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凌風眼見趙敏的背景消失在林中,也沒有阻攔,哪怕趙敏字字句句,毒刺一樣紮在他的心頭。
因爲他理解,趙敏說的沒錯,做的更沒錯。
蓋因趙敏這個方法雖然偏激,卻最爲有用。倘若自己真的舍不下趙敏,不想日夜傷心悔恨,那麼斷然不會讓她嫁給別人,必會做出搶親之舉。
可這種事聽起來像是沒什麼大不了,但在任何時候都違背公序良俗,尤其搶的還是蒙古人的婚,以自己丐幫幫主身份而言,在江湖上也就不會再有聲望可言,也就會如趙敏心意,在此世終老一生。
但若覺得趙敏不值得自己如此犧牲,那麼定會選擇放棄,對於她的成親之舉視而不見,而這也就意味着,再無迴旋餘地。
如此一來,一切答案也就顯而易見了。
趙敏此舉既是在明她的心,也是再證他的情,這就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卓凌風嘆了口氣,仰天望着無際蒼穹,呆呆望了半晌,驀地揚聲大笑,道:“好,好,事不臨頭,難以抉擇,那就一切隨心!”
他驀然轉身,飄然穿過樹林,轉回鎮中。
他知道世事難料,在沒發生時,實在難以選擇,自己就是想上一輩子也不會有答案,那麼趙敏能將複雜的事情簡單化,自己又未嘗不能?
到時候一切隨心而動便了!
想到哪裡,做到哪裡!
趙敏跟他的想法一樣,也免得彼此糾結,哪怕她知道,對於卓凌風來說,這種行爲方式很是勉強,可她就是要勉強。
遠遠就見一排搖曳的柳樹坐着滅絕師太、莫聲谷等人,周芷若從柳蔭下走出,舉步行來,輕飄飄的,好像是腳不沾地般的滑行,一晃眼間,已到了面前。
趙敏見她輕功明顯又有精進,心知必是卓凌風指點之功,撇了撇嘴。
趙敏與周芷若都是人間奇女子,各個都是容貌絕俗,心智過人,兩人就彷彿宿敵一般。
周芷若眼見趙敏款款而來,雙眼泛紅,神色頹敗,心中既是好奇,又覺能看趙敏笑話,也算報了自己當日被擒之辱,便迎了上去,微微笑道:“趙姑娘,你們怎麼樣了?”
趙敏輕輕哼了一聲。
周芷若若有所思,幽幽一嘆道:“心要有嘴一半狠,也不至於這麼累。”
趙敏又何嘗不懂這個道理,沒好氣道:“我倒要瞧瞧,輪到你跟張大教主,你怎麼辦?”
她知道張無忌與周芷若相互有情,也知道謝遜與滅絕師太有殺兄之仇,隔着這一層,周芷若以後也得步自己之後塵。
周芷若一聽這話,也有些悶悶不樂,一撇嘴道:“不過你這麼鬧,也是被愛之人的特權,若不被愛的人一鬧,什麼就都沒了。”
說着轉眼望去,只見卓凌風雙手揹負,低頭而來,不知在沉思什麼。
周芷若心下一嘆,她不由想起初次在西域見到卓凌風之時,他行止間昂首闊步,尤其面對衆多武林好手,那副下頷微揚的神態,讓人一見便知他生性高傲,目空四海。
但自從遇上趙敏後,卻變得惆悵萬端,又怎不叫人感慨?
趙敏自然也知道因爲卓凌風心中真的有她,才能讓她這麼胡鬧,也讓自己猶豫不決,鼻尖卻輕哼一聲,故作不理。
周芷若見到這一幕,不由想到自己與張無忌必然也有這一天,直到現在,她都不知怎麼才能得嘗所願,張無忌的性格更是優柔寡斷,恐怕屆時會比此時的卓凌風更爲難。
畢竟他的義父親手殺了自己師父的親哥哥,這種矛盾看起來,怎麼也比楊逍氣死孤鴻子還要大的多。
卓凌風緩緩行來,有那麼一瞬間,他什麼也不想要了,就想到處走走,哪怕將自己走丟了也行。
因爲他突然發現,想遍了所有,卻不知能將煩心事與誰訴說!
