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苗刀長棍,袁洪血液覺醒?
“到碼頭咯。”
“都醒醒,別躺着了。”
天色漸暗。
掛了一整天猶如火燒般的烈日,終於落下山去。
滿天雲霞之中,大船緩緩駛進一座渡口。
船把頭站在連接兩層船艙的樓梯口處,大聲吆喝着。
隨着他那帶着濃重口音的獨特聲音傳出。
剎那間,過道兩側緊閉的房門紛紛被人從裡面拉開。
一道道身影衝出。
讓原本空蕩的過道一下變得擁擠不已。
“到碼頭了?”
“嗚呼,他孃的,總算能停靠了。”
“走走走,下去轉轉,再這麼下去,老子都要憋死了。”
歡呼雀躍的聲音此起彼伏。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闖進了一座集市。
“到了。”
“今晚在這邊碼頭過夜,但……不能待太久了,這邊的阿寧蠻言語不通,起了衝突可就麻煩了。”
這段時間。
船把頭和山上那些夥計都混熟了。
此刻,聽到他們的嗷嗷聲,那張皺紋密佈的臉上都不由露出幾分笑意。
聽到這話,那些夥計哪還忍得住,當即朝着船外大步跑去。
船把頭則是讓開幾步,笑呵呵的抽着水煙筒,不時還提醒他們慢點別摔着了。
不多時。
等夥計們走的差不多了。
陳玉樓一行人也推門出來,準備下船逛逛。
跟着巴莫一起走到了甲板上。
站在船上擡頭望去,碼頭後方是座逐水而居的小鎮。
不時還能看到身穿各色服飾的土人,抱着竹簍,在人羣裡來回吆喝,向他們兜售着貨物。
“阿普,這是到哪了?”
陳玉樓收回目光,朝一旁的巴莫問道。
從上次遇到那頭水中老黿算起,這一轉眼的功夫,已經十多天過去。
也因爲那次經歷。
他們和船把頭之間的關係親近了不少。
阿普是彝族人對年邁長輩的稱呼。
巴莫五十好幾了,他們也就跟着那些跑船的夥計一起這麼喊他。
“阿迷。”
“阿迷州麼?”
陳玉樓稍稍沉思了下。
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後世裡頭,這地方屬於開遠地界。
不過民國初年,這一帶幾乎沒有漢人居住,而是苗人、彝族以及哈尼人混居。
身下這條河流叫中營河,比起南盤江無論水勢還是水域都要小了太多。
算是盤江的支流。
不過……
它卻是連通南盤江和元江的重要河流。
阿迷則是中營河上爲數不多的城鎮。
船上加起來差不多有七八十號人。
食物消耗極大。
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得找個碼頭靠攏,下船採購補給。
而這也是夥計們最爲興奮的時候。
實在是因爲船上漂泊的日子太過無聊。
陳玉樓他們幾個還能稍稍沉得住氣。
畢竟修行不知歲月。
一旦入定,轉眼就是半天甚至好幾天過去。
但那些夥計都是尋常人,實在沒轍了,要麼睡覺,要麼打骨牌打發時間。
但就算是賭也有膩的時候,所以纔會出現眼下的情形。
一個個跟坐牢的囚犯得以放風一樣。
而且陳玉樓總算明白,爲何出海船員工資高有時候卻總是招不到人了。
這前後還只半個來月。
真要一走就是半年一年,他估計都得瘋掉幾個。
“走了,我們也下去轉轉。”
陳玉樓招呼了聲。
帶着一行人穿過木橋,徑直往碼頭裡走去。
畢竟是大主顧。
擔心他們會言語不通的巴莫也跟了上來。
比起他們一路所過的渡口。
阿迷城算是小的了。
一眼望去,低矮的草房、二層吊腳樓,還有極具特色的哈尼族蘑菇屋以及竹樓,鱗次櫛比,大概也就幾百戶。
巴莫常年跑船。
對各族還算了解。
簡單的言語也能溝通。
陳玉樓、鷓鴣哨、崑崙和老洋人還好點,也就是逛逛熱鬧。
不過花靈和紅姑娘卻是一路手挽着手,不時鑽進路邊的鋪子裡看看。
陳玉樓幾人也不催促,只是站在路邊說着話。
片刻後。
等兩人從一間店鋪裡走出時。
除了身上的衣服。
整個人風格已經有了極大的變化。
戴着耳飾、手腕上是手環和手鍊,還有項鍊一類,明晃晃的,一看都是銀飾。
一路發出玲玲噹噹的動靜。
猶如風鈴一般。
別具一番異族風味。
尤其是紅姑娘,一改往日的英姿颯爽,反而有了幾分江南女子的溫婉。
陳玉樓都忍不住心生驚豔。
習慣了她縱馬江湖、紅翎女俠的樣子,這種眉目倩兮的一幕還真是少見。
至於花靈,她身體裡本就流淌着扎格拉瑪一族的血脈。
皮膚白皙、鼻樑高挺,一雙眼睛也異於漢人。
此刻一身銀飾,讓她看上去和哈尼族的少女幾乎沒有多少區別,而且更爲明媚漂亮。
看着她這幅打扮。
鷓鴣哨腦海裡,一下浮現出幼時在村子裡見過的那些姑姑們。
和他們這些身負尋珠之責的男人不同。
女人大多留在村子裡。
她們需要種莊稼、開枝散葉,撫養起一家人。
只有在重要節日的時候,纔會換上扎格拉瑪的服飾。
而今。
在花靈身上,他似乎看到了她們的影子。
原本她這個年紀,也應該留在村裡,但他們這一輩實在找不出第四個人來。
所以……作爲扎格拉瑪族最後一個姑娘,她這些年裡也只能跟着他這個師兄走南闖北,四處奔波。
穿着道袍。
梳着道髻。
和一個小道姑沒什麼兩樣。
只是,他何嘗不知道,女孩子天性愛美。
哪個小姑娘不希望打扮得漂漂亮亮?
