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大山門,巍峨不可攀登。
門裡面,靈臺樓閣,閃耀着熠熠的光輝,出入的仙人廣繡寬袍,腳下沒有沾染一點塵泥,說不出的灑脫。
門外面,是一羣憧憬着進去的少年。
陳生是這羣少年中的一個,但此時他看到的景象,沒有仙人,也沒有亭臺樓閣。
他看到的是一個殘酷的修真界。
一個個的修仙者,爲了一點小小的資源而大打出手,隕落秘境。
即便是那些僥倖成功的,也會在歲月的洗禮下,一批一批的被淘汰。
長生不死的道果?
不過,是一羣怕死之人的臆想。
當這個念頭生出的時候,再是心性堅毅的人,都會產生一種挫敗、放棄的念頭。
陳生是個例外,他一下就從這種妄念中退出來了。
然後……
他看到了修仙宗門裡的風采,有亭臺樓閣,也有飛來飛去的仙人,還有考覈進門事宜的考官,以及一羣跟他一樣的考生。
只是這羣考生,都陷入了幻陣之中,心神動盪,還沒有掙脫出來。
“幻心陣,考驗的是道心,越是道心堅毅的人,越是不受影響。”
陳生是第一擺脫幻心陣的人,但他不是道心堅固不可催,而是一個長生不死的人,根本就不會怕修道路上的無情、殘酷。
長生不死,這是他的金手指。
前世的他,是一個小白領,下班後唯一的放鬆方式,就是玩一款“修仙養成”類遊戲,少有打打殺殺,模擬的是一個長生不死的修士,在漫長的修仙中,對於人生的感悟。
穿越後,他就真的擁有了長生不死的特性。
在廢了一些功夫後,他找到了廣秀仙宗,並開始了入門考覈。
幻心陣中,第二個醒來的,是陳生認識的人。
後來,他就沒關注別人了。
三炷香後。
幻心陣的考覈結束。
整個仙門的收徒流程,也宣告結束了。
“唸到名字的人,往後就是我廣秀仙宗的弟子了。”
外門長老浮雲子,眸光在最終裁定的名單上一略,快到末尾的時候,提起硃筆,往上一勾,便改了一個凡人的命運。
“內門弟子,陳二狗。”
“內門弟子,吳太生。”
“內門弟子,柳紹。”
“內門弟子趙天陽。”
“外門弟子李柏柏。”
“外門弟子劉晨。”
……
“外門弟子陳生。”
十幾個人的名字後,浮雲子的聲音就此停歇,沒有被叫到的少年,面如死灰,知道從此之後命運就此不同了。
一者入仙,一者爲凡,幾十年後,前者寒暑不侵,後者已是白骨一堆了。
“我不服。”
“一個修煉廢材,一個卑賤農戶的兒子,竟然都能步入仙門,而我堂堂豪富之子,卻被拒之門外。”
有接受不了的紈絝少年,大聲抗議,花費了那麼多的人力物力,竟是落榜了。
而兩個窮酸,無權無勢,偏偏位列仙門。
這是幹什麼?
將他招錄進去多好啊,錢財管夠,可比兩個白身強多了。
“逐出去。”
浮生子看了一眼底下喧譁的少年,知其根性,輕輕揮手,讓門人打退,說不出的風輕雲淡。
沒有解釋,也不用解釋。
這讓那些落榜的少年們,一陣無力,這種姿態,他們之中很多人都有過,
只不過是意氣風發的那個。
當雙方的地位,差得太多的時候,連多說一句都不願。
“生哥,我倆真幸運,竟然真的入了仙門。”
當事人陳二狗,被打岔的一幕驚得嚇出了一身冷汗,好在那個仙人老伯,是個好人,沒將他給逐出去。
事實上,他是覺得紈絝少年說得有道理的。
留下他,他最多能給仙宗劈柴燒火,打打野雞,拿出去換成錢財,值不了幾個銅板。
可若是讓紈絝少年進仙宗,對方的老爹,隨隨便便就能掏出幾十金,一百個他,也賺不了這麼多錢啊。
可能,仙宗的老爺不大會算賬。
“仙門也不是那麼好混的,但二狗你沒問題的。”
仙宗考覈分三個方面。
資質。
悟性。
道心。
陳生資質悟性都爲下下,但道心第一,也得入仙門,看能不能起來,放養。
陳二狗就猛多了,三者都是上上等,仙苗說的就是這等人。
廣秀仙宗的高層,要是腦子沒坑的話,陳二狗要起飛了。
“我沒問題,那生哥你更沒問題了,你那麼聰明,懂得又多。”
