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碧芫接過茶盞，玉手輕輕顫動，好像端不住茶盞一般。
她極力掩飾自己的虛弱，此時再無法掩飾。
她衝徐青蘿輕輕點頭，算是道謝。
她臉色忽然微變。
雙眸驟然變得明亮灼灼，好像換了一個人，似乎要看透徐青蘿的內心。
徐青蘿明眸也亮一下，卻是來自虛空胎息經的自然反應。
虛空胎息經毫無預兆的驟然加速運轉，從而令她雙眸明亮。
兩人目光一對，凝視彼此。
“咳。”法空輕咳一聲：“青蘿，別失禮！”
他端起茶盞，微笑輕輕擡一下：“孫姑娘，請！”
孫碧芫收回灼灼目光，再次恢復了黯淡，卻是精神秘術散去，身體的虛弱佔了主導。
徐青蘿驚奇的道：“師父，這位孫姐姐好生厲害。”
她頭一次碰到這種感覺。
孫碧芫身上好像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吸引着自己靠近再靠近，甚至想抱住她永不分開。
這是對虛空胎息經所產生的吸引力，如果虛空胎息經不運轉，她可能沒有這般被緊緊吸引的強烈感覺。
而靠近孫碧芫之後，尤其是貼近了她，虛空胎息經驟然活躍開來，運轉加速。
法身之中的胎息竟然是平時速度的三倍左右，便是說在她身邊一天可抵平時的三天苦修。
一年可抵三年，十年可抵三十年。
差距是極爲驚人的。
自己的胎息剛剛凝聚，隱隱約約，虛浮不凝，便如剛剛修煉的內氣。
如果有這般奇快速度修煉，那麼很快就能穩固，追上師父的可能性大增。
她雙眼灼灼看着孫碧芫，忽然覺得，如果能把孫碧芫留在身邊那最好了。
“看走眼了。”孫碧芫心中暗歎。
她自失一笑，低下頭。
艱難的揭開盞蓋，輕啜一口茶茗。
法空身邊還真是一座寶藏，竟然還有一個厲害的，不是良材美質，而是已經打磨雕琢了的絕世美玉。
只是因爲對方也修煉了精神秘術，所以沒被自己發覺，靠近了才發覺。
她忽然看向自己手上的茶茗。
隨即再喝一口，然後閉上眼。
片刻後，睜開眼睛，驚奇的看向法空。
法空微笑道：“這便是孫姑娘認爲的騙術。”
“這是……神水所煮的茶？”
“正是。”
“神水……”孫碧芫覺得嘴裡發苦。
旁人都說神水的神奇時，自己當時是不屑一顧的，認爲他們都被騙了。
法空的騙術確實是驚人。
沒有再深入的調查，只是因爲大多數人沒嘗過神水而只聽說過神水的名聲，口口相傳，自己便覺得神水是騙術。
法空溫聲道：“孫姑娘的身法確實高妙，快得離奇，反應不及。”
孫碧芫收拾情緒，溫柔一笑：“是縮地成寸訣，是我補天閣的獨門秘術，堪比佛門的神足通。”
她氣色緩和一分，隱隱約約的青氣已經消散。
一盞神水沏成的茶喝下去之後，原本虛弱之極的身體漸漸有了力氣。
罡氣仍舊在破壞着身體，卻能多撐一陣子。
法空點點頭道：“縮地成寸訣……”
孫碧芫道：“我很好奇，大師是如何發現我的。”
“爲何發現不了孫姑娘你？”
“我修煉了小乾坤秘界，自成一方天地，遁入天地之外，無法感知到的。”
“小乾坤秘界……”法空感慨道：“確實是神乎其神，補天閣如此厲害，爲何從沒聽說過，是貧僧孤陋寡聞？”
他能看到她，卻沒辦法捕捉到她。
這種這玄之又玄，就好像能看到河裡的魚在遊動，卻沒辦法捉到這條魚。
她好像隔絕了自己的精神感知，只能通過神通看到，卻沒辦法鎖定。
就如一層結界。
“世人不知補天閣。”孫碧芫搖頭，柔柔的說道：“因爲只知道欽天監，從前時候，欽天監諸脈隱於世間。”
“那爲何現在又……？”
“形勢所逼。”孫碧芫道：“欽天監如今處於非常時期，只能啓用補天閣一脈。”
法空笑道：“隱世……，能破我佛咒的，也是小乾坤秘界？”
“可以隔絕驅逐一切力量。”孫碧芫輕輕點頭：“大師不該發現我纔對。”
“是因爲周師妹身上有我的佛珠。”法空微笑道：“所以發現的不是你，而是周師妹。”
“可我已經摘下了佛珠。”
“如果不摘下來，還不會有問題。”法空微笑。
孫碧芫若有所思。
法空道：“治好了孫姑娘的傷，孫姑娘要怎麼報復我呢？貧僧可不想養虎爲患。”
“小女子可以發誓，在修爲超過大師之前，絕不出手，修爲超過大師之時，只對大師出手。”孫碧芫柔聲道。
法空眉頭挑了挑。
林飛揚道：“救了你的命，你還要報復，這哪來的道理？不救便是。”