莫聲谷見到卓凌風行來,突然起身說道:“師太,待我處理點事,咱們再談。”
朝着卓凌風,拱手一揖,道:“卓幫主,請受莫聲谷一拜!”
說着就要跪地。
卓凌風見他竟以如此大禮參拜自己,劍眉一皺,身形一晃,將其兩手一託,說道:“張真人望重武林,武當七俠俠名遠播,在下如何擔當的起!”
莫聲谷只感一股陰柔綿韌的大力涌來,自己這一拜之勢竟然拜不下去,暗歎:“這位卓幫主果然名不虛傳!”
當下潛運全身內力,要硬拜下去,只聽他大着嗓子說道:“你救我恩師,對我武當有存續之功,又救我武當衆人脫困,受我莫聲谷一拜理所應當。”
莫聲谷雖從張無忌等人口中得知一切來龍去脈,可武當中人從心裡不信魔教,那麼對張無忌的話多少也持懷疑態度。
待從滅絕師太這位武林高人口中確定一切,便再無懷疑了。
他脾氣直爽,若不當面給卓凌風磕頭以謝,他心裡怎麼也過不去。
卓凌風只使出三分力,自忖已足夠托住,不料對方勁力陡然增強,暗歎這位莫七俠果然豪性,自己若要強攔,倒是壞了他一片尊師重道之心,當即鬆手,退後一步,但也跪地還禮,道:“莫七俠且莫如此,這讓卓某好不汗顏!”
又看向一旁的趙敏,輕聲道:“自我與趙姑娘綠柳莊上一會之後,她就對我萬分留手,武當之事,實乃趙姑娘手下留情之故,在下着實不敢居功。”
莫聲谷哈哈一笑,站起身來。
卓凌風也隨即起身。
趙敏卻是冷笑一聲道:“周姑娘,我告訴你一個理,咱們女兒家有時候的殷勤好心、赤心熱腸,人家只會當你是狼心狗肺。”
周芷若面露紅暈,微微一笑,默然不答。
衆人聽她譏諷卓凌風,言語中卻也盡蘊深情,也不知道玩的這是哪一齣。
莫聲谷瞧了趙敏一眼,朗朗笑道:“我莫聲穀草莽一個,沒想到有朝一日會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師妹,還能得到其翼護,這世事當真奇妙無比!”
趙敏雖然心情不好,但仍不失落落大方神情,莞爾一笑,道:“莫師兄取笑了!”
莫聲谷看向一旁的宋青書等人,道:“青書,你是第三代大弟子,豈能失禮於人?”
其他幾名武當弟子見狀,也都跪倒在地,拜謝卓凌風救命之恩。
宋青書卻是又驚又怒,臉漲通紅:“七師叔……”
莫聲谷性格粗豪,不像別的幾位師兄拿他當做第三代掌門,處處尊崇,是以瞪了他一眼,昂然說道:“我們師兄弟七人,多承江湖上朋友推獎,賜了武當七俠這外號。
這武當七俠四個字,說來慚愧,我們原不敢當,可是我們既然負了這個名頭,上奉恩師嚴訓,行事半步不敢差錯。
青書,你是大師兄獨生愛子,一向慷慨仗義,濟人解困。江湖朋友送了你一個‘玉面孟嘗’的美名,我們七兄弟也是與有容焉!
可是大丈夫行事,一是一,二是二,你若有錯不認,有罪不賠,也枉稱這‘俠義’兩字!”
