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小三十幾個道人從山上下來,衆人皆回頭看那座道觀,老道人摸着鬍子嘆息:“當初修這廢棄道觀可是花了我兩百多兩銀子。”
小道人問:“心疼?”
老道人搖頭:“幸好當時沒聽那瓦匠的話,他說隨便修修也就是幾十兩的事何必要多花銀子,反正也是門面的事而已何必當真,想想,幸好花的多,我們不在了,這道觀還能堅持很多年。”
小道人點頭:“師爺爺,回來我們做真道人吧。”
老道人看了他一眼:“回來?”
然後笑了笑,沒說話。
小道人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立刻鬆開老道人的手:“少來這套,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一定在想怎麼把我送走對不對?我可不是你們同鄉人,我是你撿來的。”
老道人怔了怔:“你才十二。”
“十二亦是男子漢。”
小道人躲在胖道人身後,胖道人笑了笑道:“他雖然小,縱然不能打仗,給送送飯運運水也好,送他回鄉裡去,誰照看他?”
老道人無奈道:“大瓜皮,小瓜皮。”
小道人從胖道人身後露出臉,嘿嘿笑:“老瓜皮。”
老大人一瞪眼:“打瘸了你!”
就在這時候,他們已至山下,正好走到西坡,細沙上傳來雷鳴之聲,以往有雷鳴聲多是正午,此時纔剛清晨,那雷鳴聲卻比以往每次聽到的都要大些,或許是因爲清晨安靜所以才顯得更清楚,衆人紛紛駐足,看着那沙坡怔怔出神。
“師爺爺,你不是說你能聽到雷鳴聲是什麼意思嗎?你還說過,雷鳴聲是被壓在山下的雷神在說話,他說了些啥?”
老道人摸了摸腰上掛着的長劍,嘴角一揚:“雷神說,去吧,幹他孃的。”
小道人撇嘴:“雷神纔不會滿嘴髒話。”
老道人剛要說話,忽然聽到身後一陣馬蹄聲,很急,他回頭看了看,五六匹快馬飛奔而來,看到他們在路上竟是絲毫也不減速,最前邊的那個人着錦衣戴披風,雖然風塵僕僕,也能看出來一身貴氣,而他身後的幾個人卻顯得有些粗糙狂野。
“滾開!”
最前邊的那一身錦衣的年輕人喊了一聲,聲音聽起來比馬蹄聲還要急。
老道人一把將小道人拽開,衆人避讓到了一邊,那幾個人縱馬而過,老道人在最前邊那個年輕人眼神裡看到的厭惡,在後邊幾個人眼神裡看到了殺氣。
“不對勁。”
老道人楞了一下,然後注意到了後邊那幾個人脖子上的紅色圍巾。
他曾做行商走南闖北,也到過西域,隱隱約約想起來什麼,他忽然彎腰從地上撿起來一塊石頭,朝着擦身而過的那最後一個騎馬的人砸了過去。
砰的一聲悶響,最後面那個人被砸中後背,疼的哼了一聲,下意識的勒住戰馬,調轉馬頭回來,順手將馬鞍一側掛着的羌刀摘了下來,那刀看起來就沉重的很。
“僞道,找死!”
他催馬衝了回來。
老道人嚇了一跳,心說奇了怪了他特麼的一眼就怎麼看出來的。
羌人騎馬衝回來,用羌刀指了指伏雷觀大大小小的道人:“剛剛是誰用石頭砸我後背?”
所有道人手全都背在身後示意自己沒有砸,一個個的使勁兒搖頭表示無辜,手背在後邊是怕引起誤會,羌人心說這羣噁心膽小的傢伙應該也不敢砸他纔對,難道是山上落石?
他擡起頭往山上看了一眼,那裡都是細沙,哪裡來的落石。
“到底是誰砸我!”
羌人暴怒,大聲喊了一句。
所有道人還是那般模樣,一臉無辜,手在背後,接連搖頭。
羌人更怒,以刀指向他們:“把你們的手從背後拿出來!”
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道人互相看了看,然後同時把手從背後拿出來。
每人手裡有兩塊石頭,山下路邊,就是石頭多。
羌人一怔。
然後六十多塊石頭朝着他疾風驟雨一樣砸了過來,他武藝極強,可哪裡想到這些道人如此無恥,羌刀沉重鋒利,他刀法出奇,接連劈開了六七塊石頭,剩下大概五十六七塊都招呼在他身上,一陣石頭雨過後,砸的他臉上腫起來老高,鼻子也被砸破了。
“你們這羣假道!”
羌人從馬背上跳下來,持刀直奔伏雷觀道人過來。
“他怎麼知道的?”
胖道人看了看瘦道人:“爲什麼他能看出來?”
瘦道人也一臉懵波一:“難不成有天眼?”
“屁啊,先砸的他後背。”
“後背當然沒有天眼,萬一天眼開在......”
胖道人道:“噁心!”
瘦道人想了想,扒開褲子屁股中間有一隻眼睛看人,確實挺噁心的......後來想想不對,開天眼未必就要真的有眼,萬一人家就是練的開那一門呢。
被砸的鼻青臉腫的羌人大步過來,之前跑過去的曹安青等人也勒住馬,曹安青大聲喊道:“不要耽擱時間,你們這羣廢物!”
