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了之後沈冷看着趙峰的屍體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有些懊惱:“我果然不是那種精於算計的人,如果是的話會處理的更好些。”
陳冉問:“怎麼說?”
沈冷道:“這是證據啊,若是不殺了他的話先綁了派人送回水師大營裡去交給提督大人,將來一定用的上,雖然現在也不是什麼證據都沒有,可終究不如一個活的人更有說服力。”
十人隊有人受了傷,雖然不重,可是長途跋涉難免會出現感染,沈冷自然不願意手下兄弟出事,所以思考了一會兒後決定改變之前制定的策略。
“馬勝!”
沈冷喊了一聲,一個親兵連忙跑過來:“什麼事校尉。”
沈冷道:“鄭成受了傷,雖然咱們帶着傷藥可我還是擔心出什麼意外,交給你個任務,你把鄭成送回水師大營裡去。”
“啊?!”
馬勝明顯有些意外:“我回去?可是校尉你這次出來本就只帶了我們幾個,再回去兩個,萬一......”
“哪有什麼萬一,不只是把鄭成帶回去養傷,還有件也挺重要的事。”
沈冷指了指那些貫堂口殺手的屍體:“一會兒天亮之後我安排人去買兩口大箱子和石灰,把這些人的頭都割下來放進箱子裡,用石灰蓋住,你們兩個去找個鏢局僱人把箱子送回到水師,必須親手交給提督大人,還有那些連弩。”
沈冷道:“這些連弩沒準就能揪出來一個大案子,到時候咱們總不能被動了。”
馬勝點頭:“好,屬下明白了。”
沈冷又交代了其他人幾句,決定多耽擱半日,將這些屍體就地掩埋,人頭裝進箱子裡以石灰埋住,連弩也都藏進箱子裡,已是冬天氣溫已經很低,一路送回水師大營應該不會被人察覺,再有石灰掩蓋氣味,鏢師們有規矩不會隨便打開,這些東西也許現在用不到,用到的時候就沒準能有很大作用。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沈冷兩個手下換上貫堂口殺手的衣服,委託一家鏢局將兩口箱子送到水師,兩個人隨鏢局鏢車一同上路,也安全些。
都安排好了之後已經天色將暗,比預計的時間多耽擱了兩個時辰,沈冷又問了個黑市所在把貫堂口的馬都賣了,百十匹馬狠賺了一筆,直接分給衆人,至於兵器沈冷怕流落到那些惡人手裡,全都砸斷埋了。
這是東池縣,縣城裡的風吹草動很快就能傳到李逍然的耳朵裡。
沈冷把東西賣了之後讓自己的人都回到那個林子裡休整,他帶着楊七寶和古樂三個人跟蹤了黑市的人,那人在天黑之前趕到了似水山下的莊園外,等了一會兒被人喊進去。
沈冷他們三個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在距離莊園不遠處的鎮子裡找了個飯館隨便點了幾個菜,若黑市那人回去的話,必然從此經過。
等了大概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那人果然急匆匆的在飯館外面過去,沈冷起身,楊七寶和古樂兩個人緊隨其後。
出了鎮子之後官道上已經沒人來往,沈冷他們追上去把那人直接扣下拽進路邊的林子裡。
那傢伙是個三十幾歲的漢子,看起來嚇得不輕,顯然沒有想到沈冷他們會跟蹤自己,被古樂綁在大樹上之後已是面無血色。
沈冷問:“爲什麼去那莊園?”
“我......我去哪兒還要向你請示?”
沈冷又問:“那莊園應該就是信王世子李逍然的對吧,如今李逍然是不是就在莊園裡。”
“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
沈冷有些遺憾:“我真的不擅長逼供。”
古樂一拳打在那傢伙的鼻子上,直接打的爆了一股血,沈冷心裡再次震驚了一下......之前沒有仔細瞭解過古樂這個人,畢竟不是他的手下是楊七寶的隊副,這個人出手狠,非常狠,做事更狠,殺人也狠,他骨子裡有一股好像狼一樣的狠勁,沈冷很好奇他到底經歷了什麼纔會變成這樣。
“以後逼供這種事,校尉交給我就行了。”
古樂朝着沈冷笑了笑,那笑容裡有些令人恐懼的東西。
他轉身看向那個黑市馬販:“你去向李逍然告密了對吧,看來李逍然一定吩咐過你什麼,讓你時刻注意東池縣不尋常的事不尋常的人,而我們當然是不尋常的人。”
他將刀子抽出來:“我曾經做過一陣子劊子手,就是專門砍頭的那種人,我對如何一刀殺人研究了很久,從這裡切下去最省力,人頭會應聲而落。”
古樂的手在馬販脖子後邊按了一下:“就是這。”
馬販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喉結上下動了動,艱難的嚥了一口吐沫:“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問的是什麼,我只不過是個小老百姓,做點小生意......”
“尋常老百姓敢販馬?”
