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顧鴻鈞一直盯着自己的臉看,羅氏掩飾性地笑笑,“死老頭子,你總看我做什麼?我臉上開花了嗎?”
蘇若離又好死不活地嚥下一口飯,搭上了腔,“婆婆,你臉上沒有開花,公爹這是想看看你臉上有沒有什麼他老人家沒見過的東西,比如說什麼吻痕啊、男人的毛髮之類的!”
至於男人的毛髮要怎麼辨識,蘇若離當然也不知道。她不過順口胡謅,挑撥顧鴻鈞對羅氏起了疑心而已。
說完,她又不怕死地扒了一口飯,笑眯眯地對着羅氏笑。
羅氏頓覺一個腦袋兩個大,這小蹄子今兒是吃錯藥了嗎?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
顧梅娘見她娘吃癟,一時找不到什麼有力度的話來駁斥蘇若離,就試着轉變話題,指着蘇若離高聲嚷嚷着,“有你這樣做媳婦的嗎?娘都坐這兒半天了,也不給娘盛飯?”
她以爲仗着羅氏,蘇若離絕不敢變本加厲地整治自己的。
誰知道她這想法也太膚淺了些,蘇若離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人對她有恩,她恨不得巴心巴肺地掏給你。而人家背叛她的時候,她絕對有信心有能力把對手給殺了。
這樣的一個奇女子,又怎麼會受顧梅孃的話轄制呢。
當即就聽她嗤笑一聲,若無其事地說着實話,“二妹想來是糊塗了,我做飯的時候就說過不勞者不得食,這飯菜都是給幹活的人吃的,當然爹這樣的不算哦。”
說完了,她還朝顧梅娘眨眨眼,“二妹你說這麼一大家子人,除了爹。連三弟三妹都擇菜燒水,你這沒幹活的人,還好意思吃飯嗎?”
氣得顧梅娘肥嘟嘟的臉漲得通紅。羅氏見自己女兒沒落着好,再加上心裡本就窩了一肚子的邪火。只覺得再不發泄出來就快要爆裂了。
她瞪圓了眼睛咬牙切齒罵了一句:“不要臉的小賤人!”
蘇若離笑嘻嘻地看着她,毫不示弱,“你這是罵誰呢?我是小賤人,那你是什麼?老騷娘們兒?嗯?”
她下巴揚得高高的,就那麼直直地盯着羅氏的眼睛。
羅氏的嘴脣抖動了一下,伸出一指點着她,“你,你……”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怎麼了?”蘇若離食指點着自己的鼻子。“你吃我的喝我的還想成日裡磋磨我是不是?告訴你,沒門。從今兒起,你若好好的我看在顧章的面子上收留你住下,要是再起那些歪心思,告訴你,趕緊給我滾出去!”
羅氏還從未被蘇若離這樣給指着鼻子罵,其實蘇若離先前能容忍她,主要還是怕顧章傷心。畢竟,這是人家親孃不是?
可眼下,顧章被抓走了。羅氏成日裡調三窩四不省心,若是不給她個厲害嚐嚐,往後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她在外頭風裡來雨裡去的。照顧着這麼一大家子人,憑什麼要受這些閒氣?
羅氏的氣焰在蘇若離的痛罵中不能囂張起來,恨得渾身都跟着了火一般,伸出一雙指甲塗了丹蔻的手,就去掀那張顧章親手打製的桌子!
孃的,既然你不讓我吃飯,我乾脆把飯桌子掀了,看你們怎麼吃?
手剛搭上桌沿,蘇若離就大吼一聲。“住手!掀一次十兩銀子!這是我~的~桌~子!”
她一字一頓,鏗鏘有力。愣是把羅氏作惡的雙手給狠狠地束縛住了。
雖然滿肚子都是惱火,可羅氏還是不敢冒那個險!
媽呀。這死蹄子的桌子也忒貴了。就算是她在李大官人過了幾個月,但是人家統共也沒給她幾兩銀子,不過是撿了幾件時新的衣裳給她做了幾身。
瞧那小蹄子的得意樣兒,好像就等着她這一手似的。
她訕訕地住了手,摸起桌上一個盤子就要往地下摔去。
“一個碟子五百文!”蘇若離伸出一隻手比劃着。
羅氏捏着盤子的手立時就軟了下去,不甘不願地放在了桌上。
許是心裡的火無處發泄憋得太狠了,她雙手往肚子上一捂,臉色煞白地尖叫了一聲,“胃疼!”
拉着顧梅娘就躥了出去。
蘇若離脣角勾了勾,這傢伙,估計這次是真疼了。氣得!
嘆了一口氣,她朝一邊兒悶聲不吭的顧墨歉意地笑了笑,“二弟,別怪我心狠。我也是沒有法子了,這個家,總不能散了吧?”
“大嫂,”顧墨嗓子沙啞,艱難地開口,“我能理解!”
