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江陵江陵

林卓的江南水師組建其實不到二十天,基本是在戰鬥打響之後才正式下水,水師統領範文飛和副統領何二栓更是兩個水戰盲,到現在也沒有什麼太固定的戰術,完全就是橫在江面上的移動炮臺。

指望這些東西來保住江陵,這顯然是不現實的,林盟主最大的依仗是那隊三千人的傀儡騎兵,儘管他十分不情願現在就將這支造價昂貴的部隊派出來,但於華龍那邊儼然已經堅持不住了,若是不派人救援的話,整個荊襄就會淪陷。雖說即便是荊襄淪陷,於華龍大可以退入荊南繼續抵抗,可一旦荊襄淪於敵手,他的江南等於是腹背受敵,肯定要將大部分兵力都調撥到西側防禦宗望,本土原本計劃的游擊戰也將化爲泡影。

所以,荊襄必須守住,哪怕只剩下江陵、江夏和樊城等處,也一定要在這裡扛下去,除非江南無法防禦,纔會考慮到連荊襄也一起放棄,大夥兒一起往南撤退。

已經處在出離憤怒狀態的宗望自然不會放過於華龍,在他看來這個身披符文鐵甲的傢伙就是他此行最大的對手,因爲兩人在襄陽城頭曾經大戰了將近一千回合,到最後宗望的法力都快枯竭掉了,他也可以感覺到對方的狀態比他還差。可那傢伙居然不顧元神損耗,硬是揮舞着那把極其消耗法力的開山斧繼續劈他,似乎和他有什麼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一般,若不是手下的一名金丹修士眼明手快,自己這個南進大帥說不定已經以身殉職了。

於華龍此時也在罵街,他終於明白林卓派人送來這套盔甲時,其中附帶的那句‘它會讓你竭盡全力去戰鬥’是什麼意思了,這盔甲除了加強防禦之外,還有着讓人不由自主戰鬥的符咒。千萬不要覺得這是個什麼好玩的東西,在於掌門與宗望大戰八百回合之後,他已經感覺自己後力不濟,本來打算虛晃一招就勢撤退,誰知道這套盔甲開始操控着他不由自主的戰鬥起來。

若只是盔甲操控他戰鬥還好,可那套讓盔甲自動禦敵的代價就是付出極大的法力,當然還包括最要命的元神損耗,這一千多回合確實是把宗望給打得夠嗆,可於華龍的損失更大,他幾乎就是一路躺在飛行竹筏上去的江陵,到達江陵之後連痛罵林卓的力氣都沒有,直接吃了補藥入定去了。

於掌門的入定並不能爲荊襄帶來和平安寧,宗望也不會因爲他的入定而放棄進攻,荊襄殘部退入江陵不過兩天的工夫,一萬兩千骨馬騎兵便尾隨而至,與江面上的江南水師交鋒起來。

江南水師這個機構的主要作戰武器是大炮,確切的說是大炮齊射,因爲水師目前實在沒有什麼作戰方法可用,就連林卓對這個也屬於門外漢,乾脆就在每艘船上都安置了五門大炮,完全把這東西當成移動炮臺使用。

範文飛和何二栓也知道這個打法靠不住,他倆都已經參與了江南對北疆騎兵的戰鬥,很清楚以骨馬騎兵衝鋒時候的高速度,大炮根本發射不了幾輪,甚至還不如高度密集的火銃隊好用,他們也從來沒指望過靠這個能夠將騎兵隊堵住多長時間,到這裡來不過儘儘人事而已,連等在這裡聽天命的打算都沒有。

在傀儡騎兵隊伍進入江陵城之後,規模頗爲浩大的江南水師立刻撤退,轉回江南研究本部戰術去了,走的那叫一個瀟灑寫意,完全是一副大規模春遊的派頭。

爲了防止於華龍提前將好東西轉移走,宗望這次學了個乖,提前派出兩千騎兵,分成三隊停留在江陵城東西南三門外四十里處,專門用來堵截往來大型車隊,一有情況立刻向他報告,他則會迅速派兵來援。

