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燦燦的陽光灑在江邊的草地上,讓綠色看起來都變得更鮮豔了些,躺在草地上的沈茶顏纔不會在乎別人什麼眼光,四仰八叉的自己躺舒服了就好。
因爲剿滅了一處水匪所以沈先生給他們兩個人放了半天假,整個下午的時光就變得尤其珍貴。
沈茶顏躺在江邊草地斜坡上看着老僧入定一樣坐在那垂釣的沈冷,眼睛一眨不眨,心想着那傢伙的背影似乎有點好看。
釣魚真的那麼有意思嗎?
沈茶顏忍不住想了又想。
那傢伙已經坐在那半個時辰了,沒有和自己說一句話,所以她在覺得他背影有些好看了半個時辰後開始覺得他討厭了。
“你就打算用半天的時間來釣魚?”
她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啊?”
沈冷回頭看了她一眼,回答:“不是,我都忘了自己在釣魚,一直在回想大寧水師進剿水匪的時候戰兵的戰術配合,還有他們出手的方式……書上終究是死的,看到之後才明白是多直接有效。”
沈茶顏站起來走過去:“那些戰兵殺人好看不好看?”
“殺人哪兒有好看的。”
啪!
沈茶顏在沈冷後腦勺上拍了一下:“那我這麼好看你爲什麼不看我?”
沈冷:“……”
他轉過頭來看着沈茶顏:“那我現在開始看你。”
沈茶顏:“呵呵,你想看就看?”
沈冷傻笑:“還別說,真是好看。”
沈茶顏:“.….”
她問沈冷:“先生教你的那些本事之中,有沒有哄女孩子開心的?”
沈冷嘆道:“你覺得先生會討女孩子開心嗎?”
沈茶顏想了想:“嗯,不會,皮囊挺好看的啊,一直都沒有個女人願意跟着他,也怪失敗的……”
沈冷:“應該是怕自己分心吧,畢竟從你那麼小就帶着你了。”
沈茶顏:“也對……等等,你說我是個累贅?”
沈冷:“哪有你這麼好看的累贅!”
沈茶顏:“哼,說的就是。”
然後就覺得沈冷這話有些彆扭,可是彆扭在哪兒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了。
就在這時候江邊來了一羣水師的士兵,大概十七八個,爲首的那個穿着一身校尉的衣服,沈冷注意到他就是帶着水師將那一窩水匪殺的乾乾淨淨的那個人。
身材高大,體型修長,模樣很俊朗,只是眉宇之間多了些陰氣。
沈冷現在還記得他怒斥手下殺人太慢時候的樣子,稍顯猙獰。
那校尉在江邊洗馬,十幾個士兵奉承着,不過從那些士兵的臉上倒是看不出來多少真正的尊敬,懼意更多。
回來的時候沈冷問過沈先生那個人是誰,沈先生說他叫沐筱風,來頭很大,他父親就是那位當初差一點就權傾朝野的大學士沐昭桐,當年先皇突然駕崩,朝野震動,大學士沐昭桐勸說皇后在諸親王府裡挑選一個孩子作爲皇位繼承者,皇后也沒柰何只好答應了。
誰知道被沐昭桐稱之爲東疆那個蠻子的大將軍裴亭山帶着九千刀兵擋在城門口,那位世子殿下連城門都沒敢進就灰溜溜的跑了,這纔有了當今陛下。
裴亭山被封爲一等國公,位列五大將軍之首,地位比京城裡帶着八萬虎賁的禁軍大將軍澹臺袁術還要高了一級。
要說到功勞,裴亭山自然最大,可麾下八萬虎賁的澹臺大將軍硬生生按住了那八萬禁軍不出城門,功勞也不比裴亭山小多少。
當今陛下是個心胸開闊之人,登基之後非但沒有責怪大學士沐昭桐反而繼續委以重任,朝廷裡的事,小事沐昭桐直接可以做主,有臨機專斷之權。
沐筱風年紀不大,也就是十八九歲,是沐昭桐老來得子,一出生身上就有個三等伯的爵位,之所以來水師鍍金而不是去四疆,當然是因爲水師要安全的多,在水師幹個幾年就能調回京城,到時候要麼在兵部任職,要麼是四庫武府的司座之一,要麼就是去四疆做一個大將軍的副手,前途無量。
校尉是正六品武職,算不得多高,手下有三百多戰兵,但沐筱風后臺實在硬的離譜,所以哪怕是水師提督莊雍對他也很客氣,反正人家來鍍金個三五年就會走,何必得罪?
