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段路程十分平靜,這些雪妖似乎被趙崖的手段給嚇到了,再不敢進行偷襲。
隊伍繼續前行,雖然霧氣依舊濃郁,但人們那顆懸着的心卻漸漸放鬆下來。
儘管看不清前方的路,但靠着繩子的牽引,依舊走的穩穩當當,於是一些心大的人便開始談笑起來。
趙崖並未阻止,因爲這也算是一個解壓的手段。
在隊伍的尾端,賈靖有些緊張的觀察着四周。
作爲赤龍山的一名小頭目,生性謹慎的他儘管百般不願,但還是被大勢裹挾至此。
沒辦法,誰讓當初赤龍山的山主依仗着山高路險,妄圖對抗蒼龍寺,結果被申雲深教做人了呢。
現在他算是戴罪之身,不得不硬着頭皮跟隨着隊伍進入了這迷霧之中。
而爲了保險起見,他想方設法的排到了隊伍的最末尾。
儘管如此,他心裡還是有些惴惴不安,自然也沒心情跟其他人談笑,而是全神貫注的觀察着周圍的情況。
而跟他的謹慎不同,在他身後的這位武者卻是毫不在乎,不但大聲跟其他人談笑着,甚至還數次跟他搭話。
只是這個賈靖此時哪有心情閒聊,於是便敷衍搪塞過去了。
見他不願搭理自己,這個武者又開始跟身後的人大放厥詞。
“媽的,居然搞出這麼多幺蛾子,待會我倒要看看那黑船到底什麼模樣。”
賈靖聽了微微一皺眉,深悔自己不該跟這個傢伙排到一起。
但現在想換位置也已不能夠了,於是他只能耐着性子轉頭對那人說道。
“噓,小點聲,你知道霧氣裡有什麼,萬一有東西埋伏,你這樣喊豈不是暴露目標了嗎?”
“切,膽小如鼠,實話告訴你,爺爺我可不怕偷襲,有本事就讓他們來啊,看我胡大龍能不能捏碎他們!”這人滿是不屑的說道。
儘管二人離着的這麼近,但還是看不清彼此的面目。
賈靖也只能模糊看到這人的身影,應該比自己至少高一個頭。
如果擱在以前,遇到這樣的人物,賈靖一定選擇縮頭一忍,再不吭聲了。
可現在不一樣,如今大家都拴在一條繩子上,萬一這個傢伙招惹來禍端,排在他前面的自己也跑不了。
於是賈靖耐着性子說道:“這位兄臺,我知道伱藝高人膽大,但現在大家都在一條繩子上,你這樣大吵大嚷,一旦招惹來禍端,連其他人都得受你牽連。”
“看不慣啊,看不慣那你換位置啊!”這人冷笑道。
賈靖這時也被激出了三分火氣,剛要說話。
就在這時,他突然感到繩子後端傳來巨大的拉扯力,險些將自己拽倒在地。
他心中的怒火噌一下就衝上了腦門,認爲肯定是身後這個傢伙在故意使壞。
可就在他準備回身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傢伙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個十分詭異的聲音。
那是從喉嚨裡發出的瀕死喘息聲,同時還伴隨着皮肉筋絡被狠狠撕碎的聲音。
這些聲音都很細微,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但賈靖耳力極佳,自然聽出了其中的異樣。
不好!
這是出事了!
賈靖的腦海中瞬間閃過了這個念頭,然後便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如果自己身後的這個人都中招的話,那自己豈不是也快玩完了。
想到這,強大的求生慾望令他瞬間大喊起來。
“來人啊!”
幾乎是在他大喊的同時,一道身影突然從迷霧中躥出,並掀起了一股巨大的風浪,直接將周圍的霧氣都給驅散開來。
緊接着這道身影便衝到了這名武者近前,然後揚手就是一刀。
噗!
鮮血被這霧氣映襯的格外刺目,也讓賈靖直接將後面的話嚥了回去。
而後這名武者轟然倒地,儘管身軀掙扎不休,卻怎麼也無法起身了。
原來剛剛那一刀居然直接將這人的四肢筋脈都給斬斷了。
這時賈靖也看清了衝到近前的這道身影,神情一下子變得很是恭敬。
因爲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趙崖。
對於這位年紀輕輕,卻已登頂化外之地第一寶座的少年天才,如賈靖這般人只能仰望。
趙崖蹲下身,觀察着地上這名兀自掙扎不休的武者。
剛剛那一刀運用的十分巧妙,只斬斷了這人的四肢筋脈,卻未傷及要害。
爲的就是看看這人到底怎麼回事!
