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德和尚下了這個決心,也經過了內心的掙扎與猶豫。
畢竟是皇上與淳王爺,大妙蓮寺只是朝廷的一個寺院,而不是超越朝廷的存在,只是隸屬於朝廷要聽命於朝廷而已。
如果朝廷想解散大妙蓮寺,別說自己還不是大妙蓮寺的住持,便是大妙蓮寺的住持,也只能依命行事,並不能違逆朝廷的聖旨。
所以自己爲了保全大妙蓮寺而直接違逆皇上,甚至對抗皇上,便是大逆不道,是死罪。
更重要的是,自己是把朝廷放在更重要的位子上,還是把大妙蓮寺放在更重要的位子上,現在看是把大妙蓮寺當成更重於朝廷的。
這一點也是有違於高僧的行事。
可最終還是決定如此,不能束手待斃,畢竟現在有了法空的相助,行事更加穩妥,未必就不能阻止皇上與淳王的瘋狂。
在他看來,他們兩人想要延壽委實不該,大禹朝的前例猶在,表明一個皇帝如果在位時間太久,必然會變得腐朽。
這不是以人的想法爲轉移,而是本性。
只要是人,到了晚年都會喪失銳氣,變得更加守舊,顧慮更多,也更貪戀從前,從而失去改變現狀的精氣神。
而偏偏世間一切都是在運動的,在變化的,容不得不變。
一旦不變,則意味着落後意味着腐朽。
人如此,朝廷也是如此。
一個朝廷如果一直不求變求新,不斷的革新,那便迅速腐朽下去,甚至不需要百年,短短二三十年就會變得腐朽不堪,民不聊生。
即使再英明的皇帝,到了晚年也往往會變得昏庸。
皇上也是難免如此的,如果壽命悠長,到後來只會讓大永陷入動盪,最終有可能令大永江山不穩,天下百姓遭殃,如果自己明知道如此卻不做爲,那便是自己的罪過了。
法空道:“大師可想好怎麼跟明王爺說了?”
“我會跟明王爺親自說清楚。”元德和尚沉聲道。
他覺得這件事需得直接的說清楚,而不是遮遮掩掩,反而惹明王爺疑慮,越是簡直真誠,越能打動明王爺。
法空道:“大師覺得,明王爺會有何反應?”
“不管是爲了他自己的皇位還是爲了大永的江山社稷,都要做些什麼的,”元德和尚道:“不至於袖手旁觀任其發展。”
“可這需要足夠的魄力。”法空微笑道:“這要冒太大的險,明王爺現在身在大乾,身爲質子,能夠調動的力量是極有限的,他恐怕不敢有所做爲。”
“如果不做爲,永遠別想當皇帝。”元德和尚道:“明王爺對皇位是極渴望的,遠勝過皇上。”
對這一點兒他心知肚明,與明王爺接觸過,即使明王爺掩飾得很好,卻逃不過他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明王爺所思所想。
迫不及待的想做皇帝,恨不得明天便登基。
“可他能信大師你的話嗎?”法空道:“要知道,萬一大師是居心叵測,他冒然行事的話,葬送的是他整個命運。”
元德和尚皺眉。
很難確定明王爺會不會信自己的話,畢竟這話有點兒匪夷所思。
自己是信法空大師,所以篤定無疑,而且後來又出來這心法,更證明了事情的真實性,可是明王爺呢?
明王爺對自己的信任,能比得上自己對法空大師的信任嗎?
片刻後,他搖搖頭:“難說。”
法空道:“明王爺恐怕是不信的。”
“大師可有辦法?”元德和尚道。
法空搖頭:“即使是我親自過去勸說,他也未必會信。”
畢竟這件事涉及了整個命運,由不得明王爺不謹慎,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
這是做皇帝的基本素養。
元德和尚皺眉沉吟。
法空笑道:“不過他雖然不信,卻會懷疑,然後就會慢慢的調查,終究還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畢竟他可是明王爺,而不是別人。”
要說最瞭解曹景元的,恐怕除了曹景淳,也就明王了,知父莫若子,畢竟明王一直在揣摩曹景元的心思,長年累月下來,又比別人知道得更多,自然也就更瞭解曹景元。
所以他能通過曹景元的一些細微動作看出其內心想法。
“別說皇上會走火入魔,否則,他絕對不會反對,”法空道:“說不定就等着皇上走火入魔,他便順其自然的繼位。”
元德和尚道:“他應該是不想皇上走火入魔的,畢竟他身在大乾,未必來得及趕回去,很容易被捷足先登。”
皇上走火入魔的時候,如果他不在大永,而在大乾,遠水解不了近渴,很可能被有的皇子趁機奪宮登上皇位。
登上皇位之後直接賜死他,即使事後有人弄清楚真正的繼位之人,也已經晚了。
法空道:“這其中的關竅還要大師自己把握。”
“……我會親自跟明王爺說。”元德和尚想了想,肅然說道。
不能因爲畏難而不爲之,這件事總要儘快出手的,不能想得太多,否則步步落後,步步防禦,最終還是難逃原本的命運。
法空雙眼忽然變得深邃,片刻後,搖搖頭。
元德和尚道:“終究還是沒用?”
法空嘆道:“厲害。”
“明王爺如何做?”
“明王爺聽了之後沒有什麼動作,”法空笑道:“他選擇靜待時機,而不是有所動作。”
他搖搖頭感慨道:“這位明王爺比我們想象的更厲害兩分,佩服。”
明王爺深深明白一點,便是身在大乾,不能亂動,否則很容易被人所趁,甚至直接被曹景元所放棄。
要想動也要回到大永之後,只要身在大乾一天,便要乖乖的絕不妄動,可謂是清醒至極,殊爲難得。
“這般說來,不能從明王爺身上着手?”元德和尚皺眉。
法空微笑:“那也未必,明王爺不敢妄動,說明他對皇上是有戒心的,……大師何不想辦法讓人替換掉明王爺?”
“這……大乾能同意?”元德和尚不解。
法空道:“我會跟皇上說,讓質子更換一下,逸王爺要換一換,明王爺也要換換,想必是沒問題的。”
“這個好!”元德和尚肅然點頭。
如果這般,不愁明王爺不行動,一定忍不住的。
法空道:“不過有一個問題,明王爺回了大永,大師便沒辦法幫到他了。”
元德和尚看向法空。
法空失笑:“我來傳信?”
“有勞。”元德和尚微笑。
“……行吧,”法空笑道:“那不妨一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