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地位越高能力越大權勢越重,就越是容易出現一種自己掌握全局無人敢反抗的錯覺,比如此時此刻的龕羅黑庭。
在黑武帝國之內敢違抗他命令的人沒有,而他不敢發號施令的只有那麼幾個人而已,屈指可數......黑武汗皇桑布呂,國師大人,還有劍門的兩位長老,就連長公主闊可敵沁色在他面前也要客客氣氣的叫一聲先生,哪怕是那些手握重兵的將軍也一樣畢恭畢敬。
沁色的劍,是他教的。
沁色雖然沒有拜入劍門,但劍法承自劍門,只是與大部分人所修之重劍不同罷了。
所以他完全沒有想到,在外邊數千黑武邊軍的弓弩之下,在自己釋放的壓力之下,那區區十幾個寧人還敢反抗?就算是嚇也會嚇得那些人不敢輕舉妄動纔對。
然而,沈冷就是這麼當着他的面殺了他侄子龕羅道。
對於龕羅道他寄予厚望,將來一定是會把青衙傳給龕羅道,只有青衙從他手裡傳到龕羅道手裡,家族的力量纔不會被削弱,影響力纔會持續,家族纔會一直都處在權力中心,有青衙在手,哪怕是國師大人也不會對他視若敝履,有事情也會把他請去商議。
青衙是黑武帝國內最令人恐怖的暴力機構,他作爲這個龐大機構的掌舵人,不管是汗皇還是國師都不能輕視。
可現在龕羅道死了。
龕羅黑庭的手在發顫,控制不住的發顫,他非但將龕羅道視爲自己的接班人,更視爲自己的兒子,因爲所修武功奇特所以他沒能有子嗣,龕羅道就如他親兒子一般,這憤怒這悲傷會有多大?
“寧人!”
龕羅黑庭一聲嘶吼。
他的手指向沈冷:“射死他。”
外面涌進來的黑武邊軍有人將弓弩擡起來,可在這一刻闊可敵沁色卻大步走到沈冷麪前擋在那:“你們還不明白?在青衙神座大人眼裡你們連螻蟻都不如,你們親眼看到了你們的將軍月蘭剛剛被他殺了,而你們所有人也都會死,你們覺得你們和我比怎麼樣?作爲帝國的長公主,汗皇的親姐姐,他連我都不放在眼裡,連我都要殺,你們又算得了什麼!”
那些端起來弓弩的人面面相覷,有人緩緩的將弓弩放了下去。
“殿下。”
月蘭帳下謀士索索圖臉色慘白:“殿下,走吧,臣護送殿下返回格底城,這裡就不要管了。”
“你保護我?”
沁色深吸一口氣看向龕羅黑庭:“你敢殺了他嗎?你不敢,而他殺你卻如同碾死一隻螻蟻般簡單輕鬆,他並不在意這裡每一個人的死活,可只要他不死,你們能保護我多久?他殺月蘭的時候可有一絲顧忌?”
龕羅黑庭的視線慢慢的轉到沁色臉上:“你在指我?”
“我還要殺了你。”
沁色將長劍握緊站在沈冷身邊:“索索圖,我不奢求你能下令格底城邊軍幫我,但我也希望你不要再錯一步,月蘭的死他必然會加上一個勾結寧人的罪名,這是叛國之罪,非但月蘭死了,他的家人也會被牽連,九族皆滅,你作爲月蘭的下屬,你們這些月蘭的老部下,都會死。”
索索圖的臉色一變,眼神猶豫。
“還有你們!”
沁色指向那些來自律城的邊軍:“你們應該都知道龕羅黑庭的手段,你們沒能保護好龕羅道,他會讓你們所有人一起陪葬!”
大殿內外的黑武邊軍一個個臉色都很難看,他們都聽聞過龕羅黑庭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也知道青衙有多可怕,不知道是誰先退後了一步,然後人羣開始如海水退潮一樣往大殿外面退出去,很快大殿裡剩下的人就不多了,而那些黑武邊軍一旦開始退就不僅僅是離開大殿而已,外圍的人開始加速逃離,沒多久,好像沙堆突然坍塌了一樣,沙子散落一地,人羣往四周散開,瘋狂的朝着行宮外邊跑。
龕羅黑庭卻又坐下來,似乎比之前平靜了不少。
“我說過,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女人。”
龕羅黑庭嘆息一聲:“可是爲什麼聰明的人總是選錯了路?我剛纔沒有制止你說那些話是因爲......你說的沒錯,龕羅道死了,他們也都該死。”
“可是......”
龕羅黑庭的視線從沁色臉上掃過去,又看了看沈冷,再看看楊七寶他們。
“你們以爲這樣就可以殺了我?”
雖然黑武邊軍撤走了不少,可是這裡還有數百名青衙藍袍武士,而在大殿後邊看不到的地方,誰知道龕羅黑庭帶來了多少人。
“總得試試。”
沁色的劍緩緩擡起來:“我從來都不願意把命運交給別人掌握。”
“誰願意呢?”
