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
樑仁聽樑謙說,張秀才今天要帶着他們去城外山上拜祭好友陳秀才,他果然也是來了,一羣人在小院裡聚齊,又是準備好了馬車,讓張娘子備好了拜祭的酒菜,這才一個個上了馬車往城外來了。
其中一輛馬車裡,張進、方誌遠、朱元旦還有樑謙他們四人坐在一起,四人面面相對,那朱元旦就又忍不住抱怨道:“剛剛聽說先生要帶我們出門散心,我本還以爲是去金陵城各處遊玩呢,原來是要去城外山上拜祭友人啊!可先生這友人我們也不認得啊,我們去了也不過是躬身作揖而已,又能如何呢?真是讓人失望啊,白白高興了一場!”
方誌遠和樑謙則是沒有這麼多的抱怨了,尤其是樑謙,神情看起來還十分沉重,就像要去拜祭的是家裡親密的長輩一般,完全不是朱元旦那樣無所謂還出口抱怨的態度。
張進瞪了一眼朱元旦,示意他閉嘴,然後就向樑謙打聽道:“樑兄,這陳秀才是何人啊?我以前倒沒怎麼聽我爹說起過,你可知道這陳秀才的事情?”
神情沉重的樑謙聽問,就是輕嘆了一聲道:“陳叔父是我爹和張叔父的多年好友,他也是住在我們那條巷子裡的,和我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小時候陳叔父還手把手教我寫過字呢,不過七八年前,陳叔父就去世了!”
然後,樑謙把自己知道的一些關於陳秀才的事情緩緩道來,其中自然也有張秀才、樑仁和陳秀才年輕時相交的事情,這些他也是聽他爹樑仁說起的。
最後,他更是唏噓惋惜地嘆道:“陳叔父那人或許就是太執着了吧,我爹也常常這樣說他,不然不至於到那個地步了!生生地爲了科舉把自己熬死了!今天張叔父帶我們幾個去拜祭陳叔父,可能除了讓我們跟着去拜祭長輩以外,更多的是想要我們吸取教訓吧,不管將來科舉之路走的再如何不順暢,再如何艱難,也別像陳叔父一樣,把自己逼死了,畢竟科舉是重要,但自家性命也更該愛惜的!”
張進聽完了不由默然,就連剛剛抱怨的朱元旦也是神情嚴肅了起來,但他還是忍不住嘟囔道:“可惜是可惜了!不過我可不會爲了科舉就把自己逼進死路了,本來我就沒指望着科舉翻身呢,考完了童子試,我也沒那個才華去考鄉試了,回家就跟着去學做生意吧!”
方誌遠神情也是變的沉重起來,雖然只是聽樑謙如此訴說了一番,從來沒見過那位陳秀才,但不知怎的,他忽然就覺得自己好像那位陳秀才,尤其是在科舉上的執着。
他心裡不禁自問,如果他自己將來鄉試屢屢不中,會不會也像陳秀才這樣把自己逼進死路呢?這一點,方誌遠還真不敢確認了,因爲他將來想出人頭地,也只有科舉之路一條路可走了,要是這條路都走不通,他也不知道自己會怎樣,會瘋還是會死了!
張進則是沒想那麼多了,只是跟着惋惜地嘆了一聲,對於執着的陳秀才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是該說他迂腐,還是該批判這個科舉的弊端,活活把人逼死呢?這樣過多的感慨並沒有什麼用處,就是現代社會也有很多人因爲這個那個想不開逼死自己自殺的呢,這又作何解釋呢?
張進從其中領悟到的不是如方誌遠那般的感同身受,而是覺得不管如何,在這世間追逐功名利祿是重要,但在這個前提下,還是要好好保重自己的性命纔是,如果性命因爲功名利祿都丟掉了,那才真的是一場空了!
一時之間,這車廂裡就是沉默了下來,搖搖晃晃的往城外山上而來。
不一時,他們坐的這三輛就出了金陵城,再走了兩三刻鐘,就來到了那座小山下,然後所有人都在山腳下下了馬車。
張秀才就指着這面前的小山,對張進等人道:“這山上埋着我一位好友,你們的一位長輩,今天特意帶你們來拜祭一番,以後你們要是哪個路過金陵城,也代我來拜祭一番表表心意!”
“是,爹(先生/張先生)!”張進等人都是神情嚴肅地應道。
張秀才點了點頭,看着這小山,忍不住輕嘆道:“走吧!跟我上山去吧!”
說完,他當先邁步上山了,樑仁與他並排走着,張進等人自是跟在他們身後了。
這座小山不高,所以即使山路難走,張進、張秀才他們也只是走了片刻,就來到了陳秀才的孤墳前,那座孤墳上還長着青青的綠草,綠意盎然。
看着這座孤墳,張秀才又是長吐了一口氣,和樑仁蹲下來把拜祭的酒菜擺了出來,邊擺着還邊道:“陳兄,我和樑兄又來看你了,不僅我們來了,我們還帶着幾個小子來了,我想着之後我是不能在金陵城待多久的,將來回鄉之後也是不可能常來看望拜祭陳兄的,這些小子或許將來爲了考科舉又或許爲了別的,可能會常來金陵城吧,到時候就讓他們來替我看望拜祭你了,陳兄今天也認認人,免的他們以後來拜祭陳兄你,陳兄都不認得是誰了!”
說完,他就起身招呼張進等人道:“來!進兒,志遠,元旦,樑謙,你們都過來,拜祭你們陳叔父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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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張進等人對視一眼,就都邁步走了過來,聽張秀才的吩咐,各自向這陳秀才的孤墳躬身作揖。
董元禮、馮其和周川他們相互看了一眼,也是上前來,向陳秀才的孤墳躬身施禮。
當然,埋葬在地下,已化爲枯骨的陳秀才是沒法迴應張秀才的,不過那一陣陣風吹動地山上的樹葉嘩嘩地響着,卻又好像就是那陳秀才對張秀才的迴應了,而且聽起來他好像是很高興的樣子,很高興張秀才和樑仁再次來看望他了,也很高興張秀才能帶着後輩少年一起來!
或許,陳秀才一個人埋葬在這地下,也會感到很寂寞吧,能有交情深厚的友人帶着後輩來拜祭看望他,他又如何能夠不高興呢?
此時,那風輕輕地吹着,山上的樹葉嘩嘩地響着,一羣人站在這座孤墳前吊念拜祭,張秀才和樑仁則是絮絮叨叨地和陳秀才說着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