畢竟北疆修士到中原來的最大目的是搶劫,而不是和中原修士拼命,如果能搶到荊襄這邊集體轉移的財富,這趟他也不算白來了,若是數目真的夠多,他現在撤兵都不是沒有可能。

若是從前的宗望,肯定不會萌生這種奇怪的想法,但現在南方修士爆發出的戰鬥力和戰鬥意志很讓他驚訝,北疆修士所蒙受的損失更是讓他心痛。因爲這趟南下是爲了補償他家的損失,所以跟隨他一起的很多都是同門師兄弟,最差也是平時關係不錯門派的弟子,仗打到現在這個地步,良慶那邊先不去說,他手下就已經損失了將近八千人,加上江南戰場的話,怕是總損失超過三分之一了。

北疆修士打仗也不是死不起人,事實上跟萬壽宗這種門派打,死傷幾萬十幾萬都不過分,據說西路軍在西北節節獲勝,打的天雄門擡不起頭來,那還死了兩萬多人呢,他這點損失並不算什麼。

可宗望心裡卻明白,人家那是北方戰場,元嬰修士都十幾人甚至幾十人的參戰,普通弟子大規模死傷自然更不在話下,這還是在承天宗觀望,亢龍院主力處在集結狀態,暫時沒有參戰的情況下呢,若是這兩家也來了,還不一定要死上多少人。

可北方戰場和南方戰場是有區別的,那邊名門大派太多,死在多人都能夠接受,甚至元嬰修士身隕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情。可這裡卻是南方戰場,參戰級別最高不過金丹,前輩們攻打的時候向來都是一路平推,唯獨到了自己這裡卻損兵折將,到現在連個荊襄都沒打下來,江南那邊戰局只會比自己更差,聽說已經陷入處處捱打的慘狀中了。

想到自己如果再不能建立大功,回到北疆之後不但不能敘功,反倒很有可能上大焚山受審,宗望心裡就是一陣一陣的發毛,立刻安排手下通知下去,三天之內必須拿下荊襄全土,有玩忽職守、畏懼不前者一律斬首。

其實即便沒有他下的這條死命令,北疆修士們也不會有人玩忽職守,更不會有人畏懼不前,仗打到現在這個份上,他們的親人和師兄弟死傷慘重,可他們到現在還什麼實質性的好處都沒撈到,換了誰心情也不會太美好,宗望的這條軍令也不過就是更加堅定一下他們的決心而已。

命令發出之後,各部紛紛進入臨戰準備,厲兵秣馬準備一舉蕩平江陵,而且這次沒打算在江陵城多做停留,打下來之後直接順勢而取江夏,先把荊襄全土拿下來再說。江陵城那邊顯然也已經得到了消息,在於華龍掌門暫時不能理事的情況下,林卓派風驚雷和沈豹子過來接過了指揮權,準備在江陵打一場足矣流傳後世的戰鬥,並特別交代一定要守住江陵,否則敵人一旦順勢南進,整個荊襄勢必不保。

不用林卓特意囑咐,風驚雷也知道江陵不能丟,這座荊襄內部繁榮程度僅次於襄陽的大城,現在已經被看作了一種象徵,一種南方聯盟究竟能不能抵抗下去的象徵。如果江陵城也在幾天之內被攻破的話,南方聯盟勢必信心跌落谷底,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江南那樣有着無以倫比到盲目的自信心,南方大部分門派還都很弱,在他們看來半統合狀態的荊襄和新近崛起的江南都是龐然大物,而荊襄因爲從前名氣大些,也被很多人認爲這裡依然是南方修真門派中的最強者。

眼下荊襄的象徵襄陽城已經被人攻破了,但好歹在那裡還殺傷了不少北疆修士,讓人心情低落的同時還算是保留了一線希望,可若是江陵城也被攻破了,接下來北疆修士順勢而取江夏,將荊襄全土納入囊中,怕是到時候就要有很多門派商議着投誠獻寶的事情了。

這種事情在從前屢見不鮮,每當北疆修士進入南部土地的時候,不少門派全都是破財免災,以財產換取生命。靈石藥材法器等物雖然貴重,但再怎麼樣也不比自己的命更貴重,若是保下這些的代價是付出生命,恐怕除了江南那些熱血好戰的青年們之外,沒有幾個人能做得到。

風驚雷和沈豹子接過指揮大權,各派掌門也沒人有什麼異議,不說這兩位都是南方的老牌金丹強者,做這個位置合情合理,關鍵他們自己也實在沒有這個統帥全局的打算。統帥全局看起來挺威風,聽起來挺過癮,可這裡面擔負的職責太大,這要是打贏了還好,您立刻就是萬古流芳的英雄豪傑,可萬一要是打輸了呢?