龕羅黑庭冷笑:“沒有力量的人卻想抗爭,那是愚蠢。”
他坐在那,手拍了拍王座的扶手:“力量,不僅僅是個人的武功還包括地位,我坐在這裡不需要親自動手,只需要把手指指向你們。”
他擡起手指向沁色:“把她拿下,其他人殺了。”
四周圍着的藍袍甲士蜂擁而上,黑武邊軍撤走,可還有大量的青衙甲士,其中還包括武功不俗的銀袍千夫長,黑袍百夫長。
“我不低頭。”
沁色的長劍一抖,劍將面前的藍袍甲士咽喉刺穿一個血洞,劍尖抖動若梅花綻放,所以那傷口也不是細細的一條而是洞,血瞬間就噴涌出來。
沈冷有十餘名親兵和楊七寶,沁色這邊也有幾十名手下和莫窟,他們收縮在一處,像是被大海所包圍的一座小島,而那些藍袍甲士就是拍打在小島上的滔天巨浪。
屍體一具一具的倒下去,沈冷他們每個人身上都被血染透。
轟!
窗口忽然破開,一道黑影從窗口掠了進來,人還在半空之中,刀子斜着向下橫掃,猶如在海上掃出來個圓,只是波動的並非水浪而是血液,刀尖掃開了幾個人的脖子,血霧噴涌之中那人落地。
沈冷往那邊看了看,嘴角一勾。
孟長安瞪了他一眼,也沒說話,只是一刀一刀劈砍出去。
“索索圖!”
沁色看到寧人的援兵來了,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另外一件事:“去外面穩住咱們的人,不要讓邊軍和寧軍廝殺,把軍隊帶走!”
此時此刻,沁色寧願相信寧人也不願意相信那些格底城的邊軍,更何況是律城來的那些。
索索圖也反應過來,從人羣裡衝出去,此時寧人的援兵來了,可若是外面至少五千名黑武邊軍列陣廝殺,寧人的援軍根本就不可能殺進來。
“呼!”
一聲整齊的呼喊,大殿的前邊那一排窗口同時躍進來六個人,六個人幾乎一模一樣的裝束,都是大寧五品將軍戰甲,每個人手裡都是一條散發着厚重金屬色澤的鐵槍。
以孟長安爲中心,六槍將在他身邊,七個人猶如一枚箭頭刺進了黑武青衙甲士的隊列中。
一把黑線刀,六杆鐵槍上下翻飛。
屍體一具一具的倒下去,堅固平整的大殿地面上血跡越來越多,很快,人走在地上都會帶起來血液,鞋底離開地面的時候,粘稠的血液隨着鞋底離開地面,一個一個的血珠掛在鞋底上。
七個人,彷彿化身成了一臺戰爭機器,只管向前。
原本佔據優勢的藍袍甲士硬生生被七個人壓的不住後退,而另外那邊,沈冷帶着楊七寶和十幾名悍勇的親兵開始反擊,明明是數百藍袍甲士圍攻他們纔對,可突然之間好像局面就變了,變成了沈冷帶着十餘人孟長安帶着六個人將那數百藍袍甲士包圍。
大殿後邊的破洞裡不少藍袍甲士衝進來,那是龕羅黑庭帶來的隊伍。
“殺!”
就在這時候,正殿前邊數百名縱馬而來的大寧邊軍衝到了近前,外面零零散散的黑武人頃刻之間就被放翻在地,那是孟長安親手訓練出來的四百八十名親兵,每個人用的都是大寧武工坊精工鍛造的黑線刀,他們的裝備也比尋常邊軍強大,每個人身上都有半身甲,左臂上還有一尺多直徑的臂盾,這數百人一衝進來局面立刻改觀,黑武人被砍的毫無還手之力。
黑袍席捲,藍袍退避。
“殺出去。”
孟長安伸手往前一指,六槍將帶着四百八十名刀兵翻滾的海浪一樣從大殿後牆的破洞追殺出去,外面還有許多之前來不及衝進來的青衙武士,在正殿後邊和寧軍廝殺在一處。
“有事沒事?”
孟長安看向沈冷。
沈冷搖了搖頭:“沒有。”
孟長安眼神裡的擔憂顯然淡了一些,轉頭看向龕羅黑庭:“就是這個人?”
沁色看到孟長安破窗而入那一刻眼睛都圓了,她只見過孟長安一次,還是在白山峽谷之中遠遠的用千里眼看到的,可也不知道爲什麼,當孟長安出現在大殿裡的那一刻她彷彿無比的熟悉,似乎這一幕自己在什麼時候遇到過,或是已經發生過,這是一次重演,又或者是在夢中。
那個高大的寧人站在那,好像在那一瞬間她連對龕羅黑庭的畏懼都變得淡了許多,心都變得平靜下來一些。
“孟長安。”
沁色喊了一聲。
孟長安側頭看了看她:“小心些。”
沁色一喜,然後又一怔。
因爲小心些這三個字孟長安根本就不是對他說的,而是對她身後的沈冷。
“上了。”
孟長安的黑線刀轉了一下,腳下一點朝着高臺衝了過去。
“唔。”
沈冷嘴角微微一揚,黑線刀也隨着轉了一下,人從另外一側衝了過去,那兩個人往前衝的時候,好像他們踩過的每一塊地磚都被踩的粉碎,猶如氣浪炸開殺氣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