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小人物的悲哀之處。
這個內侍在御花園侍奉,在內侍之中已經不算小人物了。
可在端王跟前,在皇帝跟前,那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不值一提。
一個小人物的犧牲換來一個重要消息,在端王看來已經是超值了。
至於這個小人物的命運,他知道卻並不會在意。
法空平時與他們交往的時候,並不會覺得他們是多麼的高高在上,也如平常人無異。
畢竟他們的權勢與富貴在他跟前不算什麼,不足爲恃,所以也不表現出來。
法空即使清醒,相處下來也常常會把他們視爲尋常人,並不會因爲權勢而另眼相看。
就像端王算計他,就毫不猶豫的報復回去,狠狠收拾了他一頓,包括這一次跟冷飛瓊所說。
他對端王毫無敬畏之感。
忌憚楚雄也是因爲武功更強,還能威脅到金剛寺,並不是因爲他是皇帝。
現在這一刻,看到這個內侍的命運,他纔會猛的發現,這個世界是一個階級森嚴的世界,皇子與皇帝是高高在上,尋常人便如螻蟻一般的弱小。
第二天,法空來到靈空寺的時候,冷飛瓊與祝蘭馨已經到了,身邊還跟着一個內侍。
這內侍約有三十多歲,相貌平平,只是看着老實巴交的憨厚,一看便覺得可靠。
他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看到法空出現,合什一禮,然後站在一旁沉默不語,好像不存在一般。
法空的目光卻在他身上轉了轉,輕輕頷首。
一身修爲很是不俗,竟然達到了大宗師的境界,這在內侍之中可是很難得的。
內侍因爲身體殘缺,導致心理也殘缺不全,容易變得極端,所以很難踏入大宗師。
凡是能踏入大宗師之人,往往心境光明,能夠看破虛妄,真正的洞徹世情。
他先前看到這個內侍的時候,只是在天眼通裡一瞥而已,並沒有太過注意。
可是到了近前親身領教,卻發現確實不凡,這般人物犧牲掉確實有點兒可惜。
他不由的起了惜才之意。
這世間的大宗師難得,而內侍成就大宗師更難得,禁宮之內恐怕沒有多少大宗師內侍。
冷飛瓊道:“師父,這是我新收的內侍童森。”
法空輕頷首:“恭喜了。”
冷飛瓊嫣然一笑,豔光四射,不可直視。
法空道:“那邊處理好了?”
如果是旁人求情,楚雄一定不會答應,畢竟童森是向外泄露皇宮的消息,其罪當誅。
可冷飛瓊求情,那便不同。
最關鍵的便是受害者是冷飛瓊,楚雄心懷愧疚,想要彌補,一些不過份的要求毫不猶豫的答應。
更何況,她不但沒有報復童森反而救了童森,童森但凡有一點兒良心便不會再害她。
更重要的是法空。
如果旁人,想辯別一個人是忠是奸,是不是居心叵測,難之又難。
法空卻不然。
他通過天眼通與宿命通,甚至他心通,可以直接看透一個人的內心,還有過去未來的行爲。
童森如果是一個不知感激之輩,逃不出法空的法眼。
法空看到童森出現在這裡,便知道冷飛瓊的用意,是要自己看一看這個童森。
“師父,皇上已經決定,明天便撤掉他的司正之位。”
“這麼快?”
“皇上氣壞了。”冷飛瓊搖頭。
法空雙眼忽然變得深邃,片刻後收回,輕笑一聲道:“端王還真夠厲害的。”
冷飛瓊好奇。
法空道:“除了這位童大人,還有內諜,端王爺已經收到了消息。”
“不可能吧?”冷飛瓊驚奇的道:“兩個內諜?”
法空點點頭。
“那他會怎麼做?”冷飛瓊道:“即使知道了又有何用?總不能抗旨吧?”
皇上一道聖旨,直接就削了他的司正之位,毫不費力,他再厲害也沒辦法反抗。
即使他把南監察司經營得如鐵桶一般,也擋不住聖旨,有綠衣司,有神武府,南監察司在神京是翻不起風浪的。
法空道:“他會提前做好安排,準備對你的報復,還有擾亂南監察司。”
冷飛瓊蹙眉沉吟。
她聽到這些,馬上想到的便是破解之法。
可好像並沒有太好的辦法。
法空的目光忽然投向遠處,落到了南監察司所在的位置,落到了端王楚海身上。
楚海正在召集心腹在書房裡秘議。
四名心腹正臉色沉肅的坐在繡墩上,靜靜聽着楚海說話,楚海神情卻是從容灑脫,好像毫不在意。
法空的目光落在他們四個身上,輕聲道:“讓皇上宣旨之前,先把這四人控制了吧。”
“哪四個?”冷飛瓊忙問。
法空伸左手駢玉指,輕輕點在她黛眉之上。
童森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宛如一根木頭一般,好像聽不見看不見。
這份定力遠勝過祝蘭馨。
儘管祝蘭馨已經見過數次,不再一驚一乍的,可還是對所見所聞震動不已。
冷飛瓊閉上明眸之後,待法空收手之後,慢慢睜開,輕輕點頭:“是他們四個。”
法空道:“要儘快行動了。”
“師父,那我回去便跟皇上說。”冷飛瓊道,起身合什一禮告退。
法空輕頷首,目送三人離開了精舍,消失不見。
關於童森,冷飛瓊一句話沒說。
她篤定如果童森真有問題,法空會給她提示,而法空沒有給出提示,那便表明童森沒問題。
這個童森還是很值得一用的,身爲內侍,守禮而寡言,沉靜而機敏。
不用他的時候,讓人幾乎忽略,用到他的時候,他就及時出現。
僅僅一天的時間,她就感覺很順手。
她對內侍一直很不喜歡,但這個童森卻例外,身上沒有一點兒陰柔之氣,反而溫厚平和,實在難得。
身爲貴妃,身邊沒有內侍是不可能的,既然非要有內侍,那麼找一個不膈應的纔好。
法空的目光盯着他們三人,即使是出了院子,甚至出了靈空寺,也一直盯着。
目光變得深邃,落在童森身上,想看看童森到底有什麼秘密,踏入大宗師的奇遇是什麼。
正常情況下,他是達不到大宗師的,看起來他修煉的也不是頂尖的心法。
所以必有奇遇才能踏入大宗師。
而且想看看他身上還有什麼破綻與弱點,儘管從天眼通上看,他不會背叛,可冷飛瓊還是要掌握他的弱點纔好。
待收回目光,法空露出感興趣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