而所見到的場景也頗令人觸目驚心。
就見這名人高馬大的武者,面目五官已然徹底扭曲,雙眸之中更是充斥着非人的光華,並死死盯着趙崖,嘴裡不時發出嗬嗬的聲響。
那意思簡直恨不得將趙崖給生吞活剝了。
可趙崖卻絲毫不懼,反而伸出短刀,在這人四肢的傷口處不停撥弄着。
就在這時,賀南鬥上官劍梅,包括尹嘉雄等人也都趕到了。
而當他們看到眼前的一幕後,也不禁爲之震驚。
“怎麼回事?”賀南鬥問道。
趙崖淡淡道:“剛纔在前面我突然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等趕過來的時候就發現這人渾身都透露着奇詭的氣息,於是便一刀將他放倒在地。”
“而後我發現這人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寄生了!”
“寄生?”賀南鬥等人全都爲之一凜。
趙崖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一旁的賈靖,“剛纔你應該目睹了整個過程,所以說說怎麼回事吧!”
賈靖先是一愣,旋即才意識到趙崖是在問自己,於是便結結巴巴的說道。
“是……是這麼回事……。”
而後賈靖將事情經過講述了一遍,衆人聽了更是神情凝重。
因爲事情要真如這人所說,那這武者顯然剛纔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之間就變成這副模樣了?
剛剛被趙崖強行驅散開的霧氣此時又在緩緩回落,正在這時,地上這名武者突然劇烈的震顫起來,同時口鼻之中也開始不停往外溢出類似麪條一樣的白色東西。
眨眼間,這名武者便絕氣身亡。
而這些白色長條狀的東西剛出來的時候還有生命力,但掙扎了幾下之後就變灰不動了。
趙崖用短刀輕輕一撥弄,這些灰色的東西隨即散爲粉末,消失不見。
“這到底是什麼?”身爲女子的上官劍梅顯然對這種好似蛆蟲一樣的東西十分厭惡,後退兩步後忍不住問道。
趙崖輕輕吐出一口氣,“應該是雪妖!”
“雪妖?”
在場幾人全都爲之一震。
趙崖點點頭,然後將之前在隊伍前方所遇到的情形講述了一遍。賀南鬥聞言也不禁面色肅然的說道:“怪不得我剛纔總感覺迷霧之中有什麼東西在偷窺,原來是這種東西。”
“可是雪怎麼能聚而成妖呢?”上官劍梅滿臉難以置信的呢喃道。
作爲化外之地的頂尖武者,上官劍梅見識過各種奇形怪狀的異獸,但對這雪妖卻是聞所未聞。
“自從這黑船出現之後,很多事就已經不能用之前的眼光去看待了。”趙崖隨口解釋了一句,然後沉聲道。
“走吧,先出了這片迷霧再說。”
衆人自無意見,紛紛離去。
而就在趙崖即將轉身離開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賈靖趕忙迴應道:“在下賈靖,乃是赤龍山一名小頭目。”
趙崖點點頭,也沒說什麼,直接離去了。
待他走後,這賈靖頗爲激動的思忖道。
雖然不知道這位趙崖趙寺主突然問自己的名字是爲什麼,但能被他記住顯然是一件好事。
這場小風波就這樣過去了。
很多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覺隊伍停了一會,然後便繼續開始前進。
而趙崖所擔心的,隊伍之中有人再次被“寄生”的情況最終也沒有出現。
隊伍很順利的走出了迷霧,然後便見前方出現了一片巨大的雪原。
無垠的白雪一直延伸到了天際,隱約間只能看到一些高低起伏,除此之外所有的溝壑林木都被大雪覆蓋了。
而暗沉沉的天空則看不到一絲亮光,就如一口大鍋一樣壓在衆人的頭頂,令人倍感壓抑。
隊伍中有許多人都是第一次來到北境雪原,心中不由十分好奇。
畢竟無妄海的名頭很多人都知道,連帶着這北境雪原也是鼎鼎大名。
傳言中這北境雪原雖然氣候惡劣,但風景極佳,可當看到眼前這幕死氣沉沉的景象後,這些人都倍感失望。
因爲這片雪原根本不是想象中的美麗潔白,反而冰冷抑鬱,宛若一片白色地獄,
“走!”趙崖辨認了下方向後,隨即率領着隊伍繼續朝雪原深處進發。
而就在趙崖等人剛剛走出迷霧加緊趕路之時,荊柔和樑心安也已帶着這支商隊返回了營地之中。
說來也奇怪,去的時候不是遭風遇雪,就是遇到雪妖,可回來的時候卻是一切順利。
再加上有了經驗,所以來時走了整整兩天的路,回去的時候卻只用了大概大半天光景。
而當商隊攜帶着大量物資出現在營地之中時,整個營地都沸騰了。
孔向東跟黃粱親自前來迎接,一見到這位李掌櫃,孔向東不禁笑道。
“李掌櫃果然是個信守承諾的生意人,哪怕遇到這樣惡劣的情況,依然堅持將貨物送到,真是令人佩服。”
李掌櫃哈哈一笑,“沒辦法,既然吃的這碗飯,那就得對得起自己的職責,快清點一下,看看有沒有缺損。”
“還清點什麼,能收到貨物已經是意外之喜了,快請來帳篷中就坐,酒菜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哎,規矩是規矩,人情是人情,還是清點一下的好!”這位李掌櫃堅持道。
無奈之下,孔向東只好命人去清點物資。
樑心安在一旁看着,心中有些疑惑。
莫非真是自己多想了?
