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
轉眼就是申時,風急雪驟,竟有大雪封門之勢。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外面院門嘣的一聲被撞開,隨後又就聽到方氏壓抑的悲鳴:“爹,娘,你們要爲金鳳做主啊。”
隨後聽到東屋門開,以及那呼呼的風聲。
李月姐手上的衣服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一邊月娥月嬌也面面相覷,連一慣只知讀書的墨風也擡起頭,朝東屋張望着。
“外面冷,你們在屋裡,大姐去看看。”李月姐連忙撿起衣服,丟在炕桌上的一邊,下了炕,穿上鞋子,開了門,冷風嘩的一下吹了進來,帶着大朵大朵的雪花,冷的讓人一個抖索。李月姐拿了一塊頭巾包住了半個臉,然後出屋關了門去東屋。
東屋的門居然大開着,李月姐進去,屋裡燒着炕,但因爲之前沒關門,那屋子裡的熱氣叫風一衝,便沒了影,李月姐小心的掩上門。沒了風,才感覺屋裡漸漸回暖。
二嬸的哭聲壓抑的傳了出來。
“怎麼回事?你別老是哭啊,可是那周家要停妻另娶。”李婆子坐在炕上,一手枯瘦的五指緊緊的扣着茶碗,那手上青筋拱了起來。
“我不知道,周老太爺病重,我根本沒見着周家的人,也沒見着金鳳。”方氏抽泣着道。
“那你這是哭啥?”李婆子一聽方氏這麼說,便沒好氣的問,人都沒見着,就這哭天抹淚的。
“可是我打聽了,金鳳被周家軟禁。一個人帶着孩子就住在周家後面那荒費的後院,平日裡連個答理的人都沒有,這日子還咋過呀。”方氏又抽泣着。
“你沒聽錯吧,怎麼可能?”李婆子眼着方氏。幾乎是不敢相信,好好的孫女兒,剛給周家生了個女兒。這轉眼,母女輛就軟禁後院,這也太沒譜了。
“是大哥跟我說的,不會錯,我還偷偷的買通了周府的下人,從她們嘴裡知道金鳳和那小囡兒確實被周家軟禁了。”方氏哭的兩眼紅腫了。
“那軟禁的理由呢?”李婆子又盯着方氏問。
“偷人,大哥跟我說金鳳偷人被當場抓住。”方氏有些難以言語的道。
“不可能。金鳳心高氣傲,她決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情的。”李婆子重重的一錘桌子。
“我去找周家。”這時,李老漢也一臉黑沉的站起來。
“慢着。”李婆子說着,又轉過臉問方氏:“那你大哥可說金鳳跟誰?”
“周府後院新來的一位管事,姓刀。”方氏哽咽着道。
刀管事?李月姐在門外一聽就愣了。隨後便咬着牙,這刀管事她熟,可以說是整個周家除了田婆子外最熟的一個,只是對田婆子,她當初是感恩,而對刀管事,她是恨不得拿刀砍了他,這刀管事三十許人,尖嘴猴腮的。最是縫高踩低,當初,她被幽禁後院的時候沒少受這姓刀的刁難,在他手上吃了不少的苦頭,還是後來,田婆子想了個法子以白玉豆腐鹽滷的配方爲餌。引得他來偷,然後當場抓住了他,當時這白玉豆腐可是周家的產業了,周家自然容不得他,最後將他送官了。
沒想到,金鳳偷人的人居然是這麼個壞鬼,不可能,金鳳的性子她知道,是決不服輸的人,便是要偷人,那也得找個比周東源更出挑的人才行,會去偷這麼一個後院管事?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過,她心裡也清楚,周家既然敢這麼做必然有所持。
“呵呵,管事?我倒要去看看是怎麼樣一個丰神出彩的人物,值得我家金鳳冒着名聲掃地的風險去偷人。”李婆子自然也是不信的,這會兒終於忍不住了,氣的直髮抖的站起來,要去周家。
“阿奶,我們不瞭解具體情況,現在冒然出面,怕討不了好,我看不如先私下裡想辦法見到金鳳瞭解真實情況再作打算。”李月姐道。
“可是我想盡辦法了,根本進不了周家,便是我大哥也沒辦法讓我見到金鳳。”方氏癱在一邊道。
哼,方管家,不是李月姐偏見,自家這二嬸的大哥那跟周家是穿一條褲子的,又怎麼會爲了一個外甥女得罪周家呢,他一個管家,要是真肯幫忙,怎麼也有法子讓二嬸見一見金鳳的啊,之所以說沒法子,只不過是不想盡力罷了,還是血親兄妹呢,真缺良心。
“我去找田阿婆,阿婆有個遠房親戚是周家的廚娘,而周家的廚房離那後院不遠,或許能有法子。”李月姐道。對於周家後院一塊,李月姐熟着呢。
李婆子不由的眼睛一亮,這是個辦法不錯,廚房進進出出的人多,混進去不會太引人注意。