古樂把刀子放在馬販的脖子上,刀刃鋒利,無需往下壓也足以在那人脖子上切開一條口子,他貼着馬販的耳朵說道:“我們賣給你的不是駑馬也不是騾子,你若是常年做這買賣自然看得出來那是可以做戰馬的牲口,這你都敢買,我猜着一定是爲那位世子殿下買的吧。”
“這位世子殿下當年差一點就成了大事,現在又私下暗中招兵買馬,安的什麼心思昭然若揭,這案子我們交給刑部,你會被誅九族。”
馬販的臉由白轉青,身子劇烈的顫抖起來:“你別胡說八道,我就是個販馬的,我不懂你說的是什麼,我只是......我只是個生意人。”
“你可以不知道,不管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都沒關係,世子買馬這事張揚出去,世子死不死我不肯定,畢竟是皇族血脈,你被誅滅九族是肯定的,朝廷不殺你,世子也會滅你滿門。”
古樂把刀子擡起來,從馬販身上撕下來一條衣服給他把傷口包紮上:“你跟我們說實話,這件事我們不張揚,你自己也不說,朝廷不知道,世子也不知道,我們走了之後你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這是最好的選擇。”
馬販的嘴脣都有些發紫了,顯然是真的害怕到了極致。
“自己考慮,其實你只有四個選擇,第一硬扛下去我們在你這什麼都得不到於是殺了你,第二我們不殺你世子殺你,第三朝廷殺你......最後一個。”
古樂看着他的眼睛:“我剛纔已經跟你說過了。”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到底想要幹什麼?!”
馬販眼睛血紅血紅的瞪着古樂,恨不得擡起手把古樂掐死。
“你不用知道。”
古樂問:“世子是不是在莊園裡。”
“是......是!”
馬販咬着牙點了點頭。
“他是怎麼交代你們的。”
“他說讓我們多注意一些穿水師戰兵軍服的人,不只是我,所有藏身在販夫走卒之中的世子手下都在盯着,只要進入東池縣立刻告訴世子知道。”
沈冷聽到這心裡也算了然,本之前就想到的事,所以倒也沒什麼吃驚的。
他更好奇的是,古樂是個什麼樣的人。
看起來只有二十六七歲的年紀,出身很平凡,確實做過兩年劊子手,可是大寧這太平天下,他那兩年也未見得真就砍過人頭,然而沈冷相信古樂剛纔的話是真的,他真的研究過怎麼砍頭最省力最快。
天生的?
這樣的人似乎更適合在刑部廷尉府,穿着漆黑如墨的錦衣行走在黑暗裡,而不是戰兵裡。
“還有什麼,不管是不是和水師戰兵有關的,只要是這兩天莊園裡發生的事來過什麼人,全都說。”
古樂繼續追問。
“別的什麼事什麼人?”
馬販此時反正也豁出去了,想了想之後說道:“長安城裡來了一位袁先生,說是大學士府裡的,纔到沒幾天,哦對了......輕芽縣裡水師戰兵的人扒了縣令的官服,世子可能就是因爲這事找你們。”
古樂笑起來:“你倒是聰明。”
馬販:“自然是你們了,不然的話你們問這些做什麼。”
“大學士府裡來了人。”
沈冷看向馬販:“以你的地位,你不可能知道這些事。”
“我......我與莊園裡世子身邊一個丫鬟相好,她......她告訴我的。”
古樂笑道:“看來你又多了一條世子必殺你的理由。”
沈冷問:“你知道這位袁先生住在什麼地方嗎?”
“就住在莊園裡,不過是別院,距離世子殿下住的地方隔着一個荷池,走路過去也不算近。”
“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世子殿下的客人進了莊園,都會安排在那的。”
古樂看向沈冷:“還要問什麼嗎?”
沈冷搖頭,古樂隨即將刀子舉起來,那馬販臉色立刻就又變得慘白起來。
啪的一聲,沈冷抓住古樂的手腕:“你要殺了他?”
古樂一怔:“難道不殺?”
沈冷搖頭:“你說過的,他知道自己如果把這件事告訴李逍然會是什麼下場,李逍然不會容的他活下去,放了吧。”
古樂:“可是......”
沈冷微微皺眉:“嗯?”
古樂嘆了口氣,一刀把繩子切開:“滾吧。”
那馬販直接就跑了,空氣裡留下一股頗濃的屎尿臭味。
“古樂。”
沈冷看向古樂:“你是打算以後跟着我了?”
“是!”
古樂的回答簡單直接:“必須跟着校尉,沒有第二個想法。”
“爲什麼?”
沈冷看着他的眼睛:“在督軍隊不好嗎?”
“爲什麼?”
古樂重複了一遍,然後有些發苦的笑了笑:“希望。”
就這兩個字。
“什麼希望?”
沈冷追問。
古樂看着沈冷的眼睛回答:“我知道自己出身不好,唯有把什麼事都做好纔有機會改變命運,可是縣衙裡的劊子手真的能讓我成爲人上人?不能,永遠不能,所以哪怕我把怎麼下刀研究的再好也沒用,於是我到了水師,水師戰兵不問出身,我覺得我行。”
“可是,校尉知道我們爲什麼會進督軍隊,因爲我們被欺負,我們看不到希望......我知道我自己不是個尋常人,我可以做到別人做不到的專注和狠,對敵人對自己都狠,然而我的出路在哪兒?”
古樂深吸一口氣:“大人物們是不屑於用我這樣的人的,我也沒有那個門路去巴結大人物,而校尉你......是我看到的,對我自己來說最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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