沈冷在看沐筱風,沐筱風也在看沈冷,只是兩個人眼神不同。
沐筱風認出沈冷,他帶兵殺進水匪營地的時候沈冷還沒有離開,本打算當時把沈冷一塊拿下帶回去審問什麼來路,誰想到沈冷居然跑的那麼快。
“過去個人,把那個野小子給我喊過來說話。”
沐筱風擡起手遙遙指了指沈冷,隨即有兩個親兵朝着沈冷這邊跑過來。
“喂!喊你呢。”
一個親兵朝着沈冷喊道:“我家校尉喊你過去說話。”
沈冷還沒說話,沈茶顏猛的坐直身子:“你家校尉是誰?我管你家校尉是誰,他說讓人過去說話人就得過去說話?”
沐筱風的親兵當時就愣了,還真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校尉大人喊一個尋常百姓過去說話,換作別人早就點頭哈腰的跑過去了。
“再說一次,現在就跟我們過去說話。”
那校尉想用腳踢一下沈冷,沈茶顏單手支着地面身子騰空而起,一隻腳狠狠的蹬在那士兵的下巴上,直接把人掀飛了出去。
那士兵落地在三米外,下巴幾乎廢了,躺在那好一會兒沒有緩過神來。
“還敢動手?”
沈茶顏掐着腰擋在沈冷身前,就好像一隻保護着小雞仔的老母雞,就算是那些當兵的是天上飛的鷹,她也敢薅着毛揪下來一頓打。
沐筱風倒是也愣了,讓士兵接過去戰馬的繮繩,緩步走過來,眉宇之間戾氣漸重。
“按照大寧朝廷立下的規矩,你們倆既然身上沒有功名,見到我應該下跪。”
沐筱風伸手把自己的親兵扶起來,那親兵連忙道謝,話還沒說完,沐筱風一個耳光將那親兵扇的再次飛出去。
“廢物。”
他轉頭看向沈茶顏和沈冷:“跪不跪?”
“跪你腦袋!”
沈茶顏瞪着沐筱風:“大寧的軍人,就會在大寧的百姓面前耀武揚威?怪不得人說水師的人都是被四疆四庫淘汰下來的廢物,也只會在百姓們面前齜牙咧嘴了。”
這句話戳到了沐筱風的心上,他臉色頓時一變。
“我在剿滅水匪的時候見到過你們倆,懷疑你們是水匪餘孽,現在要把你們帶回去嚴加審查,若真是水匪的漏網之魚,就把你們倆一塊沉屍大江。”
沈茶顏冷笑:“沉屍大江?水匪倒也喜歡這麼幹。”
沐筱風臉一白,伸手朝着沈茶顏的衣領抓了過去:“跟我回去!”
原本沈冷還坐在地上,當沐筱風的手伸出去的時候他不知道怎麼就到了沈茶顏的身前,手和沐筱風的手撞在一起,沐筱風五指扣住就要把沈冷拽過來,沈冷手腕一翻沐筱風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的轉了半圈。
一出手就吃了些虧,沐筱風更怒,轉身一腳朝着沈冷小腹踹過去,沈冷右臂手肘下沉砸在他小腿上,然後左腳跨前半步,右臂手肘朝着朝着沐筱風的下巴頂上去。
沐筱風向後連退兩步:“大寧邊軍的功夫?難道你是個逃兵?!”