畢竟此時這位李掌櫃,怎麼看怎麼正常。
很快,物資清點完畢,然後等交割完後,這位李掌櫃方纔跟隨着孔向東去往了帳篷之中喝酒。
一同去的還有很多人,但樑心安並沒有去。
他藉口自己有些勞累了,想先休息下,然後便回了自己的帳篷。
可等外面的喧鬧聲漸漸消失之後,樑心安卻悄無聲息的走出了帳篷,然後來到了這支商隊的駐地。
此時這些商隊的夥計們也在喝酒吃飯,並且也在大聲談笑着。
乍看上去沒有任何異常,可樑心安卻越發的困惑。
因爲他到現在也忘不了,這支商隊在拔營啓程的時候,所有人那沉默到令人心慌的表現。
怎麼到了這裡之後反倒一反常態,開始大聲談笑起來了?
而就在樑心安在這些商隊夥計的駐地外觀察之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
“樑兄在這看什麼呢?”
樑心安身軀一僵,回身一看,然後就發現那位商隊的護衛頭領蔣潛正站在不遠處看着自己。
自己的偷窺被人逮了個正着,饒是樑心安乃是老江湖,也覺得面上有些掛不住。
“哦,我是過來看看有什麼……。”
“樑兄既然這麼得暇,不如陪我喝兩杯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想要問你一下。”蔣潛突然打斷了樑心安的話,微笑言道。
可能是平時根本不笑的緣故,以至於此時這個蔣潛臉上的笑容十分僵硬。
但樑心安並未注意這些,他的注意力都被這個邀約給吸引了。
他正愁沒機會接近這些人呢,所以一聽這個立即點頭答應下來。
“好啊,那我就要叨擾兩杯了。”
蔣潛將樑心安讓到了駐地之中,然後來到了一處帳篷之中。
進入帳篷的那一瞬間,樑心安突然感到了一陣難以言說的陰冷。
“這幫傢伙,光顧着自己喝酒,連火都忘記給我燒了!”蔣潛罵了一句,然後趕忙將火爐點着。
很快,帳篷裡的溫度便回升過來。
酒菜擺好,蔣潛和樑心安相對而坐,然後便開始推杯換盞。
許久之後,數罈子酒都已下肚,但二人卻無半點醉意,反而越喝越清醒。
正在這時,蔣潛給樑心安斟滿酒,這才端起杯來說道:“樑兄似乎對我等一直有些偏見?”
“那倒沒有,只是覺得有些奇怪罷了。”
既然都問到這了,那樑心安自然也就不避諱了,直截了當的說道。
“奇怪什麼?”
“很多地方都有些奇怪,但最主要的一點是你們爲何執意要送這趟貨物呢。”
“別跟我說什麼生意人的信譽,那位李掌櫃可能有這個覺悟,但這些普通夥計爲何也連一點不滿都沒有,毫無條件的執行了呢?”
要知道哪怕是身經百戰的精銳之師都難以做到視死如歸,更遑論一支商隊了。
蔣潛沉默了,良久之後方纔點了點頭,“確實是好問題。”
“所以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樑心安再次問道。
蔣潛微微一笑,輕輕轉動着面前的酒杯,“如果我說,我們的目的是要你們死,你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