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靈契很憤怒,曾須兒帶回來的消息讓他的憤怒進一步升級,他一直都看不慣這個叫僕月的年輕人,這種看不慣從僕月出關後就開始了,年輕人的不可一世在他眼裡就是狗仗人勢。
“其實我們也無需那麼忌憚他吧?”
曾須兒試探着說道:“雖然大家都在說他將來可能會繼承宗主之位,但那也只是大家在說,都說是宗主大人說的,可誰親耳聽到過?再說了,他根本不是黑武人,來歷不明,我不願意相信宗主大人會把劍門交給一個來歷不明的人。”
死靈契點了點頭:“雖然我也是如此判斷,可對於那些傳言宗主大人也沒有否認,甚至沒有表過態,所以對這個人確實還不能太不放在眼裡,只是他不能壞了我們現在辛苦維持的局面,一旦他對沈茶顏動手,我們盡力避免的大戰之局就會爆發出來。”
曾須兒沉思了一會兒,忽然間湊近了一些壓低聲音說道:“如果他死了呢?”
死靈契一怔:“死了?”
曾須兒道:“當然不是我們動手,如果他死於寧人之手的話,那與我們有什麼關係。”
死靈契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可這並不容易,能殺僕月的人不多,此時此間,寧人中能殺他的可能只有沈茶顏,但如果把它放到沈茶顏面前,又不敢確定會是什麼結果。”
曾須兒道:“我只是這樣想,當然也還沒有一個具體的辦法,可只要肯想,辦法一定會有。”
死靈契的忽然間想到了什麼,看向曾須兒問道:“那個進冰原宮裡見沁色的寧人將軍是不是還沒有出來?”
曾須兒點頭:“還沒有。”
死靈契道:“一會兒你去見僕月,告訴他有個人想請他幫忙殺了,寧人將軍出來之後讓僕月跟蹤下山再動手,我看的出來那個寧人將軍武藝也不俗,在僕月對他動手的那一瞬間,我於暗中將僕月殺死,除了沈茶顏之外,能一擊殺死僕月的人也只能是我。”
曾須兒道:“別忘了拓撲。”
拓撲是這次死靈契帶來的三位大劍師之一,另外兩個都已經被沈茶顏所殺,一個是左列,一個是秋狐影。
“拓撲和僕月的私交還不錯。”
曾須兒道:“所以這件事要瞞着他,不能讓他將來向宗主大人告密。”
死靈契點了點頭:“一會兒我會安排他來當值,盯着冰原宮。”
死靈契沉思片刻後說道:“下山處最合適動手的地方便是路口位置,我現在就下去等着,若是那個寧人將軍出城的話,你在城牆上點起三堆緊湊在一起的火盆,我看到之後就會明白他下來了,如果僕月動手的話就一定是那個地方,他出手的瞬間,我有九成把握殺他。”
曾須兒點頭:“那就這麼安排,我現在就去通知僕月。”
死靈契嗯了一聲:“去吧,這個人若是死了我們才能安心。”
一刻之後。
僕月眯着眼睛看了看曾須兒:“你說讓我去殺一個寧人將軍,難道這就不怕引起兩國開戰了?”
曾須兒道:“我和大供奉剛剛聊了幾句,現在還不能確定寧人的底線是什麼,如果我們殺了一個寧軍的將軍,寧人還是不敢進攻,那麼我們做事就會更方便也更有底氣,如果寧人直接往前壓的話......”
曾須兒靠近僕月壓低聲音說道:“還沒有幾個人知道少主你來了,能殺那寧人將軍的在這除了少主之外就只有兩個人了,一個是大劍師拓撲,一個就是大供奉。”
僕月的眼睛眯的更深了一些:“你是在告訴我,如果殺了那個寧人有什麼問題的話,就把這件事推給死靈契?”
曾須兒道:“這裡的事都歸他管,死了人當然也是他的錯,所以這當然不算是把什麼推給死靈契,而是讓應該發生的發生,然後他自然而然就要頂在前邊來承擔罪責。”
僕月笑了笑道:“那你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你爲什麼要在我面前說這些。”
曾須兒道:“白天的時候少主問我,如果是死靈契和少主你同時給我下令做某一件事我該聽少主的還是聽死靈契的,我當然選擇聽少主你的。”
“因爲對於劍門來說,我比死靈契地位更高?”