沈冷聳了聳肩膀懶得和他說話,轉身拉着沈茶顏:“咱們回去吧。”
沈茶顏哼了一聲,跟着沈冷往回走。
刷地一聲,沐筱風抽了刀。
“想走?現在不但懷疑你們是水匪餘孽,還有可能是大寧邊軍逃兵,你們知道大寧軍法是怎麼處置逃兵的,現在想走不晚了嗎?”
沐筱風抽刀,那些水師的士兵也抽了刀,其實當沈茶顏說出廢物兩個字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恨不得將那模樣漂亮但嘴巴惡毒的女人大卸八塊。
沐筱風用刀指着沈茶顏:“現在跪下來道歉,不然先撕了你的嘴。”
沈冷把沈茶顏護在身後一字一句的說道:“她這個人性子直爽說話不走腦子,有些時候會說錯話。”
沐筱風:“輪不到你爲她道歉。”
沈冷搖頭:“你理解錯了,我不是爲她道歉,我的意思是,她說什麼雖然不過腦子,但她說了些什麼我都負責,想讓她道歉?說實話……門都沒有,她說的對也好錯也好,你忍着。”
沈茶顏本來很生氣,聽到沈冷的話也氣了那麼一小下,因爲他說自己說話不過腦子,可是也不知道爲什麼就突然開心起來。
“看來你們倆是真的不怕死了,我身爲大寧水師正六品校尉,有權將你們處置了!”
他將刀子往前一指:“都給我拿下!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啪的一聲,一塊鐵牌子飛過來打在沐筱風的刀上,直接將那把直刀震的嗡嗡響,明明刀擺動的幅度並不大,可是沐筱風的虎口卻瞬間流了血。
可他咬着牙不肯棄刀,軍人棄刀,奇恥大辱。
“正六品校尉麼?還不夠在他們倆面前囂張的。”
沈先生從遠處走過來,指了指那塊掛在沐筱風刀上的牌子:“看清楚再說話,看不懂就回去問問你家提督,然後把牌子給我送回來。”
沐筱風家學自然不淺,一眼就看出來那鐵牌的分量。
上面只有一個字。
留。
正因爲只有這一個字,沐筱風的臉色頓時變了,他將鐵牌子從自己直刀上摘下來,捋順了鐵牌上的細鎖鏈,雙手捧着恭恭敬敬的遞回去:“卑職有眼無珠,卑職這就告退。”
士兵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認得那塊鐵牌。
沈先生把鐵牌接過來擺手:“走吧,別太張揚了,大寧之內,最不該張揚的就是當兵的,張揚在大寧之外才是本事。”
沐筱風竟是一句話不敢說,掉頭就走,雖然恨的牙根都癢癢,但也只能是心裡恨着,因爲那鐵牌分量太重。
留……
當今陛下還不是陛下的時候,封爵留王,如今手裡有這塊牌子的人,都是陛下當年的家臣,縱然他是大學士的兒子,他也不願意去招惹陛下的這些親信。
沈先生當然不是陛下的家臣,這塊牌子是當年留王的妻子給他的,一塊牌子,一個孩子,如今牌子孩子都在,他覺得挺好。
“這什麼啊,這麼厲害。”
沈茶顏把那牌子拿過來翻來覆去看了看:“很重要吧。”
“不重要,當初剛撿到你那會兒經濟上有點緊張,本想當了換錢,沒人敢收……唉,也就勉強留下了。”
沈先生把鐵牌收起來:“走了走了,我餓了。”
沈冷笑着從懷裡翻出來一個一尺多的油紙包:“今晚吃牛肉。”
“哪裡來的牛肉?”
沈先生和沈茶顏都愣了,牛可是金貴東西,大寧律法寫的明明白白,屠耕牛者流放三千里……
“就是從水匪營地裡出來的時候順手拿的,一直在懷裡,剛纔嚇死我了,我以爲那些人是來找牛肉的呢,太可怕了。”
沈冷看起來心有餘悸。
沈先生:“咳咳……小茶啊,你之前說他什麼有問題來着?”
小茶微微昂着下頜,總算是得到了認可:“智力!智力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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