就這麼一句話,讓蘇若離呆在了那兒。
這個少年,估計心裡也不好受啊,可他依然這樣安慰自己,心胸,該是多寬闊啊。
顧鴻鈞勾着頭一動不動,似是睡着了一般。
蘇若離朝顧墨使了個眼色,顧墨放下筷子,過去搬他的肩膀,“爹,兒子背您回屋吧。”
顧鴻鈞這次沒有哼哼,由着顧墨把他揹走了。
估計,他心裡正在天人交戰吧。其實羅氏出去這麼久,在外頭髮生了什麼,顧鴻鈞不可能沒有數,只不過他裝糊塗罷了。
如今被蘇若離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心,應該也在煎熬吧?
看似平靜的日子,還是被攪渾了。
正月初五,鎮上的各家商鋪卸了門板開門做生意。三元堂也不例外。
蘇若離一大早就起來,很意外地看到了顧梅娘正在廚房裡忙活着。
見了蘇若離,她笑得樂顛顛的,“知道大嫂今兒要去坐診,這不,一大早我就給大嫂做好了飯,你熱熱乎乎地吃了再走!”
親熱自在地就好像是親姐妹一般,不,比親姐妹還要親呢。
要不是蘇若離對她知之甚深,還以爲她真的轉性了呢。
不過既然人家肯笑臉相迎,蘇若離也沒有必要板着個臉了,於是衝顧梅娘一笑。也親親熱熱地,“有勞二妹了。”
說完毫不客氣地坐下就吃。
若是顧梅娘誠心改了也就罷了,要是想出什麼幺蛾子。儘管放馬過來吧。
吃完了飯,坐了村裡老張頭的牛車。蘇若離帶着隨身的醫用小包兒來到了三元堂。
幾日不見,三元堂的掌櫃的越發熱絡了,一見面就把蘇若離迎進了前廳的暖閣裡,親自奉了茶,又掏心掏肺地替蘇若離打算着,“我也聽說了你家顧章的事兒,這一走仗還不知道打到何時,你一個小姑娘家可怎麼辦?”
蘇若離呷了一口清茶。嘆了一口氣,“這年頭,活着不易啊。別的也沒有什麼想頭,就是先把眼前對付過去再說!”
三元堂的掌櫃的聽了這話也不好多嘴,這個小姑娘在他眼裡不僅僅是一棵搖錢樹啊,她爲人熱情開朗,他甚是喜愛。他家裡還有一個小兒子尚未定親,若不是蘇若離和顧章成了,他早就下手了。
如今也只不過想探探她的口氣罷了。
聽了他的話,他也就有了數。人家相公剛走,就試探人家的心意,也有些說不過去。
頓了頓。他有些赧然,輕咳一聲,復又說了一事,“聽說,抓顧章的那個小校和顧家村裡正的閨女過了一夜。”
這事兒也不知道他從哪兒打聽的,反正說得有板有眼的,就像是真的看見一樣。
無風不起浪!
當時蘇若離就隨口陰了里正一把,沒想到那小校還真的惦記上王阿娟了。
這麼說,萬一王阿娟在那小校耳邊吹那麼一陣枕頭風。到了軍中,顧章豈不是有苦頭吃了?
蘇若離眸子眯了眯。咬了咬壓根。孃的,怎麼什麼時候都有人黑她呢?若是讓她逮着機會。絕不會放過王文儒這個老王八蛋的!
當然,還有王阿娟那小婊子!
大年頭一天開門,病人並不是很多,蘇若離也不很忙,就抽空兒把自己新制的丸藥給了三元堂掌櫃的。
隨後,她也就忘了這一茬子了。
等她回到了家裡,天已是黑透了。
冬日的天,黑得很早。
廚房裡,顧墨帶着弟弟妹妹正忙活着晚飯,見她回來忙迎了上來,喊了一聲“大嫂”。
蘇若離應了一聲,卻皺了皺眉頭,“不是讓你別做這些的嗎?你好好讀書就成了。”
顧墨卻苦笑一下,“娘和二妹都不在家,我不做你回來還不得受累啊?”
什麼?羅氏母女不在家?
蘇若離眉頭緊蹙,問他,“去哪兒了?”
這寒冬天兒,路上不好走,又兵荒馬亂的,這母女兩個不是作死嗎?
“娘說要到表姨家走動走動,帶着二妹去了。”他娘那孤拐脾氣,顧墨也是頭疼,攔也攔不住,他能有什麼辦法?那是他親孃,總不能讓他動手吧?
蘇若離愣了一會兒,總覺得心裡不是那麼回事兒,既然人已經走了,她也就懶得過問了。
第二日一大早,纔剛起來,大門就被人給拍響了。
門房裡的顧墨還以爲是他娘回來了呢,連忙出來拉開了門閂子,門口站着的卻是兩個一身皁衣的官差。
兩個人黑着臉瞪了顧墨一眼,高聲問道:“你們這兒有個叫蘇若離的嗎?”
蘇若離攏了攏頭髮,走出了堂屋,應道:“是我,不知道差大哥有何貴幹?”
兩個官差上下打量着蘇若離,心裡暗暗詫異,這小娘子一副通情達理的樣子,禮數週全,不同鄉下村姑,怎麼會被婆婆給告了呢?
其中一個塊頭大一些的忙道:“姑娘,跟我們走一趟吧,你婆婆到衙門裡擊鼓喊冤,把你告了!”
啥?
蘇若離一霎時有些懵,這老孃們兒把她給告了,憑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