他侃侃而談,豪氣逼人。
滅絕師太一邊瞧着,一邊佩服張三丰教徒有方,竟然連一個最爲粗豪的莫七,都培養的如此出色。
宋青書卻是被氣得渾身發抖、兩眼泛紅,脖子上的青筋根根分明,但也知道七叔說的沒錯,卓凌風對武當有大恩,自己若是不跪,這讓周姑娘如何看待自己,當即跪地磕頭,說道:“卓幫主,宋青書多有失禮,恕罪則個。”
卓凌風笑道:“無妨!”將他拖起。
宋青書起身垂手站立一邊。
莫聲谷突然一聳濃眉,環目中神光閃閃,說道:“卓幫主,我莫七乃一介武夫,有話喜歡開門見山,說個痛快!”
卓凌風略一遲疑,道:“不知莫七俠有何見教!”
莫聲谷用手一指宋青書,朗聲道:“我這侄兒吃飯的傢伙被閣下毀了,莫七忝爲師叔,縱然明知不敵,也只得斗膽討教了!”
卓凌風一愣。
滅絕師太冷冷道:“莫七俠,雖說習武之人重視隨身兵器,但這樣未免有些太迂了吧?”
宋青書在心上人面前丟盡了臉,又見滅絕師太對卓凌風極爲推崇,心中老大的不忿,眼見她又開口維護,再也忍了,將不住,拱手作揖道:“師太有所不知,晚輩這把劍乃是太師父所賜……”
這一瞬間,人人都明白了,張三丰賜的劍,無論是是普通青鋼劍還是神兵利器,那對於武當弟子來說,可謂劍在人在、劍亡人亡了!”
卓凌風露出一絲苦笑,他是真的不知道宋青書的劍,竟是張三丰所賜,但做都做了,倒也談不上什麼害怕後悔,可是目睹莫聲谷豪氣逼人,也知道他爲侄兒出頭理所應當,自己更是一腦門官司,實在不想與他交手。
便衝宋青書深深一揖,說道:“卓凌風實在不知這番端倪,特向宋公子賠罪!”
莫聲谷與宋青書等人,似是未想到丐幫幫主之尊的卓凌風,竟然這等謙恭客氣,一時之間,反而呆在當地,說不出一句話來。
滅絕師太,周芷若師徒倆對視一眼,均想道:“這小子真是豪氣喪盡、鬥志全無了。”
她們都懂,莫聲谷的做法其實找了個臺階,師侄吃了虧,又涉及恩師所賜配劍,他這個又是做師叔、做弟子的看見了,自然不能無動於衷。
那麼與卓凌風交上一手,無論勝敗,雙方都可以一笑而過,怎料卓凌風竟然直接對宋青書陪了罪,這實在是匪夷所思。
忽聽趙敏高聲罵道:“一羣臭叫花子沒眼光,選的這是什麼狗屁幫主!”
她以自己要回家成親,好激發卓凌風的鬥志,讓他來一出搶親,這可倒好,面對江湖爭鬥,都直接以賠禮代替爭鬥了。
那還能來將她搶走?心頭豈能不氣?
卓凌風直起身子,瞥她一眼,漫不經意地道:“趙姑娘看不慣,大可讓丐幫衆老另尋高明!”
他畢竟是個年青男子,理解趙敏的行爲,但不代表對她拿自己終身大事逼迫自己之事,能持認同態度。
尤其這還是自己認定的女人,嫁別人難道臉上很光彩嗎?
“宋青書說的不錯!”趙敏怒不可遏:“你瞻前顧後、患得患失,就是一個無膽鼠輩!”
卓凌風道:“我身系一幫榮辱,行事必定慎之又慎,豈敢胡作非爲?
是否懦夫,一望可知?至於‘無膽鼠輩’四字,呵呵,天下人自有公論!”
趙敏怒道:“你若當真有膽,就當和莫七俠一決勝負,又豈能向宋青書這等人低頭?
你若還算英雄豪傑,也就該拿的起、放的下……”
卓凌風只覺一股酸氣直衝眼鼻,驀地大聲道:“好,拿得起,放得下,你就去嫁人吧!
我卓凌風立馬出家爲道,與這紅塵俗世斷的乾乾淨淨!”