那大聲喊的時候,剩下幾個羌人也已經往回過來。
被砸的羌人大步朝着老道人過來,他們本就仇視中原道門,此時殺意更重,一羣道人雖然人人帶劍,可實際上功夫大多稀鬆平常,要說與尋常漢子打架當然不會輸了,畢竟老道人嚴格要求他們要業務熟練,所以每日也都會在道觀裡練劍,反正只要練的漂亮,香客就會覺得他們武藝非凡。
可是真正面對那兇悍之人,這些大大小小的道人全都慫了。
“我砸的!”
小道人昂首挺胸:“就是我先砸的!”
羌人本朝着胖道人過去,聽到這話之後立刻轉身過來,那把羌刀閃爍着寒光,小道人伸手把背後掛着的木劍摘下來:“我不怕你!”
老道人連忙把小道人護在身後,一直後退。
羌人大步而來,一刀朝着老道人脖子剁了下來。
“死!”
死!
噗的一聲。
一把長劍破空而來,劍刺進羌人胸膛,力度之大,劍幾乎透體而出。
“又是誰......”
羌人往後退了幾步,那是被劍上力量震得不得不退。
“用一把劍扎我......”
噗噗噗噗噗,六七把長劍飛過來,把羌人胸前幾乎插滿。
所有道人都有些懵,有人還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劍。
劍從他們背後飛來,馬蹄聲如雷。
那不是雷鳴聲的雷鳴,是馬蹄聲,一羣白衣漢子從後邊繞過山腳縱馬而來,馬在道人們身後戛然而止,可見馬背上的騎士個個身手不凡。
一羣白衣之中,唯有一人身穿黑衣,在戰馬停下來的那一刻,這黑衣年輕人從戰馬上一躍而下,一羣道人紛紛擡頭,看着那黑衣人從他們頭頂上掠過,這個角度實在有些躲不開那鞋底。
“鴨子?”
小道人擡着頭看:“爲什麼在鞋底繡那麼醜的鴨子?”
沈冷這瀟灑的出場差一點因爲這句話而跪那兒......他落地之後轉身,看了一眼躲在老道人身後的小道人:“你哪隻眼睛看到了鴨子?”
小道人擡起手指了指自己眼睛:“這兩隻啊。”
沈冷:“閉上!”
小道人哦了一聲,立刻閉上眼,也不知道爲啥,反正就是覺得不聽這個人的話應該後果很嚴重。
沈冷喊了一聲閉上,轉身大步朝着中劍的羌人過去,那羌人還沒死,一刀朝着沈冷砍下,沈冷側身避開那一刀,伸手握住羌人手腕往回一拉,那把羌刀便抹在羌人自己的脖子上。
沈冷單掌在羌刀刀背上拍了一下,羌刀噗的一聲斬進脖子裡,刀直接切透。
沈冷一伸手把人頭摘下來扔向人羣后邊,那人頭翻滾着,血灑落,很多道人身上都落了血跡。
無頭的屍體軟綿綿的跪了下去,倒地的時候,脖子裡的血好像泉涌一樣還在往外冒,老道人一伸手把小道人的眼睛捂住,小道人怯生生的問了一句什麼時候可以睜開?
前邊回來的幾個羌人愣住,立刻撥馬就要跑,他們在西域殺人如麻,可是見到沈冷之後才理解了什麼叫殺人如麻,沈冷見他們撥馬要走,腳下一點,鞋底在地面炸開的力量如同驚雷,一大步丈餘,伸手一把抓住最後那羌人戰馬的一條後退,戰馬往前狂奔,沈冷腳下驟然發力,兩隻腳立刻下沉,被戰馬拖拽往前滑了七八尺遠,兩個腳跟已經沒入地下,戰馬被他硬生生拉住,然後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沈冷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心裡說了一句。
操蛋了。
鞋底上的鴨子......呸,鞋底上的鴛鴦都磨禿嚕皮了。
他大步過去一腳踢向摔下來的那個羌人,羌人正爬起來,來不及避讓,雙手擡起來架在自己身前,這一腳側踢在他雙臂上,雙臂不能擋,兩條胳膊被那隻腳壓迫着撞在他自己臉上,羌人悶哼一聲後往一側翻飛出去,腦袋撞在地上又翻滾着出去。
沈冷一腳踢在羌人脖子上,羌人嘴裡擠出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怕是脖子裡邊的什麼東西被這一腳踢的碎裂。
羌人的身體擦着地面滑出去,人已經不可能再站起來。
沈冷往前一指,二十餘騎白衣朝着前邊追了出去,僅剩下的兩個羌人保護着曹安青飛奔而逃。
沈冷把地上的人抓着脖子拎起來,往半空中一拋,從後邊過來的白衣漢子抽刀橫掃,那羌人在半空之中被一刀砍成兩斷。
一羣伏雷觀的道人看着,大眼瞪小眼,嚇得心砰砰跳。
沈冷打了個口哨,那匹戰馬朝着他飛奔過來,他翻身上馬回頭看了看那一羣道人:“幹得不錯。”
小道人把臉從老道人手後半露出來,朝着沈冷笑了笑,還擡起手比劃了一下,然後一眼看到地上血糊糊的屍體,嚇得他拉着老道人的手又放在自己眼睛上了。
“邊疆恐有大戰,你們不要再向西行。”
沈冷說完這句話後催馬向前。
老道人忍不住喊了一聲:“你是誰!”
沈冷大聲回答:“鴨子幫幫主。”
小道人撲哧一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