史筆如刀啊!即便是修士也怕這東西,真要是在自己的統帥之下打輸了這場關鍵之戰,就算你僥倖未死,那也是生不如死,往後幾十幾百年你都擡不起頭來,無論你做再多的好事,大夥兒一提起你來首先想到的肯定還是那場讓你遺臭萬年的大敗。

好在風驚雷這人腦子裡根本沒這概念,他本來就是邪派出身,根本就不在乎名聲這個東西,好壞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區別,自己既然應下這趟活兒了,盡力死戰就是,真要是打敗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至於後人說什麼根本沒必要理會,他們又沒親自打上這一仗,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

沈豹子也是這麼一副心態,隨着白羽凌風門併入江南萬仙盟之後,沈豹子的性格和思考方式越來越接近林卓身邊這些人了,作爲原江南三大派掌門中實力最弱的一個,他反倒是能夠最先擺正自己位置,迅速適應這個新身份帶給自己的新變化,也是最快得到林卓重用的人,所以這次才把他也派來充任副帥,也算是統領一方了。

對於這項任命,清虛真人和金光大師倒是沒有任何意見,首先江陵現在兵兇戰危的,根本就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而且沈豹子和承天宗甚至白羽門的關係也讓他們說不出什麼來。若不是去了一趟京城,他們幾乎都忘記這位一直保持低調的老弟根子如此深厚,人家和他們這些江南土著不一樣,是有大背景的人物,大戰時期做一把江陵防禦副指揮理所當然。

大炎天聖三年五月初五,北疆南進總指揮宗望吃着糉子,喝着雄黃酒,率領一萬名骨馬騎兵進攻江陵,風驚雷此時也已經準備停當,除了原有的防守力量,以及剛剛從荊南等地趕來的補充兵力之外,還有三千傀儡騎兵可供驅使,說得上是兵強馬壯。

與宗望的志在必得類似,風堂主此刻也可謂躊躇滿志,他很有信心堅守下去,甚至在情勢好轉之後發動反攻,因爲江南那邊目前局勢還算不錯,林卓在良慶部進入江南之後,就決定展開游擊戰,目前正在籌備階段,很快就將投入實施。憑藉自己對林卓的瞭解,這位盟主既然信心很足,那這個游擊戰的效果就應該小不了,等江南那邊把良慶玩瘋了,甚至玩死了,自己這邊的壓力也會解除一大部分,到時候兩面夾攻,收拾宗望這個沒什麼戰略眼光,只會靠着騎兵衝鋒的主兒易如反掌。

當然,前提是要頂住宗望前幾輪的攻擊,只要將他打疼了、打怕了,之後再稍稍喂他幾顆蜜棗,相信這個沒什麼戰略眼光的傢伙就會對下一步策略產生迷茫,在這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等着林卓收拾完良慶之後,反過手再來收拾他。

作爲被算計者的宗望此時倒沒有任何覺悟,他正豪情萬丈的率領着一萬騎兵蜂擁而來,沿途經過不少名山大川讓這位總指揮更加心懷激盪,他已經開始幻想自己拿下南方全土,成爲號令羣雄者的那一天。

糉子和雄黃酒堆滿了江陵城的牆頭,被林卓重金僱傭的百姓們擔壺提漿,每將一份吃食遞送到一名弟子手中,都要情真意切的說上一句:“孩子,你要保家衛國啊!”

林盟主的定價十分合理,掉眼淚的加五錢銀子,哭出聲音的加一兩。

江陵保衛戰就在這種壯懷中帶點兒悲慼的氣氛里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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