趙敏嬌驅一震,就見卓凌風雙眼之中滿是決絕。剎時間,趙敏只覺眼熱鼻酸、口乾耳鳴,淚水盈眶,澀澀地道:“你的意思是我要嫁人,你會坐視不理?”
衆人心中暗吃一駭,忖道:“無怪卓凌風斗志全無,此女竟是這般歹毒。”
莫聲谷被卓凌風拒絕比武,心中老大的沒味,覺得卓凌風看不起自己。
如今方知,一個男人面對這種境況,哪有心情與人比武,維護什麼體面!
畢竟本來與自己情訂終生的女子,要與他人成親,這本就是將他的顏面踩到泥裡去了。
均又不由想到,這番邦女主果然與漢女不同,竟然用這種方式逼人做出選擇!
莫聲谷心中雖然甚感驚震,但外貌仍然保持着鎮靜,苦笑道:“卓幫主,倒是莫某不是了!”說罷向卓凌風抱拳行了一禮,又深深看了趙敏一眼,轉身離去。
滅絕師太幽幽一嘆,也轉身而走,周芷若緊隨其後,她們覺得這時不能再看卓凌風的笑話了。
宋青書縱對卓凌風趙敏不滿,但見周芷若離開,當即跟了過去。
趙敏眼見卓凌風久久不語,心酸無比,心知再不離開,勢必失態落淚,於是咬咬嘴脣,也轉身即走。
卓凌風站在當地呆呆出了一會神,嘆了一口長氣,跟了上去。
此後,衆人再無多話,只是趕路。
這日,到了大都城外。
這本是金國舊都,蒙古滅金之後,元世祖忽必烈花費大量人力物力,花費近十年時間,將之打造成了當時世界上最大的都市,故而遷都於此,稱爲大都。
一眼望去,城牆崔巍,樓閣高聳,依山臨水,如臥龍虎,元廷雖已經敗落,各地起義不斷,但這帝皇之居的帝王氣象,卻是絲毫不衰。
滅絕師太、莫聲谷等人都各自改裝,分批進城,約定在丐幫分舵見面,張無忌等人都在那裡落腳。
趙敏與卓凌風都算的上重來故地,趙敏低迷的心情,得到了些許緩解。卓凌風曾在崑崙世界去大都刺殺忽必烈,實際上只是隔了不到兩個月時間,但對他來說卻是仿若隔世。
兩人攜馬入城,其時蒙古人鐵騎所至,直至數萬裡外,歷來大國幅員之廣,無一能及。
這時節,中原各地經常爆發起義,可這大都城卻是沒有受到波及,乃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形勝繁華之地。
各小國各部族的使臣、貢員及隨員、商賈,不計其數,遠者來自極西,當時總稱之爲色目人。
卓凌風一進城門,只見紅樓畫閣,繡戶朱門,雕車競駐,駿馬爭馳,茶坊酒肆但見華服珠履,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不光有漢人,也有不少都是黃髮碧眼之輩,各自都因生計而忙碌奔波。
卓凌風來到這倚天世界,卻是首次見到如此繁華景象,心頭忽生感慨:“無論是這芸芸衆生,還是我這個擁有穿越奇緣的人,都不過是造物者手中的棋子。我縱然能夠跳出這方世界,可這大千世界也是一方廣大棋盤,終究也只任由其擺佈罷了!”
想到這裡,忽然朗聲大笑起來。
趙敏見他在這長街之上突然發笑,格外惹人注目,說道:“你笑什麼?”
卓凌風笑道:“笑可笑之人,笑可笑之事!”
趙敏哼了一聲,說道:“你跟我來!”
她帶着卓凌風到了一家大型成衣鋪前。說道:“卓幫主,進去,你換套好看的衣衫吧。”
卓凌風眉頭微蹙。
趙敏道:“你別多心。我只是想瞧瞧你穿了一身好看的衣衫之後,是怎生一副模樣。
反正你那羣花子手下也有淨衣派的,他們的衣服又幹淨又漂亮,你穿好些,又怎麼了?
