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宋圓圓與盧萬山趕回天海劍派的時候,趙千鈞的傷勢已經極重,躺在榻上不能動彈。
他臉色蒼白如紙,氣息又急又重,又時而細弱。
看到宋圓圓來到榻前,趙千鈞睜開眼睛,目光黯淡,露出苦笑:“師妹……”
宋圓圓輕輕搖頭:“師兄,不要緊的,又不是致命的傷,武功重新修煉便是,破而後立反而更勝從前,我便是如此的。”
她武功修爲被廢之後,重新修煉起來進境奇快,現在早就更勝從前了。
而從前一直卡着的境界,隨着這次重修而煥然消散。
趙千鈞露出苦笑。
受傷之後的他,比平時多了幾分柔弱,少了幾分盛氣凌人,讓宋圓圓覺得這纔是真正的趙千鈞,而不是掌門趙千鈞。
她心中莫名的生出憐惜之意,嘆道:“關鍵還是要開一些,別鑽牛角尖,越是在這個時候越是不能急的,否則只會更糟。”
“師妹,道理我是明白的,可是……”趙千鈞苦笑道:“做不到啊。”
宋圓圓輕輕點頭。
江山易改稟性難移,真這麼容易跳出自己的侷限,那個個都成人中之龍了,世間哪裡還有愚蠢之人可悲之人?
趙千鈞道:“我是不成了,這個掌門的位子怕是會不穩了。”
“師兄……”宋圓圓忙道。
她暗自搖頭。
都這樣了還想的是掌門位子,而不是他自己的身體與修爲,真要如此,恐怕真的好不了,傷勢會越來越重。
鬱氣難舒之人是很難養好傷的,只會不斷的加重,自己折磨自己。
趙千鈞嘆道:“既然如此,那便只能走最後一步了。”
宋圓圓不解的看他。
趙千鈞道:“把天海劍派的武學公佈於衆。”
“師兄!”宋圓圓明眸瞪大。
趙千鈞露出得意笑容:“既然我不能做掌門,那大家便魚死網破,誰也別想好!”
宋圓圓深吸一口氣,無奈的看着他:“師兄,沒這個必要,天海劍派的劍法即使公佈於衆也沒什麼用的,入門太難。”
天海劍派的劍法與天魔秘典是不同的。
天魔秘典的武功易入門,進境快,很快就能練成高手,資質不強也能成爲高手,所以纔會導致魔功天下轟傳,處處皆在。
而天海劍派的劍法則不然。
即使看到了天海劍派的劍法,想練會也難之又難。
“我求的不是這個,”趙千鈞道:“要讓魔宗及大雪山光明聖教知道,然後找到破解天海劍派劍法的辦法。”
“師兄!”宋圓圓皺眉。
趙千鈞道:“豈不知,我們天海劍派的劍法更勝一籌,他們費多少心思破解,到頭來都是一場空,反而能督促弟子們苦練,天海劍派的弟子還不如其他人練的天海劍派劍法,豈不是太丟人了?”
宋圓圓不解的看着他。
趙千鈞道:“都說我心胸狹窄,沒有氣魄,我也有氣魄一回!”
宋圓圓苦笑道:“師兄,有氣魄也不能這麼幹的,會成爲天海劍派的罪人,被所有天海劍派弟子唾棄。”
把天海劍派的劍法公佈於衆,與把天魔秘典公佈於衆是截然不同的。
天魔秘典並非魔宗的根本心法,更重要的是,當時的魔宗已經距離滅宗不遠,天魔秘典公佈於衆是相當於自救,事實確實是奏效了,把魔宗從絕境里拉出來,反而不斷的壯大。
而天海劍派現在可是如日中天,不需要自救,現在公佈天海劍派的劍法,那便是削弱天海劍派是把天海劍派推下高位。
天海劍派的威望會大大受損。
趙千鈞淡淡道:“無所謂了,冷飛瓊被他們那麼罵,最終還不是好好的,現在反而要回來天海劍派成爲掌門,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宋圓圓苦笑。
她便知道趙千鈞這是受了冷飛瓊的刺激。
可冷飛瓊與他的情形也是不同的。
冷飛瓊威望高武功強,更重要的還是皇妃,天海劍派弟子即使恨她入骨也不敢直接刺殺,只能痛罵不已,更何況還有法空神僧護佑。
趙師兄則不然,武功不行,又沒有身份及師父護佑,天海劍派恨他入骨的話,肯定要刺殺的,他現在武功已失,怎麼可能躲得過?
最終必然是死在天海劍派弟子手中。
趙千鈞道:“師妹不必多勸了,我意已決。”
“可是師兄,現在說這個還過早。”宋圓圓輕聲道:“外人還不知道師兄你受傷,能瞞一時算一時吧。”
“瞞不住的。”趙千鈞搖頭:“那些長老們都不傻。”
“就說閉關,他們難道還非要過來看看?”宋圓圓道:“我在師兄身邊擋住他們,師兄儘快恢復修爲纔是。”
趙千鈞盯着她看。
宋圓圓莫名其妙的摸摸玉臉。
趙千鈞嘆道:“師妹,最關鍵的時候才能看清楚人心。”
宋圓圓道:“師兄你過於悲觀了,有很多人想迎回冷飛瓊,可也有很多人信任師兄你的。”
趙千鈞露出苦笑。
他現在覺得心亂如麻,一會兒覺得外面有人虎視眈眈,隨時準備衝進來殺死自己,一會兒覺得自己應該遠走高飛,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可以留下來拼一拼。
心思變幻如雲,倏忽到這裡,倏爾到那裡,想一出是一出。
宋圓圓道:“就這麼辦吧,師兄安下心療傷練功,我會守在外面,不會讓他們進來。”
“……行吧。”趙千鈞最終決定相信她。
他現在最信任的也只有她。
——
法空負手而立,站在藏經閣前面的荷花池上,扶着欄杆看向這邊,搖頭失笑。
趙千鈞的稟賦確實不行,尤其是在這種緊要關頭,便露出了脆弱的本性,甚至還不如宋圓圓的堅韌從容。
他確實不是掌門這塊兒材料。
與冷飛瓊對上,委實是小孩碰上大人,不堪一擊。
宋圓圓在趙千鈞的院子外守了兩天,第三天清晨時分,盧萬山氣急敗壞的過來稟報,八位太上長老返回了海天崖,發出召令,要掌門過去議事。
“師姐,他們竟然沒通過掌門,直接召令議事,簡直是……”盧萬山不忿的道:“這是根本不把掌門放眼裡!”
宋圓圓蹙眉看着他。
盧萬山道:“卓平也回來了!”
“跟太上長老一起回來的?”
“是。”
“來者不善吶。”宋圓圓淡淡道。
這八個太上長老顯然是卓平請回來的,必然是對付師兄的。
“這如何是好?”盧萬山焦急的問。
宋圓圓道:“我過去看看。”
盧萬山無奈看着她。
宋圓圓笑笑:“沒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