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字號房間,裡間。
此時,蔣倫是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十五六歲少年郎,面容有些瘦削髮黃,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再看其洗的發白發黃的穿着,一雙皺巴巴滿是泥土的布鞋,就可知這蔣倫家境不怎麼好了,甚至可以說是十分貧寒了,他就那樣躺在牀上眯着眼,安靜的很,倒是一點看不出剛纔方誌遠、衛書所說的乖張怪誕來。
張進好奇探頭打量了牀上的他一眼,心裡就已是若有所思,暗自想道:“看來這蔣倫也是個寒門出身的,家裡恐怕比我家裡還要艱難一些,不然這開學第一天,也不至於穿着發黃發白的衣物來了,恐怕這身發黃發白的衣物還是他最好的一身衣物了!”
“那麼,問題來了,這樣一個家境貧寒的,都沒有一身體面乾淨一些衣物的少年郎,又是怎麼讀的起書的?這讀書筆墨紙硯書本可花費大了,這蔣倫家未必負擔得起了,難道說他也和志遠一樣,得到什麼人看重資助不成?可要是如此,又怎會讓他穿着這樣一身衣物邋遢的就來了書院報到呢?這不應該啊!”
張進越想心裡越有些疑惑,盯着那牀上的蔣倫看了許久,卻是有些想不通了。
這時,那衛書、方誌遠、黃越他們走了過來,衛書暼了一眼蔣倫,就輕聲笑道:“張兄,且進來坐坐吧,喝杯茶!”
張進笑着點了點頭,邁步走進了裡間,又是掃了一眼四周,就指着一張青色被面的牀鋪笑道:“志遠,這是你的牀鋪吧?你就睡這兒?”
方誌遠笑道:“嗯!我對面就是衛兄的牀鋪了,再另一張牀鋪則是黃兄的,黃兄對面就是蔣倫蔣兄的!”
張進轉頭又是看了一眼衛書和黃越的牀鋪,這二人的牀鋪卻是墊的厚厚的,高牀軟枕,絲綢被面,棉花枕頭,看着就和方誌遠的不一樣了,和那蔣倫的更是天壤之別,甚至可以說一間屋裡有三種“體面”了,衛書和黃越是富貴公子哥兒的“體面”,方誌遠是寒門子弟的“體面”,那蔣倫卻就像個叫花子一樣,一張破席子一牀破舊被子,邋遢溜丟的躺在那兒,和這還算佈置雅緻的屋子有些格格不入了。
這場面,看着就有些奇怪,那種“貧富差距”一眼就看出來了,哪個家境好,哪個家境一般,哪個家境艱難了!
不由的,張進默然了一瞬,心裡輕嘆了一口氣,卻也沒多說什麼,走到方誌遠牀鋪前,摸了摸坐了坐,就又是笑道:“這還是夏日,天氣還有些熱,這還好了,等到秋日、冬日的時候,這樣肯定不行,肯定還是要加一點鋪的東西,至少不能冷了!”
方誌遠聽了,就是笑道:“那是當然,到時候再說吧,這離冬日還遠着呢!”
張進卻笑道:“可秋日可就要到了,今年的鄉試可是越來越近了,只有一兩個月的時間!”
這時,衛書忽的笑道:“哎!對了,張兄和衛兄是要參加今年的鄉試吧,那這時間可真不長了,張兄和衛兄都準備的如何了?”
而這話被那黃越聽見了,不等張進、衛書回答說什麼,那黃越就有些驚訝道:“哦?你們兩個今年就要下場考鄉試嗎?那怎麼還來書院進學讀書了?”
張進、方誌遠聽這話卻是覺得奇怪,頓時不約而同的皺了皺眉頭,不由面面相覷,有些不明白這考鄉試和來金陵書院進學讀書有什麼關係呢?
那黃越見狀,就也是皺眉解釋道:“這你們不知道書院的一般規矩嗎?這書院一般都是三年招收一批學生,而這些學生在書院進學三年,這三年期間一般都能夠過了童子試,取得秀才功名了,然後三年後從書院出來,直接就下場考鄉試了,可你們這怎麼還提前下場考鄉試了?這和書院的傳統有些不符了!”
哦!原來這金陵書院還有這樣的傳統啊,仔細想想也是,這每三年招收一批學生,鄉試也是三年一考,就像高考一樣,鄉試也是最能夠檢驗書院的教學質量的了,如此書院有這樣的安排自也是有些道理的。
不過,張進想了想就是搖頭失笑道:“可書院應該也沒明文規定不能提前下場考鄉試吧?今年我們就打算下場試試,不過很大可能落榜就是了,畢竟這鄉試哪有那麼容易考的啊,恐怕還要三年後再下場了!”
黃越聞言,眉頭又是皺了皺,但到底沒說什麼,確實書院是沒有這樣明文規定的了,只是按照傳統來,是學生們進學三年後再下場考鄉試,只是張進和方誌遠沒有按照書院的傳統來了!
方誌遠聽了,則是心中微動,沉吟道:“要是這麼說來,師兄,那按照書院的傳統,唐子安師兄他們這些將要離開書院的學生今年都要下場考鄉試了?”
黃越點頭應道:“嗯!是這樣的了,三年前入學的學生們今年是該都下場考鄉試了,也該看看今年書院的成果了,這今年的鄉試大略也是取二三十個舉人,也不知我們書院今年有多少師兄能夠中舉,榜上有名了!”
聞言,張進和方誌遠不由對視一眼,頓時心裡更有壓力了,且不說張秀才那樣的老秀才了,這鄉試裡還有金陵書院的畢業生下場,這競爭激烈程度還真是不一般了。
這時,那衛書則笑着接話道:“黃師兄,按照以前書院取得的成績來看,二三十個舉人之中,成績好時,書院佔了其中十幾個名額,就是成績一般時,也有六七位師兄榜上有名了,今年恐怕也不例外!”
黃越笑着點頭應道:“應該是差不多了!我覺得今年可能書院的成績會好一些了,二三十個舉人之中,說不得就能有我們書院走出去的十幾位師兄了!”
衛書笑道:“黃師兄倒是有信心!”
黃越語氣自信道:“這是自然,金陵書院出去的學生,考鄉試還是總該有些把握的!”
他這話音剛落,忽的就聽見一人輕笑道:“讀書讀書,難道只是考功名用的嗎?這可不盡然!你們讀書是追逐功名前程,而我讀書倒是隻是想要填飽肚子而已了!”
這話一出,張進、方誌遠、衛書和黃越等人都有些訝異,聞聲轉頭看去,就見那蔣倫不知何時睜開眼醒了過來,從牀上坐了起來,笑吟吟的看着他們了,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