也不等他回答,就將其拉進了店鋪。
進店後,趙敏將一塊金錠甩給店伴,
在男子服飾處爲卓凌風從頭到腳,從裡到外挑了一身,而她自己的包袱裡卻什麼都有。
兩人到了一間換衣間,趙敏隨手將綠色的簾幔拉上,兩人就開始換衣,但卓凌風見趙敏那隻玉手在一片綠簾襯托之下,更見雪白膩滑,纖美悅目之至,只得按住心中漪念。
卓凌風本來穿得破破爛爛,彷彿一個苦力。但等他換上一身佛頭青的水紋織錦衫,踏一雙黑緞白底履雲靴,烏黑的頭髮豎起,帶着簡單的白玉銀冠,峰腰束了一條墨綠紋蟒嵌玉帶,左掛白玉玦,右插綠玉杖。
當真風搖玉樹、雲掩冰輪,翩翩佳公子,逍遙世上仙。
趙敏見他第一眼,眼放異光,嘖嘖讚歎道:“讓你去做叫花子頭,那也真是暴殄天物了。”
卓凌風也被趙敏灩灩容光所攝,四目對視之際,心跳的砰砰直響。
她也換了一身大紅團錦琢花衣衫,裝束極是華麗,只見她秀髮如雲,黑可鑑人,襯出一張瓜子面,雪白如羊脂之玉,眸如點漆,柳眉人鬢,當真是眩人眼目的絕色豔姝。
趙敏輕吐鶯聲道:“你呆呆的瞧着我幹嘛?這身好看嗎?”
她雙眼水汪汪的,含情脈脈,嫣然微笑之時,露出雪白編貝也似的牙齒,益發風致顯得動人。
卓凌風面色一紅,不敢再看,偏過了頭。
趙敏轉了個身,說道:“你瞧我這樣好看,還是蒙古郡主樣子好看?”
卓凌風早就看出來了,她不但給自己買的衣服是漢人裝束,她這一身華貴之極的衣服也是漢家姑娘的打扮,並非在武當山所見的極具蒙古風情的郡主服。
卓凌風嘆了一口氣道:“你怎樣都美的無可挑剔,沒有高下!”
趙敏早知他爲自己美色傾倒,心下一笑,翩然出了鋪子,直趨汝陽王府。
卓凌風與她並肩而行,兩人衣飾華貴,相貌俊美,還道是官宦人家的少年夫妻出遊,真是惹足了眼球。
汝陽王位高權重,王府千檐萬瓦,氣勢了得,包舉東西,若干塔樓頗有西域之風。
離府不遠,便見禁衛森嚴,街頭巷尾,盡是全副武裝的軍士。
兩人到了街角,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一男一女默然對望。
透過趙敏黑白分明的眼睛,卓凌風看得明明白白,這是最後一次,如果錯過,面前的女子當會一去不回。
卓凌風胸中百味雜陳,驀地將身一挺,凜然道:“敏敏,我不希望你嫁給別人,你希望能與我白頭終老,可我也想與你能有一生一世……”
趙敏截口道:“卓凌風,你現在跟我進王府,告訴我爹,你不做丐幫幫主了,那些中原武人的死活你也不管了,能做到嗎?”
卓凌風額上青筋突突直跳,苦笑道:“敏敏,你爲什麼非要這樣逼我?你難道不知越逼迫,反抗越大嗎?”
趙敏嘆了一口氣,低聲道:“你心中想的盡是什麼華夷之分,什麼軍國大事、什麼興亡盛衰、權勢威名。
而我只要你心中捨不得我,我就什麼都夠了。管他什麼蒙古人漢人,我纔不在乎呢。
你是漢人,我也是漢人。你是蒙古人,我也是蒙古人。
從前,我只以爲你有個妻子,我就想着看着你的面子,我就不欺負她了。
如今可好,卻是這種局面,你對她情愛更深,又有夫妻之實,而且你還能再去追逐你的長生之夢,我敏敏特穆爾只是一個任性胡爲的蒙古小韃子,與之相比,實在微不足道!”
