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
就如烙印上深深刻在衆人心頭。
或許這輩子都不可能忘得掉。
幾乎憑一己之力,以血肉之身,鎮殺上古妖魔。
這等戰功,不敢說後無來者,但絕對算得上是前無古人。
ωωω ▲ttκǎ n ▲¢ ○
所有人都是以一臉震撼的望着那道身影。
披甲持戟,倚天拔地。
身外濃霧籠罩,灰燼如煙塵四散滾滾。
“崑崙,威武!”
終於。
一道歡呼聲打破沉寂。
楊方一把舉起手中打神鞭,目光灼灼,起伏的胸口,將他內心情緒展露無疑。
這一刻。
他只覺得混身熱血滾燙。
他孃的,這種場面,別說親眼所見,就是做夢都不敢做這麼大的。
還有。
雖然不是他親手所殺,但好歹自己也抽了一鞭子,鎮魔功績上怎麼着也能給他記下濃墨一筆吧?
“威武!”
似乎被他感染。
連老洋人也沒忍住,跟着高呼道。
只見他從一堆白骨中大步穿過,緊緊攥着手中蛟射弓,一張臉漲得通紅。
與有榮焉。
這四個字在此刻彷彿得到了具象化。
聽着身後的山呼,崑崙反而有些訕訕。
對他而言,斬妖還是伏魔,都不過是對自己修行的驗證罷了。
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這麼久以來的苦修,終於有了回報。
何況,在他看來。
自己哪裡敢貪天之功?
若不是楊魁首先行將其重傷,又有掌櫃的坐鎮後方,楊方和老洋人悍不畏死,羅浮破局克煞。
單憑自己一人,絕對無法做到。
摘下頭上鐵盔,崑崙深吸了口氣,一身氣血猶如潮汐散去,漸漸歸於平靜。
細細打量了眼身上蛟鱗重甲。
他忽然想起來,當日從長沙城返回,掌櫃的帶他進入觀雲樓地下密室,第一次見到它時的情形。
驚豔、震撼。
還有難以抑制的欣喜。
那是自有記憶以來,很少有過的情緒變化。
所以,只要一有空閒,他都會找個無人所在細細擦拭,直到一塵不染。
只可惜……
經此一戰。
重甲之上劃痕無數,尤其是胸口以及腹部,一道裂縫,以及一片凹陷。
讓他不禁有種心如刀割之感。
大手輕輕劃過,似乎想要將裂紋和凹陷撫平,崑崙暗暗嘆了口氣,眼神裡閃過一絲黯然。
爲了這件重甲。
掌櫃的不知付出多少心血。
如今卻損壞成這個樣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復。
吐了口濁氣,目光轉而又看向手中大戟。
反倒是這老兄弟。
一戰過後,非但沒有半點損毀傷痕,甚至因爲浸染了妖魔之血的緣故,戟身之上寒光凜冽。
握在手中,隱隱還能聽到一陣龍吟虎嘯之聲。
見狀,他臉上總算是露出一絲欣慰。
“傻樂啥呢?”
就在他準備收拾下,去和幾人匯合時。
一道輕笑聲忽然傳來。
崑崙下意識回頭,一眼就看到掌櫃的正負手站在自己身後,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臉上滿是讚賞之色。
“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陳玉樓拍了下他肩膀。
“沒啥……”
崑崙咧嘴一笑,搖了搖頭。
“還強撐,真當你家掌櫃的我醫書都是白看的?”
神識掃過。
破妄見神。
更何況血肉之身。
此刻目光一掃,他便能清晰察覺到崑崙身上氣血流轉不暢,尤其是肋骨那一片,氣息更是紊亂。
分明就是受了不輕的傷。
“接着。”
取出一枚藥丹。
陳玉樓略顯無奈的搖搖頭。
這小子就這樣。
從來都是有事扛着。
人終歸只是血肉之軀,這等傷勢對他來說,一時間確實沒有什麼大礙,但武道修行最爲忌諱的就是內傷。
積勞成疾。
同樣的,積病成傷。
走心法內功路子還好,橫練硬氣功夫最傷身形。
是以許多江湖人,年級一大,氣血孱弱,再無法壓制體內暗傷舊疾,最終落個淒涼無比的下場。
“鱗甲的事不用擔心。”
“等返回莊子,我讓人去把李掌櫃再請到石君山一趟,以他的手段,恢復如新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見他握着藥丹。
卻遲遲沒有吞下。
反而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陳玉樓哪能不懂他的心思,當即笑着安慰道。
聽到這話。
崑崙最後一點擔心也終於落回了肚子裡。
自己受點傷都是小事。
回頭服藥好好修養下就能無事,再次生龍活虎。
他怕的是鱗甲再無修復的可能。
如今有掌櫃的這句承諾,崑崙哪裡還會擔心。、
“多謝掌櫃的。”
“你小子……”
陳玉樓笑了笑,“行了,找個地方先行恢復。”
“好。”
重重點了點頭。
崑崙深知妖魔只是其次。
那頭一直不曾現身的古神纔是真正的強敵。
本來一行人孤軍深入,就等於是斷了後路。
若是自己再受傷。
到時候加在掌櫃的身上壓力無疑會更重。
目送他快不離開,找了處空地,盤膝而坐,隨手將頭盔和大戟放在一旁,之後纔將手中藥丹仰頭一口吞下。
雙眼緩緩合上。
一點點煉化其中藥力。
看到這,陳玉樓也是暗暗鬆了口氣。
之前廝殺,他好幾次差點沒忍住動手,但最終還是強壓了下來。
就是想要看看覆甲的崑崙,極限究竟能夠到達哪一步?