曾須兒連忙道:“所以我知道該怎麼選。”
僕月笑着點了點頭:“你是個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不用太費腦子......剛剛你說的事我同意了,若那寧人出去的話你就遣人來告訴我,我于山下殺他,上山之前我特意看過,唯有路口那個地方殺人最合適,若是他死在城中也不妥當,所以還是山下合適。”
曾須兒心裡一喜,連忙起身一拜:“多謝少主,以後不管有任何差遣,只要少主一句話,我就算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辭。”
僕月哈哈大笑:“走吧走吧,我喜歡你這個人,很喜歡。”
曾須兒告辭,僕月眯着眼睛往外看了一眼,眼神有些飄忽。
山下。
之所以說路口這裡殺人最合適,是因爲在路口一側有一塊巨石,那巨石之後藏人不成問題,況且路口的哨卡有燈火,燈火範圍大概幾丈遠,而巨石那個位置,正好是燈火之外,人從有光亮的地方走進黑暗之中,那一瞬間眼睛會稍有不適。
對於絕對的高手來說,哪怕只是三分之一息的時間就足夠了。
死靈契此時此刻已經到了巨石後邊藏身,很少有人見過他帶劍出門,是因爲他的劍尋常人看不出來在什麼地方,雖然他已經年紀大了,雖然僕月的劍法傳聞僅次於心奉月,可是死靈契有把握,在僕月眼睛微微不適應黑暗的那一刻,他的劍一定可以殺了僕月。
年紀大了就不喜歡站着的時間太久,死靈契裹緊了身上的大氅,挨着石頭坐下來等待殺人的時刻到來,以他的實力,就算是再輕微的腳步聲也逃不過他的耳朵。
他坐在大石頭邊上思考殺了僕月之後會有什麼後果,想來想去,只要沒有證據證明僕月是他殺的,那麼宗主大人難道還會強行殺了他?
想了好一會兒,死靈契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然後擡起頭看了看天空,月色也是必須考慮進去的因素,要殺的是僕月,劍門這麼多年來最強大的天才,死靈契再自信也不敢掉以輕心。
他擡頭看月,還沒有來得及注意到月,就看到了石頭上站着一個人......在那一瞬間死靈契的毛孔幾乎全都炸開了,以他的實力居然沒有察覺到自己頭頂不遠處居然站着一個人,這個人是何時來的他竟是沒有一丁點的感覺,好像有那麼一段時間他變成了瞎子和聾子,甚至感官都失靈了。
這不正常,特別不正常。
他的感覺想來靈敏,尤其是對強者的感覺更爲靈敏,所以在僕月出現於他身後的那一瞬間他就感覺到了,那應該就是百姓們不會感覺到的習武強者所帶的威壓。
這是很飄渺的說法,然而卻又格外真實。
只要是強者就必然有自己的氣勢,這氣勢就是威壓,僕月纔到死靈契就感覺到了,那是因爲僕月的威壓很強,但是石頭頂上站着的那個人他沒有感覺到,也就是說對方沒有氣勢沒有威壓,這就是個悖論,如果對方不是高手怎麼可能輕易靠近到死靈契?如果是個高手的話爲什麼連一點氣息都沒有。
那個人站在那,如果說他是石頭的一部分也不爲過,因爲他別說連強者的氣息都沒有,他連人最基本的氣息似乎也沒有。
在這一刻,如死靈契這般的強者居然都不敢站起來,那個人明明像是個普通人,可死靈契卻知道自己只要動一下對方都可能會趁機殺了他。
“你也是在找人嗎?”
站在石頭上的青衫中年男人忽然問了一句,於是死靈契嚥了口吐沫,他想了想,沒回答,而是反問:“你在找誰?”
中年男人低頭看了他一眼:“我找的不是黑武人,但我不介意是黑武人。”
死靈契深吸一口氣,靠着石頭緩緩起身,他不確定對方的實力,不敢輕舉妄動。
“你是劍門的人嗎?”
那個中年男人又問了一句。
死靈契嗯了一聲後問道:“閣下是誰?”
中年男人微微嘆了口氣:“我追人數千裡,蓄力一劍,這便是可破數千裡之劍,可是我沒有等到我要等的人,卻等到你,你身上的劍意已經勾動了我的劍意,所以這蓄力一劍有些浪費了。”
死靈契眼神猛的一凜:“你想動手?”
他的手指一勾,袖口裡一柄短劍垂了下來,下一息,這短劍已經出現在中年男人的咽喉前,而那個人居然沒有任何反應,所以在這一瞬間死靈契覺得自己判斷失誤,那根本不是什麼強者。
然後短劍斷了。
在短劍斷了的剎那,死靈契的左手又出現了一柄劍,那是他的腰帶,在右手短劍出手的一瞬間,左手從腰帶裡抽出來一柄軟劍攻那中年男人的小腹。
於是軟劍也斷了。
可不管是短劍還是軟劍,都不是死靈契的絕殺一劍。
兩把劍都斷了之後,死靈契的右手食指中指併攏,並指成劍,指劍已經到了中年男人的心口,這纔是他的必殺一劍,整個劍門,只有宗主心奉月知道死靈契最強的劍其實不是劍,而是那兩根手指。
於是手指又斷了。
再然後,死靈契的脖子上多了一條紅線。
中年男人終於正視了死靈契一眼,像是有些意外。
他自言自語了一句:“這蓄力數千裡的一劍,倒也不是十分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