她說到這裡,眼見卓凌風雙眼發紅,不由得嗓子微滯,竭力按捺心中激動,探手入懷,摸出一隻玉瓶,笑道:“這白玉瓶中是十香軟筋散的解藥,對你營救武林中人的行動,幫助甚大。這也是我能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卓凌風心中怒發欲狂,但聽她番言語中柔情無限,怒氣又消的無影無蹤,澀然道:“敏敏,你是從心裡真的不想要我了?還是要以嫁人逼我就範?”
趙敏見他神色悽苦,微微一笑,伸手從腰中摸出她的短劍,低聲叫道:“風哥,我成親之日,你如不要我,我會用這把劍自盡。
你若來搶親,縱然事不成被人打死,我仍會追守在你的身旁,跟你做鬼夫妻!
反正無論如何,我是一定不會成功嫁給別人的,這你大可以放心,絕對不會讓你卓大幫主成爲天下笑柄!”
卓凌風見她高舉短劍放在前胸之上,臉上也毫無羞怩之情,情愛橫溢,微笑如花,大有視死如歸之概。
卓凌風心頭大生震駭,暗道:“看不着的命運我把握不住,但我眼前能看到的,卻是心愛女子要嫁給他人,以驗我心跡!
我身爲七尺男兒,自己生死榮辱事小,卻讓心愛女子身殉,無論是榮於九天之上,還是死於九泉之下,也難以安心。
況且我雖萬分不捨盈盈,然而我曾爲她放棄過我的念想,也想與她終老一生,奈何最後是被少林武當丐幫三大派架到了頂峰,從而離開她,這非我之所願!
而我到了這裡,既然接受了敏敏,怎麼也該爲她放棄一次,這既是公平,也是應該的!若真的還是身如浮萍,我也算是盡力而爲了!”
心念及此,只覺胸中熱血滾滾直衝上來,衝口而出道:“好,我答應你,只要將武林各派中人救出,這丐幫幫主我便不做了,只要你不要我投靠蒙古,你要我如何便如何?好嗎??”
趙敏聽到這番言語,眼中淚光閃閃,泫然欲泣,一時間想的癡了。
她知道卓凌風此時若不理武林各派中人的安危,不但自己無法做人,還會連累丐幫威名,但若事後卸任,人人最多罵他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卻不會牽連丐幫榮名。
而這已經是卓凌風的最大讓步了,隔了片晌,才道:“你不騙我?”
卓凌風一字一字道:“我從不會騙自己的女人!”
趙敏又道:“你以後要是後悔了,會不會生我氣?”
卓凌風徐徐道:“練武之人,其實煉的就是一口氣。
尤其我道家玄功,修煉者若是心術不正、心念不得通達,永遠不能登堂入室。
我只要誠心實意,就會心與意合、心與氣合,正印合了我道家法意,所以我做出的決定,不存在後悔之說!
所以你天分雖高,也修習了九陰真經,可心中怨怒之心若是不減,以後也難有成就!”
趙敏笑了笑,說道:“方纔不是說,你要聽我的嗎?難道說,你不準備陪着我啦?”
卓凌風正色道:“敏敏,靠人不如靠己!
我縱然也想可以永遠護着你,但世事無常,我自然希望你,也能保護自己。
我們道家神功的修行需要慈悲之心,也要有捨身之魄,這就需要大愛之行以及無畏的勇氣與氣量。
所以修習道家玄功之人無可計數,但能學有所成的鳳毛麟角,這就是原因之所在。
而這也是成就絕頂高手所必需的,你要牢牢記住。”
話說到這裡,卓凌風舉目望去,就見一隊人馬沿着街道急匆匆趕來,當頭一名將官朝着趙敏行禮說道:“郡主娘娘,王爺與世子等候您多時了。”