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一動,黑眼就好像被牽動了神經一樣條件反射般跟着衝了出去,以至於青果道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再看時,黑眼已經追着白衣少年轉進一條巷子,青果道人嘀咕了一句跑這麼快乾嘛。
二本道人回頭看着他:“師父,黑了吧唧幹嘛跑了?”
青果道人立刻拉了二本道人一把:“追上去。”
兩個道人衝到巷子口,只比黑眼他們慢了也就是二三十息的時間,可是在他們轉入巷子口的那一瞬間就被看到的一幕所嚇壞,在那一刻兩個人的毛孔都炸開了。
那個最先衝過來的白衣少年倒在地上,脖子後邊的血已經再次將白衣染紅。
黑眼則被一個看起來比他高一些的很壯碩的男人按在牆上,黑眼的兩隻手被疊住,他自己的左手壓着他的右手,而那個壯碩男人的手壓着黑眼的兩隻手,以黑眼的實力竟然完全不能動,他面前的男人右手舉起來,握着的正是黑眼的鐵釺。
在那一瞬間,二本道人錯覺那把黑色鐵釺已經刺進了黑眼的心臟。
噹的一聲!
青果道人腰間纏着的軟劍到了,軟劍精準的釘在鐵釺上,本刺下來的鐵釺被劍盪開。
壓住黑眼的那個壯碩男人慢慢的轉過頭看向青果道人,在看到青果道人一身道袍後眉頭微微皺起來:“道人?”
他鬆開黑眼,黑眼立刻一拳砸向他的咽喉,可是拳頭才擡起來,可是男人的手掌橫切在黑眼脖子上,黑眼悶哼一聲倒了下去。
壯碩的漢子身穿一身很普通的衣服,和尋常百姓無異,只是脖子上繫着一條血紅色的圍巾。
臉型稍顯四方,顴骨很高,眉毛很重,眼神如鷹。
青果道人一劍將羌人手裡的鐵釺盪開,第二劍朝着羌人的肩膀刺了過去,祥寧觀的道人們向來不殺人,就算是與人動手也很少用兵器,用兵器也不會直奔要害,這已經是一種習慣,所以剛剛青果道人那一劍纔是刺的鐵釺而非那個壯碩漢子。
從老到幼,一身武藝,卻都不會打架,如果秋實老道人會打架的話,教出來的徒弟如青果道人青林道人就不會逢戰就變得緊張,至於青果道人教出來的二本,更不會打架。
不會打架不等於武藝不高,事實上,青果道人的武藝還在黑眼之上,單純的論武藝黑眼在流雲會其實不算有多高,前十都未必能進,且不說葉先生和虞白髮,就算是如今在少年堂做教習的幾個人也比黑眼的武藝要高,黑眼的綜合能力更強,卻不代表打遍天下無敵手。
在白衣少年轉進巷子的那一瞬間就被靠牆站着的羌人一擊打在脖子上倒了下去,黑眼緊跟着轉進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倒在地上的白衣少年,那少年看起來十六七歲,其實哪裡有那麼大,到今年纔剛剛過十二歲,他只是遠比同齡人要顯得高大。
黑眼在看到他倒地的那一瞬間頭皮都炸了起來,鐵釺瞬間抽出,可是在鐵釺纔出現的剎那,羌人一把將鐵釺奪走,出手速度比黑眼的速度還要快至少一個黑眼的速度,若全力應付黑眼不至於那麼快就敗,可是倒在地上的白衣少年讓黑眼分心。
羌人沒有躲避青果道人刺過來的劍,手裡的鐵釺隨意一掃,噹的一聲將軟劍盪開。
“中原道人,一個個都是這般軟綿綿的,怎麼對的起祖師爺。”
這羌人說話的口音很彆扭。
青果道人的軟劍被盪開的一瞬間,虎口上就傳來一陣劇痛,他知道對手厲害,立刻喊了一聲:“二本救人快走!”
二本道人從後邊衝過來,看到師父正在和一個羌人交手,地上倒着兩個人,那一瞬間二本道人也懵了,第一反應要去幫忙,然後就聽到師父喊救人,二本來不及多想,跑過去把黑眼和白衣少年兩個人夾在腋下轉身衝出巷子口。
回頭喊了一聲:“師父等我。”
回頭的那一刻,看到的他師父的軟劍飛了出去。
那把劍被震的如同蛇一樣抖動着,發出刺耳的錚鳴,劍飛上高空,像是飛走的靈魂。
二本道人的腳步驟然一停。
他眼睜睜的看着師父青果道人被那個羌人掐住了脖子,然後看到了羌人手裡的鐵釺高高擡起,噗的一聲......鐵釺刺穿了青果道人的心口,牆壁另外一側,塵土炸起很小的一團,鐵釺刺穿了牆壁。
羌人鬆開手,青果道人的雙臂軟軟的垂了下來。
二本道人的眼睛驟然間變得血紅,他啊的嘶吼了一聲就要衝回去,剛轉身就看到師父轉頭看過來:“傻小子快跑啊!跑啊......跑......”
