病重幾日了,你若是有心就多過去看看,別整日裡爲小孩子的事鬧個沒完。”
聽到二房,壽氏眼睛都亮起來,心裡的怒氣彷彿也消減不少。
二房長輩點頭,老太爺就能管整個姚氏一族。
將來老太爺年紀大了,誰來接替這個一族之長?
當然是老爺。
也只有老爺。
家裡的賬比起族裡不值一提。
所以老太太纔會忍着婉寧,等老太爺將族長的位置拿回來,她就親自將婉寧送去家庵。
壽氏想通這一點站起身來,“媳婦記住了,明日裡就帶人去看二老太太。”
姚婉如抽噎着看祖母和母親,難道婉寧這件事就過去了?
她坐在那裡覺得脊背越來越涼,“祖母,婉寧哪裡會治病,她屋子裡連一本醫書都沒有,會不會是和李大太太串通好了在騙人。”
“我就不信了,既然人都好了,怎麼還躲起來不讓人看。”
“祖母,這件事定然有蹊蹺,您可不能不管啊。”
可不能婉寧說什麼就信什麼。
姚婉如想着,眼淚怎麼也止不住,順着下巴掉下來。
“越來越沒規矩,”婉如的哭聲讓她耳朵生繭,老太太喝斥一聲,“虧你說得出來,這樣沒有禮數還怎麼出門?回去閉門思過,好好想想我說的話。”
爲什麼是她閉門思過。
姚婉如面色蒼白,張大了嘴,她要被婉寧折騰死了,難道祖母都和母親都看不到嗎?
姚婉如用帕子捂住臉,第一次傷心欲絕地哭起來。
再這樣下去,她不能活了。
……
壽氏將婉如帶出了屋子,老太太才進了內室。
內室裡,姚老太爺臉色鐵黑,“說什麼七丫頭有問題和從前不一樣,有什麼不一樣的?還是一個爲幾件首飾鬧氣的孩子。”
“十二歲的孩子,也值得你們這樣大動干戈。”
“將我叫過來聽,有什麼可聽的?”
“真不怕人笑話。”
老太爺幾句話衝的老太太啞口無言,半晌才道:“七丫頭是有些不一樣,敢說話了……”
老太爺頓時皺起眉頭,“什麼叫敢說話了,她又不是啞巴,”說着話鋒一轉,“這個時候別壞了我的事。”
老太太忙看向老太爺,老太爺瞧着還是平日裡儒雅的模樣,目光平穩不急不躁,看不出太多情緒,揣摩不出老太爺的心思,這樣一來她到不知道怎麼接口了。
老太爺淡淡地道:“將這個家管好,我才能忙外面的事,你要是養幾個好兒子,也就不用我這樣操心。”
“老三在京當官,娶了那麼好的妻室,就擺在屋子裡,不懂得和妻族多走動,熬到六部裡就行了?將來的仕途路要怎麼走?老四連科舉也考不上,整日裡和妻子吟詩作對,老六倒是在外跑,他都跑出了什麼名堂?”
“多教教媳婦,別學着那些村婦目光短淺……”
老太爺才說到這裡,就聽到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老太爺,六老爺回來了,正滿院子裡找老太爺呢。”
“什麼事值得他這樣着急?”老太爺目光爍爍,“他說了多少遍,他就是不明白。”這些孩子怎麼沒有一個像他,能靜下心來安然處事。
今天早更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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