如今看來。
這小子潛力簡直可怕。
與他想象中的衝陣無敵的人間兇器,幾乎相差無幾。
要知道,七星橫練真氣功還未練到最高境界。
要是修得圓滿。
他都不敢想象,巔峰之下的他究竟有多強。
“陳掌櫃。”
“陳掌櫃。”
等崑崙和鷓鴣哨一一入定。
楊方和老洋人也紛紛趕回。
“如何,你們兩個沒受傷吧?”
“沒事。”
楊方一拍胸口,咧嘴一笑。
旁邊的楊方也是笑着搖了搖頭,“我也沒事。”
“沒事就好。”
目光掃過,兩人除了氣血稍有消耗之外,確實並無大恙,陳玉樓也就沒有追問,只是轉而看向妖狼落地之處。
短短片刻的功夫。
深坑當中,除了一堆灰燼外,已經再無它物。
連妖魔身上特有的那股邪神之氣都消散一空。
斷然沒有復甦重活的可能。
畢竟,妖魔並非古神,能夠靈魂不滅。
“陳掌櫃,那古神頭顱?”
見他看向四周,楊方若有所思的問道。
之前那頭妖魔出現的太過忽然,完全沒有給他們半點反應的機會。
他只記得,當時陳掌櫃登上了山頂,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隨後異變驟生。
整座水晶自在山轟然破碎,化作一池寒水,那妖魔正是從中幻化而出。
如今妖魔死去。
古神頭顱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這顯然不對勁。
“羅浮看着呢。”
見他問起,陳玉樓嗤的一聲冷笑。
這個答案顯然超乎了兩人預料。
幾乎是下意識的,楊方和老洋人臉色一變,隨即猛地擡頭朝頭頂望去。
只是……
鬼洞中的濃霧千萬年不散。
即便以兩人眼力,也無法看清半點,只隱隱覺得有種無形的壓迫感。、
“唳!”
似乎察覺到身下幾人目光。
此刻,鬼洞半空,周身鳳火燃燒,猶如大日凌空的羅浮,目光死死盯着身下那隻頭骨,周身鋒芒畢露。
“真是!”
聽着那熟悉的鳳鳴聲。
兩人哪裡還會遲疑。
難怪它只是之前叫了一聲,之後到現在都不見身影,原來是在鎮壓古神頭顱。
嘩啦——
一聲鳳鳴。
飄在半空中的羅浮,忽然張開雙翅,驚人的翼展瞬間達到數米,恍若大鵬鋪天蓋地,七彩翎羽閃爍着熾烈的光芒。
輕輕一扇。
只聽見一陣嘩啦啦,如同潮水起伏的動靜響徹。
籠罩鬼洞無數年都不曾散去的濃霧。
一瞬間。
出現一道巨大的風洞。
“這……”
“快看,在那!”
那股風勢大的驚人,不但在霧氣中生生掀開一座深洞,只是餘勢,都讓地面煙塵四起,白骨紛紛朝四周撞去。
吹沙走石一般。
楊方下意識擡手遮住雙眼。
但老洋人卻是強忍着一動不動。
模糊中,熾烈的鳳火強光撲面而來,他只覺得眼前一亮,淚水不由自主的往外淌出,但臉上卻抑制不住驚喜。
風洞最高處。
羅浮渾身金光萬丈。
死死壓制着古神頭顱。
這一幕何等驚人。
“什麼?”
聽到他的驚呼,楊方下意識挪開眼前的手掌,等他看清那一幕,臉上的驚駭瞬間變成了激動。
“這就是鳳種?!”
