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正是一年中氣候最宜人的時節,天高氣爽,雲捲雲舒。
窗外,兩株多年的老桂樹開了花。桂花的香氣從窗口飄進屋子裡。滿屋子都是好聞的桂香,幽幽的,淡淡的,沁人心脾。
喬玉妙慵懶的半躺在軟榻上,手裡握着一本打開的線裝書,隨意的掃完了一頁,青蔥手指在頁腳一點,翻到下一頁。
這本書是一本話本子,故事老套,情節狗血,但是隨便看看,還是可以的。
翻了一會兒話本子,喬玉妙放下了書,從軟榻邊的小几上取過茶杯。她吹了吹茶杯上浮起的沫子,輕輕啜了一口。
正山小種紅茶入口,香不強烈,細而含蓄,醇厚甘爽,回味香甜。
喬玉妙愜意的呼出一口氣。
她重新拿起線裝書,正準備接着看,忽然房門的瓔珞簾子被挑了起來。
“小姐,董姨娘和柳姨娘來了。”
說話的是小丫環綠羅。綠羅是喬玉妙的陪嫁丫鬟,今年十五歲,青衫碧裙的,扎着一對雙丫髻,俏生生的站在門口,說話聲音細細軟軟。
聞言,喬玉妙眉梢一挑。
兩個受寵的小妾到不受寵的正妻這裡來,能來幹什麼?不是耀武揚武就是明嘲暗諷。
喬玉妙放下手中書冊,心裡微微一嘆,哎,到底還讓不讓人好好做個不受寵的正妻了?
她從軟榻上站了起來,看見門口的綠羅正看着自己,目光裡露出擔憂的神色。喬玉妙心下明白,這小丫頭怕是擔心自己這個不受寵的正妻會在兩個受寵的小妾面前吃虧受氣。
怎麼會?她又不是原主。
她朝綠羅安撫的笑了笑:“董姨娘和柳姨娘是吧?走,咱們去偏廳會會她們。”
“是,小姐。”
綠羅咬着脣用力點點頭,側着腦袋想了一下,又問道:“噯,小姐,要不要髮髻上插個金簪子再去?”
喬玉妙呵呵一笑:“不用,我們就這樣去。”
“是,小姐。”綠羅應道。
喬玉妙施施然走到房門口。
綠羅讓出一個身位,轉到喬玉妙的後面,跟在她身後,還不忘給喬玉妙撫順了有些皺的花間裙。
偏廳之中,董姨娘和柳姨娘已經在等着了。
兩人看到喬玉妙從門口走了進來,便起身迎了過來:“姐姐。”
“恩,”喬玉妙笑眯眯的帶着董姨娘和柳姨娘走到偏廳的小圓桌。
她指了指圓桌邊的錦凳,和顏悅色道:“妹妹們,坐吧。今兒怎麼得空到姐姐這裡來?”
說是妹妹,其實這兩人年紀都比她大。喬玉妙這具身體也就只有十六歲,董姨娘十七,柳姨娘快二十了。不過既然她們按照名分高低叫她姐姐。這送上門來的便宜,不佔白不佔。
幾人圍着小圓桌落了座。
董姨娘紅脣微翹,咯咯一笑:“姐姐,之前老太太吩咐我們,不要到姐姐這裡來晨昏定省,免得擾了姐姐的清靜。可我想着,姐姐這一個人的,難免會,”她頓了一下,眼角掃過喬玉妙,“難免會太過清靜。今天天氣正好,我就約了柳姨娘,一塊兒來到姐姐這裡來坐坐,也好給姐姐解個悶。”
喬玉妙娥眉幾不可見的一擡。給她解悶?來給她添堵吧!
原主是正房妻室,老太太是原主的婆婆。
婆婆讓兒子小妾不去兒子正妻那裡晨昏定省?紅果果打正妻的臉!這婆婆得有多不待見自己的兒媳婦?
董姨娘就這麼大喇喇的當人面兒說出來,直接想給她難堪。還說她這裡太清靜,明裡暗裡都指她婆婆不喜,丈夫不愛,冷冷清清,寂寞苦悶。
不過,此喬玉妙早已不是彼喬玉妙,從前的受氣包子換了芯兒。殼子還是那個殼子,內裡的靈魂卻是來自另一個世界。
喬玉妙一勾脣:“娘自然是想的周到。”
董姨娘一滯,微翹的紅脣一僵。
喬玉妙稱老太太“娘”,她卻只能恭恭敬敬的喊一聲“老太太”。怪只怪喬玉妙是八擡大轎、明媒正娶的妻,而她董雪雁卻只是個妾。
聽喬玉妙說話的口氣不鹹不淡,董雪雁好像有口一氣堵在胸口,吐不出來,也順不下去,憋得慌。
她用指甲掐了下手心,勉強把那不尷不尬的笑容維持下去:“姐姐,說的是,老太太自然想得周到。”
喬玉妙笑眯眯。
“姐姐,我今日原本想早些來的。但是不小心起晚了,”董雪雁慢慢眨了下眼:“你看,現在都辰時了,我纔來看姐姐,姐姐你可不要怪我?”
喬玉妙微搖頭,和善得人畜無害:“都是姐妹,我怎麼會怪你?”
喬玉妙邊兒說着話,邊兒不着痕跡的打量着眼前的董雪雁。董雪雁濃眉大眼,也是個難得的美人,不過臉上抹了一層厚粉,遮住了青春的肌膚,反倒失了十七歲女子應有的鮮嫩嬌美,增加了幾分老氣。大概因爲現在正得寵,眼角上挑,眼裡透着驕傲得意。
“姐姐就是體貼人,”董雪雁嬌笑一聲,垂了大眼,輕掩紅脣,“說起來,也怪難爲情的,不過姐姐也不是什麼外人。我說就說了。”
喬玉妙一擡眉,心道,有什麼話說就是了,這董雪雁現在一副含羞帶怯的表情,是幾個意思?
她又不是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