二本道人臉色白的好像紙一樣,他性子單純,正因爲是有他師父有秋實老道人有師叔他們照顧着,才能一直單純,這是他第一次經歷親人的生死,第一次體會什麼叫心如刀割。
他站在那,像是被奪走了靈魂,就想飛上天空的那把軟劍。
羌人擡起右手,在青果道人的心口上蘸了一些血,手指在青果道人額頭畫了一個稀奇古怪的符號。
“淨七魄,除邪祟,無往來生,無往來死,消於無形,不入輪迴。”
自言自語的說了這幾句話,他轉頭看向二本道人。
二本道人卻彷彿已經完全傻了,只是死死的盯着師父,一時之間站在那忘記了自己該做什麼。
“徒弟......”
青果道人艱難的擡起手在自己額頭上抹了抹:“別讓他也把你的臉弄髒了,不好洗......我還有幾件新衣服沒來得及穿,就傳給你好了,雖然我覺得你太傻襯托不出來我那新衣服的氣質......咳咳,徒弟,快點走吧,回去告訴你師爺爺,就說我去找道祖他老人家吵一架,問問他當年,咳咳......”
砰!
羌人聽到道祖兩個字猛的轉身,左手按着青果道人的額頭撞在牆壁上,牆壁驟然塌下去一個坑,青果道人的後腦爆開一團血。
殺了青果道人,羌人轉身要走向二本,可是邁了一步,卻發現自己的衣服被拉住,低頭看時,不知道什麼時候青果道人的手竟然抓住了他的衣服,人都已經死了,可手卻沒有鬆開。
羌人一怒,轉身一拳將青果道人的胳膊砸斷。
黑眼在這一刻醒了過來,被二本道人夾在腋下,身子橫着,緩了一會兒才清楚自己是什麼姿勢,再看時,正好看到羌人一拳砸斷了青果道人的胳膊。
“二本,走!”
黑眼嘶啞着喊了一聲。
二本道人恍惚了一下,低頭看了看黑眼:“你們走,我要爲師父報仇。”
“那是二皇子!”
黑眼聲音很低但急促的說了一句,二本道人怔住。
黑眼急切道:“你夾着的那個是二皇子啊,快走。”
二本道人啊的吼了一聲,轉身大步衝了出去,羌人邁步跟了幾步,看了看大街上人往這邊看過來的越來越多,也有不少人往這邊聚集,他轉身走回巷子裡,很快就消失不見。
半個時辰之後,巡城兵馬司剛剛得到軍令嚴查各城門口之前,七個羌人保護着一個穿着厚實大氅帶着帽子的年輕人離開了長安。
他們沒有走官道,大年三十的這一天,他們走進城外曠野,走了大概四五里路,在一條土溝裡,一羣江湖客在那等着,馬匹也都準備好了。
“曹公公。”
江湖客的首領迎上來。
曹安青把厚厚的絨巾往下拉了拉露出嘴:“走吧,長安城已經混不下去了......咱們去西北玩玩,古羌地,有人在等着我。”
他說完之後把絨巾又拉上去,嘴的位置冒出來一陣熱氣。
“我也該回去了。”
一羣人上馬,依然不走官道,朝着西邊縱馬衝了出去。
與此同時,未央宮。
皇帝快步衝進屋子,一眼就看到躺在牀上雙目緊閉的二皇子李長燁,他的腳步驟然一停,臉色白的嚇人,守在牀邊的珍妃娘娘連忙過來:“御醫已經重新縫合了傷口,失血多了些,但御醫說不會有大事,燁兒腦袋被震了一下所以還沒有醒過來。”
皇帝看向珍妃,嘴脣都在微微發抖:“朕,朕是不是不該把他送到流雲會去?”
“只是個意外。”
珍妃連忙勸道:“燁兒不會有事,黑眼也受了傷,出手的人力道剛猛,燁兒年幼撐不住一拳也是情理之中,讓他經歷過這些,以後他也會變得謹慎起來。”
皇帝走到牀邊低頭看了看:“御醫確定沒有大事?”
“確定,傷口很長但不算深,之前已經縫合了傷口也敷了藥,之前是被人震開了縫合的線。”
皇帝轉身,擔憂少了些許,可是怒意卻在:“是誰?”
“羌人。”
珍妃道:“送燁兒回來的二本道人說是羌人。”
皇帝問:“二本道人呢?”
珍妃這纔想起來,往左右看了看:“應該在門外。”
皇帝進門的時候根本沒有看到二本道人,他轉身吩咐:“衛藍,帶人去看看。”
大內侍衛統領衛藍立刻應了一聲,快速轉身出門。
巷子口。
青果道人的屍體還掛在牆上,二本道人一步一步的走過來,每一步彷彿都千鈞重,他的眼睛血紅血紅的,臉上都是淚。
“師父......”
二本道人伸手握住鐵釺使勁兒往外一拔,鐵釺從牆中抽出來,青果道人的屍體隨即倒了下來,二本道人將鐵釺扔在一邊一把將師父的屍體抱住。
那一瞬間,二本道人好像全身的力氣都沒了。
抱着師父的屍體,二本道人嚎啕大哭。
“師父你活過來啊師父,我看不上你的衣服,我不要,你活過來啊......你活過來,我把我的新衣服都給你行不行......我出門還帶了酒錢,師父,咱們去買酒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