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姐在一邊默然,這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這時,見老太不快活,便又岔開話問:“鄭大伯什麼時候回來?典小子常回家走動不?”
“你鄭大伯說了過兩天就回來,典小子跟在兩位爺身邊,沒的自主,不過,典小子在信上說了,河道工程啓動之時,二爺七爺要下來看看的,到那時他必然跟在身邊。”說到鄭大和鄭典伯侄兩個,鄭老太又一臉的樂呵呵了。
於是,李月姐才找着機會,把於楊兩位管事想來拜訪的事情說了說。
“哦,他們是爲了最近的丁役問題吧?”鄭老太在鎮上幾十年,鎮上的風吹草動也沒有鄭家不知道的,而人活到老,越活越妖,早在周家放出風聲,鄭家就知道這裡面的貓膩了。
“是的。”李月姐點點頭。
“定是你這丫頭出的主意?”鄭老太盯着李月姐:“要不然,以那兩個外鄉人,還想不到鄭家呢。”
李月姐不好意思的伸了伸舌頭,有些心虛道:“我只是提醒了他們一句鄭家在柳窪鎮的份量嘛,知道了份量,他們自然知道該怎麼做了。”
“鬼精靈,做的不錯。”鄭老太點了點李月姐的頭,臉上卻是智珠在握的笑容。
李月姐沒想到居然得到了鄭老太的誇獎,在她看來,她這一提醒,其實把鄭家推到了出頭鳥的位置上,之前還擔心着會不會讓鄭家爲難了呢。怎麼這會兒鄭老太卻似乎很高興她提醒了於楊兩位管事了呢?
不由的有些疑惑的望着鄭老太,鄭老太不言不語,只是看着李月姐微笑。
李月姐知道這是鄭老太在賣關子,不由的就琢磨了,好一會兒,她有些明白了,如今鄭家老大和鄭典在二爺和七爺手下做事,那這河道工程必不會獨善其身,那麼,按說。鄭家不可能跟周家或其他的鎮上人一樣給河工所拖後腿,可爲什麼丁役徵招告示已經貼了十來天了,鄭家卻一直沒有動作,鄭家這麼做,豈不是跟周家站一邊去了?
而顯然的,鄭家不可能跟周家站一邊,那麼。鄭家爲什麼沒有動作呢?難道說,鄭家其實就在等於楊兩位上門?
對了,定是這樣的,想到這裡,李月姐幾乎可以確定自己的猜測。
如今,鄭家和於楊兩舉子一樣,都是爲二爺辦差。那麼二者之間就有了合作的關係。但合作的同時,二者之間又有競爭,兩位舉子要在這河道工程中顯示才能,以便能夠讓二爺幫忙起復,恢復功名,而鄭家也要在這河道工程中顯示力量,不能讓人小看了去。
於是,二者之間。哪一方爭取到主動,哪一方就在二者的合作中佔了上風。而丁役事件就是鄭家的一個契機,於楊兩位爲了這事找到鄭家,等於是於楊兩位先有求於鄭家,那鄭家在二者之爭中佔了上風,而以後,於楊兩位要在柳窪站穩,也定然離不開鄭家的支持,這樣,鄭家的河道上,乃至未來的鈔關上就站穩了一頭。就能爲鄭家爭取最大的利益。
這應該就是鄭家打的算盤,只是於楊兩位外鄉人初到柳窪,又哪裡知道柳窪的情形,再加上鄭家是刀兒匠屠夫出身,出身低下,難免被人小看了,這也是於楊兩位在李月姐提醒之前,沒有想到找鄭家的原因。
而鄭家爲了站住主動地位,也不可以自己出面,於是李月姐的提醒就至關重要的了,她爲這兩方拉了一條線,起到了溝通的作用,難怪鄭老太誇獎了。
“哦,我明白了,老太的算盤打的精道啊。”李月姐開玩笑似的說。又賊兮兮的道:“老太就不怕兩位管事想明白了,心裡不痛快。”
同時心裡也嘆息啊,於子期和楊東成讀書不錯,但在這方面的道行還是差了一點,如果兩人一來,就先以朋友的身體去拜訪鄭大,那就不會象現在這麼被動了。
不過,這些都不關李月姐的事情,你鄭家佔主動,或是於楊二位佔主動,於她來說都是一樣的。
這時,鄭老太斜了李月姐一眼:“他們都是讀書人,會明白了,再說了,咱們鄭家世代居柳窪,於柳窪息息相關,而那兩個舉子,他們不可能留在柳窪,他們只要辦好差,好得二爺看重,恢復功名,又哪會盯上柳窪這點利益,想明白後反而會跟我們鄭家精誠合作的。”
聽鄭老太這麼一說,李月姐暗裡一算,還真是這樣,兩者的目標不同,如今所爭的不過是一個態度問題,果然如鄭老太說的,合作完全沒有問題,更甚者,應該對於楊兩位有好處,沒有鄭家,於楊兩個外鄉人如何在柳窪立足。
自己或許因爲墨易墨風的關係會站在他們一邊,可自己的能力太小了,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的。