孫碧芫輕笑一聲：“這位公子，難道大師害怕小女子的報復，覺得打不過小女子？”
“你——？”林飛揚撇撇嘴。
論進境之快，誰能超過法空？
旁人到了大宗師的時候，便陷入了泥沼，已經進無可進，便如龜行。
有的甚至原地踏步。
自己也不算太偷懶，也每天都練，可只是一個習慣，能進步多少已經不指望，可以忽略不計的進步。
可能一點點進步積累一年下來，會有一小截進境，可比起從前那就差了十萬八千里。
就像一個每天賺一萬元的人忽然變成一百元，很容易喪失繼續的動力。
法空卻不一樣，他依舊精進不休。
這女人現在不是法空的對手，往後更不可能，只會被落得越來越遠。
徐青蘿撫掌笑道：“我明白啦，你是要讓師父也求饒，要奉還這一切，是不是？”
孫碧芫只是溫柔的笑。
徐青蘿道：“這個想法好，報仇雪恨，心念才能通達。”
這對修煉精神秘術的人極爲重要。
心念不通達，則修煉艱澀，且很容易出現心魔，那纔是真正的大麻煩。
法空屈指輕輕一彈。
“嗤！”一道勁力從指尖射到孫碧芫肩膀。
孫碧芫只覺一道溫暖力量注入身體，與原本的金色力量相合，頓時兩股力量互相抵消，消失無蹤。
原本四處亂躥的罡氣頓時一滯，隨即開始迴歸原位，按照正常路線開始運轉，恢復了秩序。
“籲——！”孫碧芫悠悠吐出一口氣，眼波恢復明亮，像秋水上空漸漸有陽光挪過來。
她明眸看向周雨，嫣然笑道：“周姑娘，你真不學我補天閣一脈的奇功？”
周雨看向法空。
法空道：“周師妹已經是明月庵弟子，還能兼修補天閣一脈奇功？”
“可以。”孫碧芫輕頷首：“補天閣原本是隱世宗門，傳而不顯，弟子往往以其他宗門弟子存於世間。”
“看來補天閣弟子有不少。”
“法空大師不妨猜猜看。”
“恐怕有負孫姑娘的青睞了，周師妹不會修煉補天閣奇功。”法空搖搖頭。
他心通看不透孫碧芫所思所想，有無形的力量阻礙，顯然便是小乾坤秘界。
孫碧芫溫柔笑笑，看向周雨。
周雨輕輕道：“既然法空師兄決定了，那我便遵從，孫姑娘，對不住了。”
孫碧芫柔聲道：“對不住我不要緊，不要對不住自己，不要將來後悔纔好。”
法空看她便要離開，忙問道：“孫姑娘，大宗師可有境界的劃分？大宗師之上可有境界？”
“……大師爲何有此問？”
“覺得大宗師之上應該有更高的境界纔是。”法空道。
孫碧芫輕輕點頭：“依照補天閣的境界劃分，大宗師境界確實可以劃分更細緻的境界，一共分成九層，謂九階通神。”
“九層？”法空眉頭一挑。
孫碧芫道：“第一層明心，第二層抱氣，第三層兩儀，第四層四象……直到第九層的歸一，便是通神之境，便是真正的陸地神仙，與天地相合，內外如一，便能與天地同壽，長生久視。”
法空露出感興趣神色。
孫碧芫卻輕笑一聲：“幾乎所有大宗師都停留在第一層，剩下的心法卻是失傳了，自己摸索也頂多摸索到第二層而已，小女子告辭。”
她下一刻消失不見。
“哎，這……這……”林飛揚正聽得入神，看到她忽然消失不見，頓時急忙叫。
徐青蘿笑道：“這位孫姑娘挺有趣的。”
真是小心眼，是故意吊師父胃口，也算是小小的報復。
法空看向周雨。
周雨道：“師父在我臨來之前叮囑過，來到神京之後，首要聽法空師兄你的，次要聽寧師姐的，剩下人的話，選擇可聽可不聽。”
法空道：“補天閣的武學是很神妙，可你們明月庵的武學一樣神妙，別忘了當初創庵祖師的事蹟，而補天閣的奇功一旦修煉，那便沾了欽天監的因果，麻煩無窮。”
“是。”周雨輕輕點頭。
徐青蘿笑道：“師父，如果孫姑娘看上我，要我練補天閣奇功，我練還是不練？”
“你說呢！”法空哼道。
“嘻嘻，當然不練。”徐青蘿道：“只是覺得可惜，她的奇功當真誘人。”
法空搖搖頭不說話。
雙眼放金光，看向了欽天監的方向。
這一次，他能清晰看到孫碧芫。
孫碧芫已然出現在欽天監大殿內。
殿內正坐着俊逸的欽天監主藍玉和，還有練成洞天徹地妙眼的呂樂天。
孫碧芫見禮：“師父。”
“師姐，你好啦！”呂樂天打量孫碧芫，發現她恢復了光采照人模樣，忍不住歡喜。
孫碧芫輕輕點頭。
藍玉和上下打量她：“受委屈了吧？”
自己這個弟子心高氣傲，別蹉磨太過反而有損她心性，破了她心境，那就得不償失了。
孫碧芫笑笑：“他還算識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