想到這,他心裡不禁生出幾分心酸和自責。
要是自己能早些找到雮塵珠,也不至於讓她一個小姑娘跟着吃苦受罪。
“師兄?”
“喂,師兄,陳大哥喊你呢。”
鷓鴣哨還在怔怔的失着神。
忽然間。
一道銀鈴般的聲音傳來。
他眼前模糊的視線一下變得清晰,低頭看去,赫然是花靈正朝他揮着手,白皙的手腕上一串銀鏈來回晃動着。
“哦……來了。”
深吸了口氣。
鷓鴣哨將心緒壓下。
“怎麼樣,師兄,好不好看?”
花靈似乎對那串銀鏈極爲喜愛,忍不住問道。
“好看!”
鷓鴣哨露出笑容迴應道。
同時,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轉身看向一旁的師弟。
“老洋人,你怎麼不去逛逛?”
“師兄,我……”
老洋人一下愣住。
在他印象中,師兄嚴肅認真,那張臉上幾乎從未出現過笑容。
更不要說像此刻一樣。
他一時間都覺得有幾分陌生。
“去吧,跟着我們多無聊,再說年輕人哪有不喜歡熱鬧的,有看中的東西直接買下來。”
見他眼神裡既有猶豫,又明顯有了心動之意。
鷓鴣哨更是酸楚,笑着擺擺手道。
“是,師兄。”
聽到這話,老洋人終於鬆了口氣。
他年紀並不比花靈大幾歲。
就像鷓鴣哨說的,年輕人都愛熱鬧,他也想跟進去,哪怕只是看看。 不過師兄和陳把頭在說話。
他又不敢離開。
如今有師兄應允,他哪裡還會耽誤。
“崑崙,你也去吧。”
“看看有沒有喜歡的玩意。”
見老洋人就要離去,陳玉樓也衝着崑崙笑道。
“是,掌櫃的。”
目送兩人離去。
轉眼間,長街上就只剩下他們三個。
感受着鷓鴣哨如釋重負的樣子,陳玉樓忍不住打趣道。
“道兄,我覺得咱倆也不算老吧?”
“什麼……哦。”
鷓鴣哨一開始還沒聽懂。
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忍不住粲然一笑。
“陳兄自然年輕,不過楊某卻是已經老咯。”
“我這個真正的老人家還在這,伱們兩個說什麼老?”
一聽這話。
巴莫撇了撇嘴,罕見的笑罵道。
對此,鷓鴣哨卻只是搖搖頭,並未解釋什麼。
放在一般人身上三十方立。
但扎格拉瑪族人一過四十歲,渾身血液變爲金黃,只能等死。
他也快三十了。
換成常人,差不多已經算是步入了遲暮之年。
當然此事是族中絕密,他自然不會當着巴莫的面說出。
“既然年輕人都去閒逛了。”
“我們這些老傢伙……找個地方喝一口?”
陳玉樓知道他的心思,只是笑着話鋒一轉,調節氣氛道。
“行船可不能飲酒……”
巴莫遲疑了下。
不過一句話還沒說完,陳玉樓就笑着打斷道。
“沒事,反正今晚在碼頭過夜,明天才行船,不算破忌了。”
聽到他這話,鷓鴣哨臉上也露出一抹笑意,下意識看向了船把頭。
見狀,巴莫哪好拒絕,只是嘟囔了一句喝可以但不能醉了。
他對這座小城還算熟悉。
以前有來過幾次。
當即帶着兩人穿過一條小巷,等走過盡頭時,前方光火通透,赫然是一座苗人開的小酒館。
“在各族之中,苗人算是最擅長釀酒的一個。”
“醪糟米酒……嘖嘖,那味道保管兩位喝了一次就想下一次。”
看到熟悉的酒館出現在身前。
一開始還拒絕的巴莫,這會眼睛都亮了。
彝族人本就擅長飲酒。
只要是節日,就會載歌載舞,大醉方休。
這一趟出門都快大半個月,爲了行船安全,他滴酒不曾沾過,如今隔着十多步,都能聞到飄散在空氣裡的米酒香味。
只覺得肚子裡酒蟲都被勾動了。
哪還忍得住?