想到這裡,縱觀整個事件,李月姐感嘆的卻是二爺和七爺的佈局,以恢復功名籠絡兩位舉子爲他辦事,同時也爭得了江淮仕林圈的好感,又收攏了鄭家這地頭蛇,以鄭家的武力和人脈保證柳窪河道以及鈔關的利益,正合文冶武功之精髓。
所以,之前什麼欣賞啊,什麼的都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這樣吧,我這個老太婆的,不管這些事的,你鄭大伯過兩天就回來了,自會去拜訪他們,不過,我鄭家人一向是遵紀守法的,既然是衙門派下來的丁役,那自然不會推三阻四的,明天讓老二家的鐵漢和老四家的鄭圭去河工所登記。”這時鄭老太又道。
鄭家這是先釋放善意了。至於於楊兩位,少不得也會有所回報,總之這裡面的九九李月姐鬧不太清。
真是的。不管哪一方都是人精啊,李月姐暗暗告戒自己,這種事情以後自己少摻和,惹不起,她只要顧好弟妹,不讓他們走向前世的悲劇就行了。
不過,這回周家的如意算盤又要落空了,看到周家再次吃癟,李月姐心情還是挺高興的。
事情談完,李月姐又被鄭老太拉着聊了一會兒家常。便要告辭,就在這時,鄭屠娘子風風火火的進來,見到李月姐正要離開,便跟鄭老太告了一聲罪,然後拉了李月姐到她屋裡,就按着李月姐坐在凳上。
“月姐兒。我有事要問你。”鄭屠娘子坐在對面,拿着把扇子死命的扇,一臉難得的正色道。
“什麼事啊,鄭二嬸子請說。”李月姐叫她的神色弄的莫名其妙的。
“你二叔這幾天一直在打聽麥場周圍各家的宅基地,還出高價要收購,我看着你家也不缺宅基地啊,屋邊上還有一大塊呢。這裡面有什麼明堂經啊?”鄭屠娘子仍然扇得霍霍有風的道。
李月姐一聽鄭屠娘子這話。明白了,二叔這陣子在邊上竄下跳的,就是想弄些宅基地,好留着發財用的的,只是果然如李月姐那日所言,周圍但有無主的地全都被周家給弄下了,哪裡還有他的份,於是李仲達便把主意打在了別人家的宅基地上。想趁着別人不知道,稍稍提高點價格買下,這會兒顯然打主意打到鄭家的頭上了,鄭家在麥場的邊上可有着好大一片宅基地的,分在家裡四房兄弟的名下。
這鄭屠娘子那也不是傻子,李家又不缺宅基地,這麼可勁的要買,顯然裡面有什麼貓膩的,鄭屠娘子又是最好打聽的,她不打聽纔怪哩。
李月姐想着上回鄭屠娘子送了自己兩刀肉的,說好有什麼好事要提點她一下,這回這事,既然問到了頭上,那自然不能不說,要不然,那就她失信了,再說了,自家二叔也是想錢想瘋了,鄭傢什麼樣的武力?就算二叔現在拿下這宅基地,等以後鄭家反應過來,那還不找李家算賬啊,他們豈是能吃得虧的?虧二叔想的出來,早就跟他說了沒戲的了,還要折騰。李月姐翻着白眼。
於是,李月姐就把跟自家二叔他們說過的事情又跟鄭屠娘子說了一遍,也奇怪着,鄭大難道不曉這事?沒有提醒家裡人一句?後來一想,鄭大自接了差事,便一直在通州那邊,而這邊工程還遠沒有開始,估計鄭大還沒來得及說。
“此話當真?”一聽李月姐說的這事情,鄭屠娘子站起來,卻是一臉發白。
“真不真倒也不太曉是,只是有這樣的傳言,不過,據說周家已經把那河堤沿岸的地全收攏了。”李月姐說着,又着鄭屠娘子神色不對,便又關心的問了句:“怎麼了?”
“哎呀,我要死了,我不活了……”鄭屠娘子突然又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面哭嚎了起來。
“鄭二嬸子,你這是幹什麼,別嚇我。”李月姐一時叫鄭屠娘子這一招弄的模名其妙加手忙腳亂。
“我,我把我家麥場那邊的房子賣給了我二哥家,啊,不行,我要拿回來,再不,他們也得加銀子。”鄭屠娘子喘着大氣道,然後風也似的跑了,難爲她那八斗簍般的身體,居然一陣風似的就看不到人影了。
卻原來鄭屠娘子一早就把那塊宅基地賣給了自家二哥了,只是今天上午,鄭屠娘子在肉案上賣豬肉,那李仲達又找了她,要買她的宅基地,那開的價比她賣給她二哥的還高,這才引起了鄭屠娘子的疑心,跑來找李月姐問,這會兒,鄭屠娘子腸子都悔青了,自然忙不疊的要去找自家二哥重新算錢。
李月姐這時想着,賣給她二哥?那就是十里埠的柳家了,聽她小姑母說過,柳家也有一房遷來的,卻正好跟鄭屠娘子買下了宅基地,也不知這柳家是知道還是趕巧?
李月姐突然想起,賈五郎後來娶的繼室就是柳氏,只是不知是柳家哪房的女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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