他雖然入陳家莊也有一段時日。
但與羅浮打交道的機會極少。
偶爾在後院見到幾次。
不是進食就是睡覺。
還是從旁人交談中,得知它是陳掌櫃從老熊嶺苗寨中帶回,乃是一頭天生異種,上古怒晴神雞。
跟在陳掌櫃身邊後。
漸漸展露出難以想象的血脈天賦。
斬妖伏魔、驅邪破煞。
實力深不可測。
而且,它和袁洪還不一樣,後者猿猴之屬,開竅之後幾乎與人無異。
除了一開始還略有驚奇外。
時間一長,楊方看它就和尋常夥計差不多。
但羅浮身形高冷,生人勿近,就是鷓鴣哨和老洋人他們,都很難和它接近,除了陳掌櫃,也就崑崙能夠和它打成一片。
原本這一路上不見其面。
楊方几乎都忘卻了它的存在。
眼下再次見到。
感受着羅浮身上那股幾乎沖天而起的妖力以及煞氣,他只覺得頭皮發麻,渾身都在顫動。
“看到了吧。”
察覺到他眼神裡的震撼。
老洋人不禁粲然一笑的拍了下他肩膀。
似乎在說。
陳掌櫃如淵似海,深不可測,你小子不知道的東西還多着呢。
“羅浮。”
“帶它下來!”
並未理會兩人低聲交談,陳玉樓送去一道心神。
後者立刻心領神會,若是一頭活着的古神,以它如今的實力自然無法做到。
但之前它牽引雮塵珠,試圖開啓敘述空間時,被陳玉樓及時打斷。
如今的它。
就像是斷了四肢的老虎。
空有一口利齒,卻無法施展。
而與它在半空對峙這麼久,羅浮更是清楚這一點。
仰頭一聲唳鳴。
渾身妖氣鼓盪,無形的鳳火狂風驟雨般落下,直奔那隻白骨頭顱而去。
“小心!”
眼看羅浮忽然動手。
流火如同星隕。
老洋人心頭一沉,趕緊取出鏡傘,蓬地一下撐開,護在兩人跟前。
但陳玉樓只是衝他搖了搖頭。
“道兄和崑崙還在入定,老洋人兄弟先去爲他們護陣。”
“這……也好。”
一聽這話,老洋人不禁有些猶豫不決,最終還是一咬牙點了點頭。
陳掌櫃說的有理,比起他,崑崙和師兄似乎更需要鏡傘。
“楊方兄弟也去。”
楊方正要開口,但陳玉樓身後就像長了眼睛一樣,在他說話之前直接斷了後路,聞言,他也只好答應下來,快步跟上老洋人。
兩人一走。
彷彿能夠熔化萬物的火意。
便已經席捲而至。
以陳玉樓爲中心,似乎變成了一座烘爐。
黑霧不斷散去,和之前吹散截然不同,陰氣根本承受不住恐怖的鳳火,瞬間蒸發。
至於地上的白骨。
裂紋密佈,隨後蓬地一聲化作灰燼。
剛走出數步外的兩人,只覺得身後熱浪滾滾,彷彿鬼洞一瞬間變成了百尺火龍,整個後背都要燒化。
老洋人臉上滿是駭然。
哪裡還敢耽誤。
迅速出現在師兄身外,將他放在一旁的鏡傘拿起,一把拋給緊隨身後的楊方,“拿着,我去崑崙那邊。”
“好。”
楊方也是一臉後怕。
隔着這麼遠,他都有種置身火爐中的感覺。
額頭上汗如雨下。
連帶着一身氣血都壓制不住的翻涌。
實在無法想象,要是剛纔擅作主張,留在陳掌櫃身邊,以自己那點實力,這會怕是都要被鳳火燒成一堆炭了。
雙手死死握着鏡傘。
呼嘯的狂風,裹挾着沖天的火意,讓他都有種隨時被掀飛出去的感覺。
另一邊的老洋人也是如此。
不過,他還是強忍着不適,瞪大眼睛望向遠處。
這麼一會。
整座鬼洞已經盡數化作火海。
穿雲裂石的鳳鳴聲不絕於耳,羅浮張着雙翅,一雙目光銳利如刀,不斷往下壓去,它每進一步,身下那隻頭骨便下降一寸。
讓他難以置信的是。
能夠焚化萬物的鳳火,卻無法燒熔蛇神頭顱,白骨上熒光閃爍。
在顱骨深處。
一團油墨般的光團則是不斷流淌,幽暗的光明滅不定。
看上去就像……一顆跳動的心臟!
只是遠遠撇了一眼。
一瞬間,老洋人竟是有種心神恍惚,神魂彷彿都要被一股無形力量從身體中強行拽出去的感覺。
好在。
下一刻,又一道鳳鳴聲響徹。
他心神一下清醒過來。
再不敢去隨意窺探,死死低着頭,卻遮掩不住雙眼中的駭然萬分。
“這就是行境幻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