“那你快去,你快去啊。”一邊方氏已經叫開了。
“行了,你是做孃的,這個時候該抗住,金鳳得靠你。”李婆子瞧不得方氏那慫樣,便瞪了她一眼道,然後衝着李月姐點點:“那你找個空去鄭找請田阿婆。”
“嗯,我現在就去。”李月姐道。
說着,便撩開門上厚厚的棉簾子。外面冷風呼的一下吹了進來。
“外面雪大,小心一點。”李婆子難得的叮囑道。
“我知道,阿奶,你們且放寬心,周家雖然軟禁金鳳母女,但有咱們給金鳳做靠山,金鳳再怎麼也不會吃太大的苦的。”出門之際,李月姐又道。
“嗯,這點在理。”李婆子點頭。
隨後李月姐出了東屋回到西屋,穿着草編的蓑衣,頭上戴了一頂斗笠,頭巾圍着半張臉,只露出晶亮晶亮的眼睛。然後就一頭衝進了漫天的飛雪裡,深一腳淺一腳的朝鄭家大院去。
鄭家南屋,屋裡的炕燒的熱熱的,鄭老太和三個媳婦兒團團的坐在炕上,打着馬吊,一邊田阿婆迷濛着眼睛時不時的看看這個媳婦子的牌又去看看另一個媳婦子的牌,然後再又指點着鄭老太出牌,整個牌局,她感覺着,自個兒就是那運籌帷幄的將軍似的。
“又輸了,不打了,不打了,田阿婆,不帶你這樣的,把我們的牌都通給了老太,那這牌打的還有什麼味道。”鄭四娘子道。
“怎麼沒味道,老太我贏了就行。”鄭老太笑的眯了眼,老小,老小,老人家身上一點也不缺那童趣。
“那是,那是。”一邊鄭大娘子道,然後又招呼了邊上的侄媳婦倒茶。
“田阿婆,今年過年就在我家過唄。”那鄭大娘子給田阿婆端了茶水道。
“不了,我還是回李家,說實話,一些日子沒在一起的,還真是牽腸掛肚的。”田阿婆道。
“這是阿婆跟李家那幾個孩子有緣。”鄭大娘子微笑的道。
“是哦,是哦。”田阿婆認同的點頭。
就在這時,外間的門響起,鄭屠娘子正好坐在靠外間的門邊,便探頭朝外望去,卻看到李月姐一身碎雪的進來,眼眉間還沾着大朵的雪花。
“哎喲,月姐兒,這麼大的雪你咋過來了?”鄭屠娘子連忙起身。
“哈,這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人果然不經唸叨。”鄭四娘子打趣的道。
屋裡幾個女人一聽李月姐來了,便都望了過來,自上回老太說親之後,李月姐已經有一陣子沒來鄭家竄門子過了。
鄭屠娘子幫着李月姐解了一身武裝,沒多少路,那斗笠上的雪已經厚厚的一層了。李月姐又站在門邊狠勁的跺了幾下腳,將腳上的雪都跺在門外,這才進了屋。
“來來來,坐炕上。”鄭老太見到李月姐很高興,連忙給她挪位置,然後又拿了一條厚厚的搭腿毯子蓋在李月姐的腿上。
“我來找田阿婆有事。”李月姐道謝後就直接進入了主題。之後就抿嘴沒有說話。
一邊鄭大娘子這段時間跟着田阿婆身邊,家務事基本上已經能完全上手,便是待人接物也更多了一份圓融,如今倒是一副當家大媳的做派,鄭老太頻爲欣慰,此刻鄭大娘子見李月姐抿着嘴不說了,便知不方便說於她們聽,便起身招呼着鄭屠娘子和鄭四娘子道:“老二家的,老四家的,前些天,鐵牛從通州那邊運來了一船的年禮,我這幾日犯懶都沒有整理,走,你們給我搭把手,好好的整理一下,整個單子出來,到了開年,一些年禮都是要還的,省得漏了,到時要得罪人的。”鄭大娘子。
“大嫂吩咐的,沒的說,那快走吧。”一聽整理年禮,鄭四娘子兩眼就冒光,最近這幾個月,她被拘在家裡,最先的時候很是被田阿婆藉着一些手段整冶了一幾下,便學乖了,每日裡跟着鄭大娘子,幫忙着家務,只是做這些是沒有收入的,便是家裡的男人也沒出息,這些日子便覺手頭緊的很,很不適應,這會兒聽着整理年禮,那多少都能撈點好處唄,自然沒口子的應承了。
三人便告了辭離開了,李月姐等她們走遠後才把金鳳的事情在鄭老太和田阿婆面前說了。
“豈有些理,我看這周家明顯着是想給周東源再找媳婦,便惡意載贓。”鄭老太一聽一臉氣憤的道。
這點李家人又何嘗不清楚,只是之前李月姐已經做了判斷,周家敢這麼做必有所持,不怕她李家找上門,所以,當務之急須先弄明白整個事情的經過。
據自家二嬸之前所說,這件事,周家處理的很隱晦,便是方大管家也只知結果,具體過程毫不知情。
“那事不遲疑,我現在就去找人。”田阿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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