“那就嚐嚐?”
見狀,陳玉樓和鷓鴣哨不禁相視一笑。
也不點破,只是笑着答應下來。
進入小酒館,任由巴莫點好了飯菜,又要了一罈米酒上來。
拆開泥封的時候。
一股濃郁的味道頓時瀰漫散開。
饒是品嚐好酒無數的陳玉樓,也忍不住心頭一動。
接過巴莫遞來的陶碗,迫不及待的嚐了一口。
剛入舌尖。
一股清冽甘甜的味道頓時綻開。
“怎麼樣?”
巴莫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他的反應,笑着問道。
“好酒!”
陳玉樓一點不吝嗇讚賞之詞,又招呼了鷓鴣哨一聲,“道兄嚐嚐,確實不錯。”
巴莫則是目露驚異的看了過去。
他雖然是彝人。
但行船過江,去的地方不少,眼界也要遠遠勝過一般人。
據說道人禁忌頗多。
不過眼前這一位,似乎沒那麼多的講究。
神色坦然的捏着碗沿,仰頭一口飲下。
“好酒量。”
巴莫顧不得多想,豎着大拇指嘆道。
這種醪糟米酒,看似不烈,但後勁十足,而起上勁極快,就算是他這種老酒鬼,也不敢這麼喝。
當即也不猶豫。
捧起碗先解解饞再說。
等到一罈酒喝完,意猶未盡的陳玉樓還想再上一份,反倒是嗜酒如命的巴莫率先沒能抗住。
一張老臉已經喝得通紅。
渾身酒氣熏天。
他算是見識到了,這兩個年輕人的酒量。
一碗接着一碗,幾乎就沒停過。
鷓鴣哨還起了醉意,但坐在對面的陳玉樓簡直神了。
目光清澈,臉色平靜,彷彿喝下去的就是水。
“不行了不行了。”
“明天還得跑船,這麼喝下去,怕是都起不來。”
巴莫連連擺手,將他攔下。
見狀,陳玉樓也不好繼續,不過臨走時,手裡倒是多了兩壇,準備帶回船上自斟自飲。
等三人離開小酒館時。
外面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小鎮上亮着靈星的燈盞,和城外碼頭處的漁火遙相輝映。
走了沒幾步。
遠遠就看到崑崙和老洋人迎了上來。
老洋人腰上多了一把苗刀。
看上去很是滿意。
他這些年大都用弓,但人力有時盡,秦川弓強勁過人,即便是他也只能連開五到六弓,之後就會力竭。
而鏡傘屬於破妖之器。
對付一般兇險根本用不上。
而且防禦有餘,殺伐不足。
他早就想着弄把刀劍防身,只不過一直沒有合適的,之前閒逛時他遠遠一眼就看中了掛在牆上的苗刀。
只不過師兄和陳把頭並未停留。
他也只好一路跟了上去。
等得到了師兄應允,老洋人心心念念,再也忍不住又返回了那家店鋪,將它買了下來。
此刻掛在腰間。
燈火下,讓他多了幾分冷峻之意。
“苗刀好啊。”
巴莫呼着酒氣笑着道。
鷓鴣哨也挺滿意。
陳玉樓則是看向崑崙,見他似乎真的就是去逛了逛,忍不住問道。
“沒看中的東西?”
崑崙搖搖頭,又點了點頭。
幾個人還在驚訝間,只見他從身後拿出一根三尺來長的鐵棍。
“下船的時候,袁洪託我買的。”
看到他手裡的長棍。
陳玉樓只覺得這一幕無比熟悉。
身體裡某種東西都在甦醒。
那老猿該不會真有什麼血脈在吧?
強忍着心中古怪,陳玉樓挑了挑眉,“那你自己呢,就什麼都沒買?”
“買了糖葫蘆。”
崑崙赧然一笑,說出了一個超乎所有人的答案。
“你小子……”
陳玉樓一臉無奈,本以爲他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怎麼也會買點什麼犒勞下自己。
“糖葫蘆也行,飯吃了吧?”
見兩人點頭。
陳玉樓也不耽擱,“行了,先去找花靈和紅姑,儘早回去船上,好好休息。”
“是。”
見掌櫃的並未責怪自己。
崑崙不禁鬆了口氣。
雖然他也不明白,爲什麼袁洪對鐵棍情有獨鍾,長槍大戟,那纔是男人的終極浪漫。
不過……
想到掌櫃的用的是劍。
崑崙心頭又默默在長槍大戟後面加上了龍鱗劍。
一行人漫步在長街上。
夜幕漸深,頭頂銀月如盤,熹微的月光灑落。
“再有幾天,應該就能到遮龍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