聽到陳生信誓旦旦的話,陳二狗心中緊繃的弦一下鬆去。
他其實是有些害怕的,覺得眼前擁有的東西,太虛太假了。
三個月前,他只是一個地裡刨食的農戶,被周老爺解僱後,實在餓得不行,跑林子裡去打獵。
野雞沒打到,他遇見了陳生,這個本家大哥,在尋一個叫做昇仙令的東西。
後來。
他跟着陳生,混了溫飽,並真的找到了寶藏,挖出了兩枚昇仙令。
憑此,兩人來到了廣秀仙宗,參加昇仙大會,並順利入選。
“二狗,既然你叫我一聲生哥,我便與你再說句交心的話。”
陳生見陳二狗還是懵懂的狀態,又一口一個生哥,情真意切,他還是說了句託大的心裡話,道:“大道之前,衆生平等,不用自卑,但也不要驕縱,莫要失了本心。”
陳二狗今非昔比了,是廣秀仙宗高層眼裡的寶貝,一飛沖天是必然的。
但……
驟然得勢,心態定然是失衡的。
他知道很多人,都是在追捧中,漸漸迷失自己的。
只願陳二狗,能夠堅持住本心,勇猛精進,終成一代仙道巨擘。
“生哥,你說得好像很複雜的樣子。”
陳二狗聽得迷迷糊糊,顯然不大能理解,只覺得生哥說話好繞。
恰恰此時。
“在下吳太生,見過道友。”
一個面如冠玉的少年,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舉止有度的走到了陳二狗的面前。
“大皇子?見過了……”
陳二狗自卑了。
這個人他知道,是商武國的大皇子,來時寶馬香車陣勢浩大,如天上仙人下凡塵,他僅看了一眼,就自慚形穢的低下了頭,不敢再看。
如今這等人過來,與他交談,讓他很氣虛,沒有底氣。
“道友莫要如此,同爲師兄弟,往後要多多交流纔是。”
吳太生卻是表現得很和善,恨不得與陳二狗稱兄道弟,那種熱烈,絕不是裝出來的。
“說得不錯。”
一道清泉流響的聲音,從側面傳來。
那是一個素雅從容的少女,穿着素色的長裙,肌膚白皙,如雲中上神,三兩步,飄然來到了陳二狗面前。
“見過道友了。”
淡雅少女款款道,很是得體。
“柳紹姑娘!”
陳二狗瞳孔微微一縮,臉上一紅,有些熱熱的。
這是她第一次跟一個女子這麼近,而且是一個如此美麗尊貴的女子。
柳紹,出自傳承了幾百年的世家,禮儀學識,近乎滲入到骨子裡,是絕對的名門貴女。
他是走大運了,跟這等人相識。
然後……
“哼!”
第四位內門弟子出現了。
他是江湖上極富盛名的俠少,快意恩仇,所以鄙夷陳二狗骨子裡的卑微,也瞧不起王公貴女的交際手段。
都修仙了。
還將凡俗的俗氣,帶來仙門。
僅此一點,他就不願與陳二狗三人結交,冷哼一聲,就此離去。
“你們談,我先走了。”
陳生也走了。
顯然,這是內門弟子的高端局。
吳太生和柳紹,沒有挽留,只是微微點了下頭。
陳二狗想讓陳生留下的,但又想不到什麼挽留的話題,伸到半道的手,無力的垂落下來,抓着衣角,很是無措。
吳太生和柳紹是何等人,從小沉浸在權力遊戲裡的人物,察言觀色是基本技能,三兩句話,就將陳二狗從無措中帶了出來。
有了兩人的刻意引導結交,陳二狗漸漸的放開,氣氛變得很是融洽。
三人交談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陳二狗沒記得什麼,只知道被人捧上雲端的感覺太好了,沒有看輕,全是肯定。
而且,和他結交的是什麼人,那可是曾經接觸不到的大人物啊。
也就是說,他如今也算是個大人物了。
他有些飄。
暈乎乎的。
等到吳太生和柳紹離去後。
一陣風吹過。
陳二狗精神一震,清醒了。
他想到片刻前的自己,那種陌生感油然而生,像是隔着鏡子在看一個陌生人。
他沉默了。
“生哥,我好像懂一點了。”
寂寂風中,那個純樸的少年,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